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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憶江南 第10章 蝶戀花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注1),天下大吉!」

窗外一陣陣的呼聲,將蕭恩從睡夢中驚醒。他看了看身邊的安睡的蝶戀花,佳人俏臉猶帶春痕,極度疲勞的身體也說明昨日是何等癲狂。

這里是冀州,蕭恩已經走在回程的路上。幽州的生意處理並沒什麼可說的,無非就是暫時將手中的資源高價套現,以防被黃巾軍破壞,造成損失。蕭家以絲綢起家,販馬只是最近十幾年才開始接觸,比起中原豪商,還差得很遠,所以馬場的出手並不困難。

蕭恩悄聲穿衣下床,又替蝶戀花掖好被子,推窗向外看去︰數百鎮民聚集在小鎮中心,一齊看著中間高台上的一個頭扎黃巾的道士。道士先是帶著鎮民喊了幾遍口號,就開始「天靈靈,地靈靈」地作法,變出符水來分散給眾人。

會稽也不是沒有太平道的人進行傳道。不過一方面,蕭恩借著蔡邕的嘴巴宣傳了一下自己父親的情況,引得大部分富戶對太平道多少有些敵視;另一方面,花月奴的診所解決了不少疑難雜癥,太平道無法借助符水治病救人,市場自然萎縮了不少。雖說這樣一來,花月奴也成了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目標,不過反正她也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有蝶戀花或者英琿陪伴,安全問題不用擔心。至于診所的另一個關鍵人物張機,早在黃忠離開蕭府前,就被家里安排舉為孝廉,不得不跑到洛陽當郎官了。

不過反正會稽是邊地,張角重視力度本就不夠,發展受挫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冀州不同,中原月復地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更何況張角本是冀州人,優勢更大。蕭恩一路行來,冀州人家,十有七八家門上都貼著「甲子」的字條,黃巾的口號更是每天都要听上幾十遍。

「……主人?」

蝶戀花的聲音打斷了蕭恩的思考。蕭恩回頭看去,蝶戀花半撐起身子,黑亮的長發如瀑般垂下,透過被子的邊緣還隱隱能看到些許春光。

「醒了?」

蕭恩戲謔地問了一聲,就坐到床邊,將蝶戀花摟在懷里。

「嗯……主人的懷抱……溫暖……」

蝶戀花如貓一般蜷縮在蕭恩懷中,細聲呢喃。

「嘛,外邊這群家伙還真是討厭呢,竟然吵醒了我家戀花。」

「他們……黃巾?」

「現在還叫太平道。要明年起義以後才被稱作黃巾。」

花月奴和蝶戀花來之前都讀過《三國演義》——花月奴可能還額外把《三國志》隨手翻了翻,不過她們兩個對這個時代的了解也僅僅如此。

「唔……」

蝶戀花隨口應了一聲。對她而言,不管是黃巾還是太平道,都沒有主人的懷抱來得重要。蕭恩當然也知道這點,所以只是輕撫蝶戀花的長發,自言自語︰

「只可惜,黃巾一亂,我們平靜的生活也會被打破了……」

「殺光他們……」

「你可殺不光哦,那可是幾十萬人(注2)呢。」

蕭恩捏了捏蝶戀花的瑤鼻,輕聲打趣道︰

「說起來,如果早幾年干掉張角的話,說不定能攔下這次浩劫。可惜那時候只是在冀州簡單轉了轉。現在的話,先不說能不能輕易接近張角,就算真的干掉他,恐怕也無法阻止黃巾起義了。」

「為什麼?」蝶戀花急急追問,語氣之重,讓蕭恩都有些吃驚。「主人您明明有能力,為什麼卻總是表現得像個普通人?」

「因為樂趣啊。」蕭恩模了模蝶戀花的頭,答道,「誠然,有一部分是規則的限制,讓我不能隨心所欲。不過你和月奴都是超月兌于規則之外的存在,借助你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突破規則。」

「那為什麼……」

「你也知道,我雖然擁有近乎無盡的生命,但我依舊是個凡人,我的生命終會結束。為了繼續生活下去,我必須不斷增強自己的力量。而我的力量源自生命,生命中的一切喜怒哀樂、一切歡笑、一切淚水,都會化為我的力量。」蕭恩輕輕說著,表情有些出神,「所以呢,我並沒有必要去打破什麼規則,反而融入世界之中,以一個平凡人的身份來體味生命中的一切,才能真正讓我不斷成長。」

「可……如果遇到危險怎麼辦……」

「有你們在,怎麼可能遇到危險呢?」蕭恩爽朗地一笑,但隨即臉色又暗淡了下去,「就算你們不在,我也留有後手,絕對不會讓那件事情(注3)重演的……絕對……」

「那件事情?」

蝶戀花有些疑惑,雖然她一直跟隨蕭恩,但如果事情是發生在她出生以前的話,不知道也不奇怪。不過蕭恩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解答蝶戀花的疑惑,而是輕聲打斷了她︰

「已經過去了,沒必要說了……」

「……」

蝶戀花乖巧地閉上了嘴。不大的房間中,除了窗外傳來的噪音,就只剩下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良久,蝶戀花決定轉移一下話題︰

「主人……姐姐她……似乎最近有些奇怪。」

「月奴?這我倒是也注意到了。」

「要……進行調整嗎?」

「你對那里是什麼印象?」

蕭恩輕輕撥弄蝶戀花的發梢,低聲問道。听到這個問題,蝶戀花全身顫抖了一下,緊緊貼在蕭恩懷中︰

「那里……很黑……孤獨……很可怕……」

「月奴恐怕也是這麼感覺的吧……」蕭恩嘆了口氣,安慰道︰「安心,我是不會讓你們再回去的。而且……也沒必要,月奴恐怕只是開始尋找‘自我’罷了。」

「……自我?」

「嗯,專屬于你們自己的、獨立的思想和意志。我也沒想到花月奴的自我這麼快就開始覺醒。說實話,我也很期待你能盡快找到屬于你的自我呢。」

「戀花……不如姐姐。」

「不不不。」蕭恩連連搖頭,「你和月奴都是與眾不同的。雖然她的思慮可能更加周詳、全面,但你卻更加單純、更加直率。」

「可是……戀花的誕生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嗎?實話說……我甚至有些懷疑,到底是不是意外……」

「主人……?」

「咳,總之呢,你們姐妹對我來說,都是最最重要的人。而且,你的潛力……我也看不透呢。」

「可是姐姐好像對主人的指令有些疑慮……」

「很正常。想要找到自我,首先就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當然也要學著質疑來自我的指令。」

「找到自我的話……會離開主人?」

「不知道呢……如果月奴真的不想留下的話……或許吧。」

「那戀花不要什麼自我,戀花只要留在主人身邊。」

蝶戀花緊緊抱住蕭恩,力氣之大,讓蕭恩都感覺有些窒息。蕭恩溫言安慰道︰

「安心安心,我怎麼舍得戀花離開呢。」

「呀!主人欺負人……」

蝶戀花突然滿臉通紅地發出可愛的叫聲,原來蕭恩的雙手偷偷鑽到被子下,挑逗蝶戀花的敏感地帶。

「好了,該起床出發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是,主人……」蝶戀花回答之後,又用蕭恩听不到的聲音低聲自語︰「……永遠。」

外邊的世界可不像房間內這般溫馨和旖旎。中原地區連年的災禍,引發恐怖的瘟疫。而由于劉宏賣官成癮,各地官員不但拿不出錢來賑災,反而還得變本加厲地盤剝百姓。蕭恩和蝶戀花一路南行,路邊無數尸骸,無聲地控訴著這個殘酷的世界。蕭恩也明白,大漢朝廷和百姓的矛盾已經積累到了極點,就算此時真的殺了張角,黃巾起義也在所難免。除卻尸骸,還有大量的災民背井離鄉,沿街乞討,只為能趕到相對平靜的南方,求得一線希望。

對于災民,蕭恩是見怪不怪,不過平素里殺伐果決的蝶戀花在這時卻顯得有些心軟,不斷拿出干糧分給路上遇到的老人和孩子。也幸虧蕭恩早幾年就大力發展中原的產業,一路上兩人總能找到蕭家商會進行補給,否則蝶戀花這麼干,兩人早就斷糧了。當然了,路上想打這對孤男寡女主意的亡命徒也不是沒有,只不過蕭恩出門時候可是隨身帶著落星長槍的,既然那些家伙願意當亡命徒,想必也做好了亡命的準備吧。

兩人並轡而行,剛進入兗州,蕭恩就忍不住發出感慨︰

「戀花啊,我覺得這本書越來越像三流小說了。」

「主人,吐槽作者……不好吧……」

「你瞧那邊。」

蝶戀花順著蕭恩的手指看去,原來是六個流浪漢在圍攻兩個十幾歲的孩子。兩個孩子的衣服都破爛不堪,臉上滿是灰塵,只能勉強分辨出一男一女。男孩子應該有一些武藝基礎,手持木棍努力保護著女孩。只是人數和體力的劣勢,讓他只能盡量延長落敗的時間,而不能真正打破困局。

「大概十年前,我游學的時候,倒是還期待過類似的劇情,可惜當時那個混蛋沒有安排。沒想到現在補給我了,不過這小丫頭又不是國色天香的水平,我可沒興趣幫忙。」

蕭恩伸了個懶腰,嘴里碎碎念地抱怨著。

「主人……作者會哭的。」

「主人重要還是作者重要?」

「主人重要!」蝶戀花的回答倒是非常迅速。

「那你還管那個家伙哭不哭(注4)!我們還得趕路,走了。」

「可是……」

反常的,蝶戀花並沒有立刻跟上蕭恩,反而拉住了蕭恩的衣袖。

「嗯?」蕭恩扭頭看著蝶戀花︰「你想救他們?」

「嗯……那女孩的眼楮……」

蕭恩仔細看去,那個女孩子的眼楮中雖然滿含驚懼,但仍有一絲不屈和堅強從中透出。對于生于意外、曾險些夭折的蝶戀花而言,這種對待生命的勇氣恐怕引起了她的共鳴吧。而蝶戀花雖然想要出手救援,不過如果自己堅持拒絕,恐怕她也只會默默為那個少女垂淚罷了。想到這里,蕭恩提槍下馬︰

「反正昭姬也需要個年齡差不多的玩伴,這丫頭還算合適。就算給家里添丁了。」

「主人,還是我去……」

「幾個渣滓而已,用不著那麼華麗。我去活動活動就好,背後交給你了!」

蕭恩轉頭離去,背後傳來蝶戀花這幾天以來最有精神的聲音︰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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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這里再標注一下時間點好了,現在是光和六年(公元183年),下一年就是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之亂爆發。

注2︰按照張角最初的戰略部署,推測黃巾軍數量大概是三十萬到五十萬之間。不過隨著起義的進行,黃巾軍大量裹挾百姓參與進來,所以數量最大的時候,黃巾軍總數很可能超過了兩百萬,當然,人數雖然多了,但戰斗力很可能反而更低了。

注3︰不用問我「那件事情」是什麼事情。

注4︰作者蹲牆角畫圈圈,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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