刑部文書在第二日上午就批下來了,不出楊延順所料,果然判了一個「秋後處決」。沈天痕雙手捧著吏部的公文,嘆息道︰「楊大人啊,此事已成定局。殿下自昨日去宮內,至今未歸,現在卻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啊?」。想起楊延順即將要面對的局面,沈天痕就擔心不已。
楊延順倒是大度得很,聞言呵呵一笑,說道︰「有勞沈大人掛心了,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靜觀其變就是。若是那林御使不肯甘休,我也沒有辦法,大不了不做這推官便是。」
沈天痕苦笑一聲,拱手道︰「說得是!不過,依沈某猜測,事情不會如此簡單。即使你請辭不做,那林炳言也絕對不會放手的。至于他要如何做,這就不是我們能夠揣度的了。現在只有希望殿下能夠盡快趕回來,此事由他決斷吧!楊大人,你我二人輪值,今日本該你在家中休息的,你這便回去吧!」
楊延順自然是早就想溜了,穿著這身官服,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雖然趙恆看得起他,委了一個推官的差使,但由于昨天的那件事情,只怕這推官是干不下去了,即使留在這里學得再多,也是無用,當下向沈天痕告了一聲罪,便離開開封府而去。
離王氏鐵鋪掌櫃的七日約定雖然還沒有到,但楊延順還是覺得應該去看一看。這可是這個時代他的第一件武器,也是用得最熟的武器,心里自然擔心得很。
王氏鐵鋪一時既往的冷清,他來的時候,只見那扇沉重的木門仍然是關得緊緊的,站在門外,矗在房頂上的那根煙囪卻是陣陣冒著黑煙,顯然里面確實有人。看了兩眼,他便想要離去,等過得兩日七日之期滿了再來。
「小子,還不滾進來,在外面溜達啥呢?」掌櫃那沙啞的聲音很是不爽,大聲的在門內喊道。
楊延順一愣,左右看了看,心說,不會啊,他怎麼發現我來了?
「再不滾進來的話,以後你就不用來了。」那掌櫃的聲音更加不耐,繼續道︰「走吧走吧,省得在這兒礙眼。」
楊延順苦笑一聲,看來說得真是我了!沿著石階漫步而上,剛走到門口,那扇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門一打開,就見里面煙霧繚繞,陣陣熱氣撲面而來,一股焦臭的金屬味道更是燻得人直欲嘔吐。楊延順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這才閃身直入。
「過來幫忙!」那老掌櫃頭也不抬,吩咐道︰「把門拉上,然後過來給我拉風箱。」
楊延順點點頭,走到煙霧繚繞的風箱面前,這才發現地上還躺著一個人,細看一下,可不正是那王老板的徒弟麼?
「把這沒用的廢話踢到一邊去,不要管他!」王老板手中的貓鉗里面不夾著一塊劍坯,不住的在火爐里面鍛燒著。
楊延順自然不可能將這個累得已經虛月兌過去的年輕漢子踢開,他將其扶了起來,攔腰橫抱起來,放到一邊的草堆上面,屋子里頭並沒有床幾等物,只能這樣了。
這一幕,看得那王老板大搖其頭,以微不可擦的聲音道︰「蠢材一個,廢物一塊,還是死了的好。」,他說話間,這才抬頭看了楊延順一眼,用非常不滿的語氣道︰「快點給我拉風起來,火力不夠,若是煉不好劍,砸了我的招牌,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呼呼呼」急速的聲音響了起來,爐火越燒越旺,卻是楊延順雙手拉著風箱桿,賣力的拉動起來。
王老板滿意的點頭,樂得眉開眼笑,說道︰「不錯不錯,是塊做鐵匠人的好料,比那廢物強了一點。就這樣拉。」
楊延順郁悶不已,比廢物強一點的東西那是什麼?不還是廢物麼?有你這樣說人的嗎?也不與他計較,楊延順隨口問道︰「王老板,你這火燒了多久了?」
「不久,呵呵,不久,才五天而已。快點拉,廢話少說。」剛才還好好說話的王老板卻是將臉一板,一張老臉拉得比馬臉還長。
五天?楊延順翻翻白眼,還不久?這要是個普通人,那還不得早就累死了?即使是全盛時期的我,也不可能連續拉五天的風箱吧?看著這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對這家伙的話,楊延順保持懷疑的態度。
「怎麼?不相信老頭子的話?」王老板根本就懶得看楊延順的神色,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似的,不悅地道︰「想當初,老子我為了鑄劍,連續燒一個月火的時間多的是,區區五日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你中午沒有吃飯還是怎麼回事?拉了幾下風箱,就沒有力氣了麼?簡直連我那廢物都不如。」
這又大又笨又重的風箱,拉一下,就至少得要一兩百斤的力氣,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拉得動。楊延順雖然這段時間以來,經常鍛煉,但他拉了幾下子之後,渾身就開始冒熱汗了,漸漸的,背後也被汗水打濕,臉上更是汗淋淋一片,連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起來。
「廢物就是廢物,連這點事都辦不好,以後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听著不斷傳來的奚落之聲,楊延順緊咬著牙關,死死的拉扯著越來越沉重的風箱。
王老板見他一聲不吭,不屑的撇撇嘴,搖頭道︰「如果拉不動了,就趕緊滾吧,我一只腳都比你拉得好。」
「那你來試試!」楊延順終于忍不住了,對這個言行古怪的老頭子,他也懶得忍些什麼,當即便松開了風箱桿子,倚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王老板冷笑一聲,一只趿著又黑又髒的破草鞋的右腳往上一勾,便將那風箱桿子勾在了腳上,隨著他的一呼一吸,腳上的風箱桿子簡直就跟高壓**似的,一進一出的拉得個不亦樂乎。這會兒,才讓楊延順大吃了驚,不是吧?這老頭子倒底有多大的力氣?他手里那只貓鉗就不下五六十斤了吧?加上鉗子中間夾著的那把劍柸,而且還在不住的翻動著,如果再加上腳上使出的力氣的話,楊延順簡直不敢想下去了,這人是個變態,力大如牛的那種。
「看出了什麼門道沒有?」王老板恍若未覺,神情清松的回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吶,真是干不了什麼事兒,一動手就喊苦喊累的,哎,成不了什麼氣候。」
「我來!」楊延順被他激得滿面通紅,一把搶過風箱桿子,雙腿叉立,豉足了全身的力氣。死命的拉了起來。
被一個高手看不起也就罷了,卻連一個老頭子都來笑話他,這簡直讓楊延順覺得無地自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