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珂愣住了，直到月彤突然將她摟在懷中才反應過來，固執地掙月兌月彤的束縛，盯著地上那滿面猙獰的女子，心里止不住的心慌。
「怎麼會這樣……」她竟當著自己的面，七竅流血而亡，韓珂頓時說不出話來。
「皇後娘娘駕到——」
韓珂的這番話為姜皇後做了不在場證明，雖說沒有正面指出吳紫昕是意外摔死，倒也讓姜皇後極為滿意。
「呵……這也叫幸運嗎？」姜晚晴冷哧了一聲，便甩手進了自己的房間。
「母後明白你的心思，只是該放下的遲早都要放下。你跪安吧，母後累了。」姜皇後朝著弈凡擺了擺手，掩著眉頭，轉身進了內殿。
小醫童的眉頭擰成一團，雙眉彎彎似兩只可愛的毛毛蟲，咕嚕咕嚕翻轉了兩下，方道︰「我不過說著玩玩，你還想老牛吃女敕草了！想都別想！」
「舅舅，舅母沒了。」韓珂一早便出了宮，為吳紫昕準備了葬禮，在睿王府門口等候弈凡。起初，她在心里盤算了許多遍，見到舅舅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熬了這麼久，總算是說出來了。
姜皇後此言一出，站在她身後的姜晚晴嚇得雙腿打顫，唇角慘白。果真，姜還是老的辣，姜皇後用睿王妃一位引誘著她殺吳紫昕，其實也是想連帶她一並除掉！
姜晚晴已經嚇得站不穩身子，忙走上前道︰「皇後娘娘，民女身子不適，想先行告退。」
弈凡滿臉疲憊之色，面對小醫童的責備竟不敢多說一句，只默默道︰「本王求你，你救救她，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阿硯的雙頰染上兩抹紅暈，靜默不語。
少年突然站起來，猛然搖晃起她瘦弱的雙肩︰「瑤兒，你不願意說嗎？難道我連她的死都無權知道嗎？！」
弈凡進宮後，直奔未央宮。他想要為吳紫昕的死討一個公道，也想確認一下殺死吳紫昕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後。他從來都知道姜皇後生性殘忍，可那個人是他的母親啊，他不願意承認，他寧願她一直只是慈祥可人的母親，他不需要她太過強勢，他完全可以保護她的。
「祖母……」韓珂怔怔出神。那個秘密一直藏在她心中，雖然她知道以姜皇後敏銳的觀察力肯定已經發現，但真當說出來的剎那，她突然覺得無地自容。不管自己是否來自異世，現今畢竟是舅甥關系，這外甥女愛上舅舅，是不是很無恥？
韓珂深深被弈凡那句「有違倫理」傷到，默默垂下眼眸，酸澀附和道︰「舅舅說得不錯。小醫童，你何必強人所難。」
弈凡面上隴上了一層寒意，啟唇問︰「照母後的說法，紫昕是不小心摔倒，小產而死？」
「母後……」弈凡疑惑地望向姜皇後，心中茫然，「紫昕當真不是您殺的嗎？」
弈凡嘆息了一聲︰「早知道母後的人會來解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多留些人下來看守著初瑤郡主，其他人都隨本王進宮吧。」
小醫童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卻不料少年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好，本王答應你。只要你能救活瑤兒，我就娶你。」
韓珂愣愣望著姜晚晴與姜皇後一唱一和，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吳紫昕根本沒有懷孕，又怎麼會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摔死了呢！
「主人，皇後娘娘請您進宮，說要為您接風洗塵。」恰在此時，阿硯帶著消息來到靈堂。
「你放心，待到凡兒回來，哀家自然會大力推薦你的。只要凡兒同意，哀家立即要陛下下旨賜婚，讓凡兒八抬大轎迎娶你過門……」姜皇後瞥了一眼身側的瑤兒，笑道，「瑤兒是自己人，她什麼都不會說的。你不必擔心……」
弈凡面色一黯，轉眼望向小醫童，「瑤兒說得不錯。你若是嫌棄太醫的俸祿太低，本王可以賞你萬金。只是舅甥成親，實在有違倫理，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韓珂默默跟在姜皇後身後，望著她高大的背影，不寒而栗。她這樣一個看似可憐的老女人，幾天之內，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韓珂對她那不多的敬愛，早已經轉變為懼怕。
小醫童急急趕來，看見傳說中的睿王殿下，心想他應該就是那小郡主心中惦念的人，是她的病因所在，更是主人要她監視的人。
韓珂淡淡瞥了她一眼，強撐著一口氣，打趣道︰「說實話，我才覺得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受我的苦，你為啥要為我打抱不平……你治好我的病，乖乖收診金不就是了。」
八歲的小醫童怔住，已經能為對方做到這種程度，為什麼卻不肯承認自己愛她呢？舅甥觀念？她始終堅信愛情是可以突破舅甥觀念的！
「舅母死得還算安詳。」韓珂避開他的問題。
姜皇後見狀，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嘆道︰「凡兒的問題一定與紫昕有關吧。可憐的孩子，還有本宮那可憐的小孫兒，尚未出世便夭折了。也怪本宮不好，沒照看好紫昕，築心小樓的地面太滑，她就當著瑤兒的面摔倒了……滿地的血啊，母後看著心疼死了。」
姜皇後攬了攬韓珂瘦弱的肩頭，慈祥道︰「外面風大，我們進屋說。」
「很好。這個問題祖母問了很多人，但只有瑤兒的答案才最真實。」姜皇後輕柔撫了撫韓珂的發絲，低嘆道，「要知道在後宮之中，沒有幾分手段很難生存。瑤兒將來遲早是要入主後宮的，這些都該學學……立威的最好辦法便是殺雞儆猴。明白嗎？」
姜晚晴倉惶朝著姜皇後一拜，「不用了。民女不回築心小樓了，前些日子我父親托人梢了信來，說我母親病了，民女要回家看看。」
弈凡的眉頭擰成一團，揚起一雙鳳眸，嘆道︰「因為本王相信瑤兒，她不是那樣的人。」
「出去！」小醫童重重一關門，將弈凡鎖在了門外。
「那就是不行嘛！不行就不要說大話！」
小醫童走到弈凡身側，重重推了他一把，道︰「我要為她醫治了，你一個大男人站在這里做什麼？你不是死了老婆嗎？快點出去拜拜你老婆吧！」
「快傳太醫！本宮的孫兒可千萬不能出事！」姜皇後一臉哀傷的樣子，攬了攬韓珂瘦弱的肩頭，問，「瑤兒，紫昕意外摔跤，你可是親眼所見？」
「紫昕……我不知道我離開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你死于何人之手。」弈凡伸手撫了撫女子的睡顏，冰涼的溫度順著他的指尖一點點向上蔓延，寒透了他的心，「離開之前，我曾經囑咐母後，不讓她為難你。想來，殺你的人並非母後。你放心，那人遲早會得到懲罰的。」
「怎麼了？」弈凡又問。
「不小心摔了一跤？」弈凡的眸子里滿是疑問，可瑤兒傷成這樣，他又不忍心責備，忙對身邊的小醫童道，「本王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你現在可以醫治她了嗎？」
弈凡出門，卻見姜晚晴站在大殿門口等他。
姜晚晴倉惶跪到在地，大腦一片空白，茫然無措。
姜晚晴淡淡掃了三夫人一眼，冷冷道︰「娘突然對我這麼好，一定是皇後娘娘將聘禮送上門了吧？」
「罷了罷了！」姜皇後擺擺手，一副憂郁的面色，「右相吳為之子吳子騫，串通西平王張卓謀反已經問罪，按律應當株連九族。睿王妃原本就是吳家的人，遲早都要問罪，如今她自己出了事，便不再追究了。唉……只是可惜了那還沒出世的孩子。」
「身子不舒服？」姜皇後一挑眉，淡淡掃了姜晚晴一眼，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該請太醫看看，你住在築心小樓，本宮正巧也要去築心小樓一趟，就一起走吧。本宮送送你，築心小樓的路太滑了，免得你跟紫昕一樣不小心……」
恰在此時，姜晚晴扶著姜皇後出現在韓珂面前。
「呵……怎麼補償？」月彤冷冷反問，「她的頭痛之癥已經沒得治了。太醫說了，都是因為她平日里擔心的事情太多才會犯病，是誰害得她整天擔驚受怕，是誰？！」
「我不！我不退！」三夫人惡狠狠瞪了姜晚晴一眼，「我好不容易盼到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翻身了，怎麼能讓院子里那兩個女人笑話我！她們家的女兒沒福氣，要背井離鄉，可我的女兒幸運，注定要成為人上人的！」
「這樣也好。凡兒，應當節哀順變。這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沒必要認定她吳紫昕一人。你瞧，晚晴丫頭長得又好，又知書達理，對母後也好，她就是個不錯的人選呢！」姜皇後的小指挑起，涂滿蔻丹的長甲露在嘴邊，說不出的妖異。
他淡漠地從她身邊走過，不想多看她一眼。雖然知道姜晚晴殺死紫昕一定是受姜皇後指使，可弈凡心中始終有個疙瘩，抹不掉。zVXC。
三夫人愣愣望著一向乖巧的女兒，一時間竟有些模不著頭腦。皇後娘娘上門提親不好嗎？這丫頭究竟是怎麼了？
睿王大婚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月彤耳中，為了避免初瑤郡主受到刺激，月彤和小醫童日日都陪在她身邊，不讓任何人說漏嘴。
弈凡回聲，淡然道︰「晚晴小姐有何貴干？本王似乎與你不熟。」
听到他這樣說，韓珂的心痛得難以自抑，怔怔瞪著一雙滿含期望的眸子，靜靜望向少年的眼底，啟唇問︰「真的不能再愛上別人了嗎？」
韓珂愣愣地望著姜皇後，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事好。
弈凡的身子任由韓珂抱著，雙手頹然垂著，沒有半點反應，目光呆滯地望著韓珂，卻說不出話來。
韓珂眉頭垂得低低的，也不知怎的，心里頭一陣壓抑。原想等著舅舅回來，在舅舅面前揭發出舅母的真面目，讓她與舅舅反目成仇，卻不想她就這麼死了……她死了，舅舅恐怕很難忘記她。
「是本王不好。」弈凡的心揪成一團，早知道這麼做會傷害到那孩子，他一定不會娶紫昕。他的今日是他自己爭取來的，從沒有依賴于任何人，娶紫昕表面上拉攏了右相的勢力，可到頭來右相還不是臨陣倒戈？
少年為難地抿緊薄唇，不出聲。
「確實是月彤不對。」月彤一咬牙，忍了。畢竟睿王是她的主子，主子訓話，奴婢只有服從的道理。小郡主曾經關照過她，先不要在弈凡面前提及吳紫昕的過去，畢竟吳紫昕剛剛過世，她擔心弈凡受不了雙重打擊。
「舅舅……你不要這樣子。」韓珂心疼極了，蹲到他面前，上前緊緊將他擁住，「你要開心一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不用說，祖母心里都明白的。」姜皇後低低嘆了一聲，「祖母做這麼多事無非是希望自己的子孫能夠幸福美滿。你母親的一生已經太過淒慘，祖母不希望你也和她一樣……你想要的，祖母都會盡量滿足你。」
小醫童銅鈴般的漆黑瞳仁瞪得老大，目光灼灼望向韓珂，伸手將弈凡推開幾步，湊到韓珂耳畔，低聲詢問︰「別告訴我你的病跟他無關……我可是醫仙，騙不著我的！」
月彤看見弈凡抱著昏倒的韓珂沖進來，急急問︰「王爺，郡主怎麼了？」
「兒臣想去紫昕出事的地方看一看……」弈凡嘆了口氣，見姜皇後那副理直氣壯的架勢，想來紫昕確實不是她動手殺害的。
「是。」姜晚晴得了姜皇後的許諾，興奮地退下。
少年面色慘白，一臉疲憊，听到這個消息的剎那，一句話都不說，朝著睿王府的大門直直跪下。
「要你娶我，也行嗎？」小醫童詭怪地打量著他，烏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中打轉。
「雖然月彤有錯，但王爺難道沒有錯嗎？」月彤始終是心中不服的，「王爺將吳紫昕丟給郡主一人照看，王爺該知道這宮中人心險惡，想要殺吳紫昕的人那麼多，你為了保護吳紫昕就自私地將郡主陷入險境……王爺這麼做，對得起郡主嗎？」
姜晚晴興奮地朝韓珂點點頭︰「多謝初瑤郡主。」
紫昕啊紫昕，為什麼月彤對你的評價這麼差，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少年痛苦地閉上眼眸，不願意去相信月彤的話。吳紫昕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十四歲時的模樣，兩年了，或許她真的變了吧。
姜皇後眼峰一掃，怒斥道︰「究竟是你身子不舒服還是你母親身子不舒服？不要隨意糊弄本宮，本宮可不是傻子！」
「傻瓜……紫昕已經死了，舅舅失去了心中所愛，娶誰不都一樣嗎？」少年苦澀一笑，「舅舅早猜到紫昕會出事。我曾問過她‘悔不悔’，她說‘一輩子都不悔’，她真是傻。這樣的傻姑娘，除了她，我已經不可能愛上別人了。」
韓珂頭上的傷還沒有好，一時間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只覺得頭痛難忍，她想要掙扎，無奈她的力氣太小，根本無法掙月兌少年的束縛。
「晚晴姐姐放心，瑤兒會守口如瓶的。」韓珂默默點頭。她需要說什麼嗎？根本沒那個必要！舅舅心里頭那麼清楚誰要殺吳紫昕，他回來之後又怎麼可能不懷疑姜皇後、不懷疑姜晚晴？
弈凡抬起頭，淡然道︰「母後早些歇息吧。紫昕的事情過去了，兒臣不會再追究，兒臣也不想再去她出事的地方看了，免得觸景傷情。」
弈凡來到吳紫昕的棺柩面前，望了一眼安然躺在棺木中的恬美女子，如同那孩子說的那樣，她死得還算安詳，身上沒有什麼傷痕，大約沒有經歷太大的痛苦。
韓珂知道姜皇後有話要對自己說，便吩咐月彤道︰「過一會兒要吃藥了，月彤你也下去幫我煎藥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進來打擾我和祖母。」
「傳太醫，快傳太醫——」小醫童猶記得似乎听誰說過同樣的話，就在昨天，那個皇長孫殿下似乎也是這麼對她說的。她愣愣望了一眼床榻上雙眸緊閉的小郡主，心中不解︰你不過七歲，為什麼這麼多人對你好？
「瑤兒。」姜皇後上前一步，忙將韓珂擁在懷里，「別嚇著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的兒子是極少向自己行大禮的，一旦他行大禮必定是與自己有了矛盾，姜皇後心中一緊，忙上前想要扶他起來，道︰「皇兒一路辛苦了，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傻兒子。你一定是犯糊涂了。母後再怎麼狠心，也舍不得親手殺死自己的小孫子啊。母後一直以為紫昕月復中懷著胎兒，就算母後真要對她下手，也一定會等她產下胎兒的。」姜皇後淡淡瞥了姜晚晴一眼，似是在威脅她。
弈凡伏在韓珂身側，緊緊握著她的小手，莫名的心慌，就好似一直珍愛的寶貝正從他生命里一點點流失︰「瑤兒，你不能死。紫昕已經不在了，舅舅的親人越來越少了，你絕對不能有事！」
弈凡回來之後，月彤便急急上前，想要問明情況︰「王爺，您要迎娶姜家三小姐？！」
「是。」阿硯說罷，卻杵在原地不動。
姜皇後的胸口起起伏伏，面上滿是肅殺之氣，不用她再多說什麼，弈凡已經隱隱猜到了誰是殺害吳紫昕的凶手。
弈凡悄悄掩上棺木，在吳紫昕的棺欀前撒了一杯水酒，靜默閉上眼眸。你既不曾悔，我也不會悔。
阿硯愣在韓珂房間門口許久，卻不敢敲門進去，許是當慣了奴才，竟不知道該如何正常與人溝通了。抬手好幾次，都無奈地縮了回去，直到最後，他只能默默在韓珂屋門口席地而坐，靜靜等待里面的人出來。
「嗯。」韓珂垂眉不語。
「兒臣見過母後，母後長樂未央！」弈凡走到姜皇後座前，長長一拜，行了一個大禮。
為了救活這個小郡主，這睿王居然放棄了自己的婚姻自主權？
「真的要你做什麼你都願意嗎？」小醫童清眸流轉，怔怔望著眼前的俊美少年，雖說因為連夜趕路，他的衣衫上滿是泥土，可依舊無法遮住他的風華之姿。
「傻孩子……」姜皇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祖母總是最疼愛你的。不用擔心，你想要的遲早能到手……」
韓珂的眸子里已經盈滿了淚水，心存最後一線希望，問︰「如果是瑤兒呢？瑤兒也不可以走進你心里嗎？」
弈凡微微怔住，方才因為他太過焦急，居然被一個小孩子耍了，沉下聲來，平心靜氣問︰「那你想要怎樣？」
姜晚晴早已嚇得面色慘白，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只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祖母。」韓珂輕吟出聲，眼角溢出幾滴淚水來，緊緊擁住了姜皇後的身子，「祖母對瑤兒真好。」
「月彤，紫昕已經不在了，不管她生前曾經做過什麼惹你生氣的事，你都不該對著她的遺體肆意辱罵。」弈凡額上的青筋跳起，隱隱不悅。月彤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頭，卻不想這丫頭會對他最心愛的女人不敬。
急急趕到睿王府，看到的卻是滿院白色的挽聯。
「是。」姜晚晴的下巴已經磕到了鎖骨上，頭壓得極低，不敢抬起，默默退出大殿。
「我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弈凡猛然抬起頭來，一雙血色的眸子映入韓珂眼底，讓韓珂心驚不已。
「都怪瑤兒不好，是瑤兒沒能保護好舅母。」見弈凡傷心，韓珂的心擰成一團，明明只差了那一步，若是吳紫昕沒有死該多好，她為什麼要死？！
「成成成……就依你的！等你死後，我一定為你多上幾柱香，多謝您給小人帶財運來了！」小醫童無奈地吐出一口氣。這兩個頑固不化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能夠說動的。
「瑤兒還在睿王府，病得不輕，兒臣就先告退了。」
「如果不想，就不該去做。既然做了，就應該為自己所做過的事負上責任。我言盡于此，若是晚晴小姐願意獨自一人拜堂，我睿王府養個睿王妃還是綽綽有余的。」弈凡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
「瑤兒，祖母可怕嗎？」姜皇後扶著她在床榻上坐下，方才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一臉慈祥的笑意。
姜晚晴急急上前，面色擔憂問道︰「皇後娘娘安排我們大婚，您是不是真的不會出現？您當真要我一個女孩子面對那麼多人的冷嘲熱諷嗎？」
阿硯尷尬抱劍而立，「主人，屬下也想留下來……」
「是。」吳紫昕慘死的一幕還在月彤的腦海里回旋，心慌地望了小郡主一眼，無奈退下。
姜晚晴上前一步，挽了姜皇後的右臂，在姜皇後耳畔低聲耳語︰「皇後娘娘，如今吳紫昕沒了，這睿王妃的位置……」
阿硯興奮地點頭，隨即往偏殿走去。弈凡望著阿硯的背影，心里頭感覺怪怪的，說不出的別扭。他實在是想不通，那別扭的孩子什麼時候這麼討人喜歡了？
月彤見情況危急，忙吩咐身邊的護衛進宮找小醫童。郡主的病一直由小醫童看護，如今突然復發，也只有小醫童有辦法救治。
「不過是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月彤已經遠遠觀察了弈凡許久，一想到吳紫昕生前的惡劣行徑，她就恨不得立馬在弈凡面前撕破她的面孔。
弈凡長長的眼睫在陽光下微微翕動了一下，垂眸道︰「本王對不起瑤兒，本王會補償她。」
姜晚晴又道︰「把這些聘禮都退了吧。若是你還想安心過完下半輩子，就別想著再讓我嫁給睿王了！」
「那你想怎麼辦？你既然不想強迫他娶你，你就該忘了他。否則別說是醫仙了，就算是真的天仙來了，也救不了你！愛情才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小醫童惡狠狠瞪了韓珂一眼，「我能治好你頭上的傷，治不好你心里的痛。你整日整夜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這個落後時代的人……」
「別說了！」三夫人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姜晚晴打斷，「又不是睿王上門提親，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三夫人干咳了兩聲，面上有些不悅，「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呢？娘這不是為你開心嗎！娘的乖女兒，總算是飛上枝頭了。總有一日啊，你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弈凡極少發怒，他一直是個將心思情緒藏得極深的人，很少將自己的喜怒哀樂表現出來，韓珂著實被他嚇到了。
「月彤懶得跟你說。王爺只要記住，這世上對王爺好的人很多，但絕對不會有人比郡主更用心了。」月彤默默走開，留下弈凡一個人僵在吳紫昕的靈堂前。
「你可以選擇拒婚的。」弈凡語聲冷沉，「本王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殺人是一個普通女孩子該做的事嗎？」
「瑤兒你只看到了表面。你以為祖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那就大錯特錯了！」姜皇後抿唇微微一笑，輕輕將韓珂按入懷中，「祖母這麼做全是為了瑤兒好……瑤兒不是一直想嫁給你舅舅嗎？」
弈凡沉默良久，一雙鳳眸里布滿了血絲，他抬起頭，伸手將瑤兒緊緊擁入懷中，道︰「舅舅不怪你。是舅舅的錯，舅舅本不該將她托付給你……」
「不錯。」姜皇後也蹲下了身子，視線與弈凡對視，「瑤兒可以作證，當時她也在場，確實是意外。當日瑤兒病危，築心小樓里頭亂急了，沒有人照看到紫昕……她才會……唉，都怪母後不好，母後未能盡心盡力地保護好紫昕。」
「晚晴，既然你母親病了，本宮就許你回家一日。去吧。」姜皇後面上的寒意消失，又換上了一臉慈祥。
弈凡怔怔愣在原地，被小醫童的話觸痛傷口，但又擔憂著初瑤丫頭的病情，杵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見韓珂魂不守舍，姜皇後對姜晚晴吩咐道︰「晚晴，你先退下。本宮還有話要同瑤兒說，瑤兒病了這麼多日，這才一出門便撞上了這等晦氣事，她心里頭一定不好受。」
韓珂心里似哽塞著一塊石塊，咯得慌，只要弈凡一提起吳紫昕，她就莫名地難受。吳紫昕雖然死了，可弈凡卻永遠記住了她，韓珂寧願死掉的人是自己，她是活人，拿什麼跟一個死人爭？
小醫童冷哼了一聲，惡狠狠瞪了弈凡一眼，斥道︰「你不知道她是病人嗎？！你不知道她頭上有傷嗎？我好不容易把她從鬼門關拽回來了，你還要把她送回去嗎！」
弈凡緊擁著那孩子的身體，穿過靈堂，來不及望一眼吳紫昕的尸體，便匆匆抱著她進了偏殿，讓她躺下。
「我的病只能怨我自己體質差，與舅舅有什麼關系？就算真有什麼關系，也只是我自作多情罷了……小醫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你又何必呢？舅舅不愛我，勉強他娶我，也未必會有什麼好結果。」韓珂壓低了聲音，沙啞道。
「不用娶我，只要你娶她……她的病馬上就能好！」小醫童撅撅嘴，「不過在宮里頭當太醫實在沒錢途，皇帝老兒太摳門，太醫一年的俸祿還抵不上這小郡主一兩天的吃用。不如你包養了我，我也住進睿王府，當你的御用太醫，隨叫隨到！如何？」
姜晚晴心中一驚，直直跪下，慌忙解釋道︰「皇後娘娘息怒！是我母親身子不舒服……」
「我並不知道……」少年神色一黯垂下眼簾，不在辯解。
姜晚晴突然走到姜皇後面前，小聲道︰「啟稟皇後娘娘，這地上滑，睿王妃似乎不小心摔了一跤，還是趕快傳太醫急救吧！她在出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韓珂瞥了瞥，將眼淚忍了回去，努力扯嘴一笑，「不過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過些天就好了，舅舅擔心什麼。」
弈凡固執地跪在地上，不願意起身，揚起傷痛的眼眸，靜靜對上姜皇後的視線，緊抿的薄唇微微開啟，問道︰「母後，兒臣只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希望母後不要欺騙兒臣。」
韓珂心中一悸，姜皇後這招可真夠狠的，殺了吳紫昕還要找她作偽證。韓珂微微閉上眼眸答︰「瑤兒什麼都不知道。韓珂出門的時候便看見舅母摔倒在地上了，想上前扶她，卻見她渾身是血，緊接著祖母就來了……」
次日，睿王班師回朝。
弈凡淡淡瞥了姜晚晴一眼，黯然道︰「不必了。」姜晚晴倘若真是殺害紫昕的凶手，他又怎麼可能娶姜晚晴為妻？怕是連天上的紫昕都不肯原諒他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你的小外甥女對你沒有存什麼心思？！」姜晚晴辯駁。
「不能。」少年沉聲答道，「紫昕已經刻在了我心上，抹不掉的。即便，我從未踫過她……」
「……」弈凡靜默不語，良久一雙鳳眸里頭染滿了傷痛，抬眸望向姜皇後，「母後說紫昕是小產而死，可紫昕至死都還是處子之身，又如何會小產？」
原以為初瑤丫頭病重，扔下兵馬，一個人便進了宮，卻听築心小樓的丫頭說，初瑤郡主去了睿王府，弈凡的心里隱隱不安起來。
回到姜府，三夫人遠遠便站在門外迎接她的乖女兒，見姜晚晴一臉落魄地進門，三夫人忙上前攬住她的肩膀，哄道︰「娘的乖女兒，這是出了什麼事？愁眉苦臉的。」
「什麼……」姜皇後怔怔張大了嘴巴，似乎沒有料到會有這麼一出。「那她的身孕是怎麼回事？！」
「既然是她自己不小心，孩子若是丟了就怨不得大家了……倘若再賠上了她的小命，一樣怨不得別人。」姜皇後的語氣冷冷的。
「只要你能治好瑤兒。」少年點點頭，面上的焦急再難掩飾。
弈凡面上一怔，皺眉問︰「你想見見那孩子？」
「孩兒正是擔心母後容不下紫昕，才遲遲不肯同紫昕圓房，希望有朝一日她能重新找個好人嫁了。可紫昕對兒臣太痴心，她以為兒臣移情別戀才故意對她不理不睬，所以當日在宮宴之上，她假說自己懷孕，為的是逼兒臣與她圓房……」弈凡雙拳緊握，雙眸中滿是血絲，「當晚，母後果真派了瑾娘來查探。兒臣知道，紫昕犯得是欺君之罪，母後不會放過她，所以兩個人故意演了一出戲給瑾娘看，讓瑾娘誤以為兒臣確實與紫昕有過肌膚之親，懷孕並非作假。」
「瑤兒不明白。」韓珂一雙清靈的眸子揚起來，「祖母將吳紫昕送出京城便好了，為何一定要取她性命？」
「舅舅……你放開我，你別這樣……」
「睿王妃出事那日，只有初瑤郡主與她的婢女月彤在場。為什麼你認定睿王妃是我殺的而不是初瑤郡主下手的呢？」姜晚晴不服，雙頰漲得通紅，「初瑤郡主與睿王妃素來有過節，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我住在築心小樓的時候，時常能听到她們二人吵架，說不定是初瑤郡主做得呢？！」
「可怕。」韓珂實話實說。
「我也不想的……」姜晚晴驚得愣在原地，淚水盈盈，卻不敢流下來。姜皇後曾經對她說過，她不喜歡愛哭的女孩子。為了討得姜皇後的喜愛，她幾乎改掉了從前所有的生活習慣，想不到換來的卻是……睿王不願娶她。
弈凡剛要離開，卻被姜皇後叫住︰「凡兒……你可要想清楚了。晚晴可是姜道遠的女兒，娶她有百益而無一弊，此事由母後做主，就這麼定了。本宮即刻就差人送聘禮上門提親。」
「所以說，她根本就沒懷孕？！」姜皇後一雙眼眸瞪得老大，「照你的說法，紫昕的死確實蹊蹺，應當徹查！」
「母後帶你去。」姜皇後表現得極為積極，在前頭引路，一路往築心小樓走去。
「母後若是執意如此，兒臣也無話可說。只是大婚之上，倘若少了新郎，母後可不要怪兒臣不給母後面子。」弈凡素來都是孝子，極少忤逆姜皇後的意思，如今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他對姜晚晴的恨意。
韓珂抿了抿唇，並不說話。
「……」弈凡不說話，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姜晚晴。他鷹兀般冷冽的眸光射入對方心底，讓她不寒而栗。
「睿王殿下。」姜晚晴蹙眉將他叫住。
「瑤兒，你醒醒！快醒醒……你怎麼了？」直到這一刻，弈凡才發現韓珂額頭上的傷口，那樣觸目驚心的傷痕讓他心中一緊，慌忙將她打橫抱起，朝著睿王府內沖去。
「好瑤兒，可千萬別受了驚，你身子不好。」
弈凡遠遠望著那兩個竊竊私語的小孩子，心里頭悵然若失，也不知從何時起，那孩子的心事都不能與他分享了，當真是年齡差距太大，兩個人無法溝通了嗎？靜默站著，莫名的失落感遍布了全身。
「舅舅，你快放開我，瑤兒的頭好痛……好痛……」韓珂放棄了掙扎，雙手緊緊抱頭，嬌小的身子漸漸癱軟在少年懷里。
弈凡扯了扯嘴角，道︰「去吧。本王自己進宮，這宮中還沒人能傷得著本王。」
「你不要胡說八道……」韓珂急急睜開眼眸，怔怔望著弈凡，道，「瑤兒並不想嫁給舅舅。我的病是外傷，你說嫁給舅舅傷口就能立即愈合，這分明是信口開河？」
不一會兒，太醫院來報，說︰「睿王妃因為意外摔倒，月復中胎兒不保，導致大出血，沒得救了。」面血亡女。
「不知道？」小醫童一臉鄙夷，「不知道就可以殺人了嗎？我在你的膳食里頭加點砒霜，等你吃下去，再告訴你我不知道那是砒霜，行不行啊？！」
被姜皇後一言堵住，弈凡無話可說，終于在她的攙扶下，茫然站起來。
「舅舅……不要，你不要答應她。」昏睡中的韓珂似是听到了少年與小醫童的對話聲，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眸，兩只小手在空中無力地揮舞，「你不要答應她。你喜歡誰就娶誰，為什麼要受制于人……瑤兒不想你這樣。」
「傻孩子……你一直都在舅舅心里啊。你是舅舅最疼愛的小外甥女，誰也替代不了。」少年柔聲安慰，伸手撫了撫韓珂的額頭，「舅舅這才離開幾天，你怎麼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
「是她要嫁進來而已。」弈凡面上淡淡的，沒有過多的情緒，冷冷道，「她若是想要嫁進來便嫁進來吧。讓她日日夜夜對著紫昕的靈位懺悔，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王爺……你不能娶她！就算是讓她嫁進來也不行！」月彤朝著弈凡直直跪了下去，慌張說道，「郡主尚在病中……您娶她實在不合適。」
弈凡嘴角的笑意淺淺暈染開來，落寞道︰「月彤你怕什麼，她未必敢嫁給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