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面前這個仍舊裝傻充愣的美少年,韓珂滿含深意地朝著他眨了眨眼眸,配合道︰「是啊。姐姐喜歡被祉兒抱著。」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知刺痛了誰的眼眸。
弈凡知初瑤丫頭氣他方才所做的決定,便不再出聲,默默跟著他們進了未央偏殿。
「郡主,等等月彤!」月彤也一臉怒色,惡狠狠瞪了弈凡一眼,走到他身側的時候,腳下不著痕跡地在他的左腳上用力一踩,飛躍過去。
悶在屋里許多天,韓珂知道自己終有一日需要面對弈凡,便不再逃避。姜皇後要她勸弈凡回睿王府,她雖然不願,但考慮到吳紫昕乃右相之女,弈凡對吳紫昕的態度直接影響到右相在朝中對他的支持,韓珂不得不勸。
弈凡每日都只是站在門外朝著窗內望一眼,確信那孩子一天天好起來,他這才安下心來。
「我不,祉兒要和姐姐玩。」說罷,少年上前一步,猛地推開姜皇後,坐到韓珂身邊。
姜皇後臉上掛著偽善的笑意,「五天了,凡兒未曾來向母後請安,母後想來要個理由都不行嗎?」
喜瑤頭祉。韓珂听到月彤的叫聲,便扯了扯蕭祉的衣袖道︰「祉兒,你去開門,讓月彤進來……。」
韓珂听到外面的動靜,面上一寒,望向蕭祉,道︰「我不管你為何要裝傻充愣,但是待會兒,你一定要做得足夠傻,否則,你有一萬條命,都不夠祖母殺!」
「罷了罷了。你接著斗蛐蛐去吧。」面對一個傻子,姜皇後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原先一直以為他的痴傻是裝出來的,可今日一見,確實是個十足的傻子。
「哦?是祉兒啊……」姜皇後偽善地笑笑,朝著牆角的少年伸出手來,「祉兒乖,到母後這兒來……」
「皇後娘娘長樂未央!」
「呸呸呸!」姜皇後眉峰一掃,看似嚴肅,言語間卻滿是寵溺,「盡說些不吉利的話……」
月彤急急望向身後愁眉不展的弈凡︰「王爺,你怎麼能將郡主交給一個陌生人?!」
韓珂心里委屈。所有人都不曾當她是孩子,卻惟獨在他眼中,她始終長不大。「前幾日舅母送了些粽子來,做得很用心……可惜被月彤那丫頭扔了,本來是要帶給舅舅的。」
蕭祉將韓珂安放在未央偏殿的某一廂房,自己便起身,將房門鎖上,留下他與韓珂二人,獨獨將身後的蕭弈凡關在了門外。
「是墨白!」韓珂興奮地蹲到少年身邊,伸手撫了撫白猴的身子。白猴遇到陌生人接觸,身上的長毛隨即憤怒地豎起,韓珂心中一驚,忙顫栗地縮回了手。「恩!」韓珂重重點了一下頭,知道自己沒有失去皇後這座靠山,卻又為姜晚晴感到不甘,她努力了這麼久,姜皇後終歸還只是將她當做外人對待。韓珂突然很慶幸穿越到這兒的第一天,她魯莽地幫著姜皇後將皇帝與瑜妃罵得狗血臨頭,想來就是在那個時候感動了姜皇後,姜皇後對她才會推心置月復的吧。否則,以姜皇後的心性,絕不是一般人能夠親近的,就連她的嫡子睿王也處處防備著她。
「恩!」少年重重點頭,趁韓珂不注意,忽而低頭吻住了韓珂的唇,借著機會,將解藥喂入了她口中。
這些天,韓珂逐步收回對蕭祉的敵意,對于姜皇後那樣的存在,蕭祉裝傻也是被迫無奈。對已經不排斥那蕭祉,但對于那美少年時不時就喂她吃些怪怪的東西還是頗有微辭的。然,她的身子居然日漸好起來,從前連呼吸都會覺得頭疼,現在卻只剩下心痛了……若是再過些日子,大約連心痛都不剩了吧。
「罷了罷了。祖母又怎麼會同一個傻子一般見識呢。」姜皇後上前握了握韓珂的手,道,「瑤兒,當知道宮中人心險惡,該相信什麼人不該相信什麼人,該與何人親近又該與何人斷絕往來,你心中應該有數,祖母就不多說了。」
「姐姐,祉兒好喜歡你的唇,祉兒想吃……」少年抬起頭,這才說了一句,便又低下腦袋,將韓珂的嘴巴死死堵住,舌尖在她嘴巴里一處處倒騰,直到確信方才那藥碗已經被她吞咽下來,少年這才悄然將她松開,長長抒出一口氣來,「好甜。」
「瑤兒不求回報。」韓珂微微揚起額頭,露出一臉自信的笑,仿佛那些委屈都消失不見。zVXC。
「九月初九,端陽節就快到了。祖母已吩咐在未央宮設宴,款待後宮美眷以及各位皇子皇妃,瑤兒一定要先養好身子,沒有你,祖母玩得也不盡興。」姜皇後朝著姜晚晴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出去。
這一年到頭,想來是弈凡去未央宮拜訪姜皇後,姜皇後造訪未央偏殿,還是頭一次。
韓珂猜到他是想念瑜妃了,但他如今的處境不好公然去見瑜妃,故而特意在自己面前裝可憐。
姜晚晴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弈凡,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傳說中的睿王,果真是仙姿傲骨、謫仙般的男子,叫人忍不住想要親近!難怪連自視清高的紫昕小姐都急急的將自己嫁了出去。遇上這樣的男子還不嫁,這一生都要後悔的。
「祉兒,昨晚我被人敲暈了,他沒有把你怎麼樣吧?你有沒有看見他的樣子?」韓珂抬頭故意問。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大殿里響起,弈凡這才注意到姜皇後身後的小女孩,微笑著示意道︰「不必多禮。」
姜皇後的話還在韓珂的腦海里環繞,她不敢貿然與蕭祉親近,便推開蕭祉道︰「祉兒若是想去便求舅舅帶你去吧。我不過是個落魄郡主,這宮宴的事,我無權過問。」
「不要難過,這個只怪那個凶徒太惡毒了,本郡主詛咒他喝水嗆死,走路摔死……」韓珂故意撒潑,連連詛咒,絲毫不去在意身旁那個嘴角不斷抽搐的八皇子蕭祉。
月彤驚得愣在原地。
「祉兒,快叫母後,不得無禮。」韓珂無奈地朝他招招手,又垂眸一臉擔憂地向姜皇後解釋道,「他似乎傷了腦子,祖母不要生氣。」
「听說你舅舅呆在未央偏殿有些時候了,冷落了睿王妃。瑤兒,你要替祖母勸勸他,這睿王妃如今還有些利用價值……他這麼做,是不對的。」姜皇後神色微變,按著韓珂的手微微緊了緊,似是在施壓。
「姐姐……」蕭祉無辜地嘟囔了一聲,猜到韓珂的顧忌,倒也不再為難她,「那祉兒去求四哥。」
「姐姐是祉兒的,祉兒不要別人打擾我們。」蕭祉清靈的眸光望入韓珂眼底,孩子一般在韓珂耳畔說一些矯情的話語。
「只要用心,自然能找到。」少年微微眯起眼眸,暖暖的笑意掛在臉上,目光柔柔地擦過韓珂的雙頰。
蕭祉瞪著一雙清靈的眼眸,望著這一對婆孫,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笑意。這個小郡主不管是于四哥亦或是姜皇後都有著極為重要的分量,他倒要小心照看著了。
叫了聲「舅舅」,少年的背脊僵了僵,卻沒有立即轉過身來,而是蹲下了身子。
「那孩子是……」姜皇後話鋒一轉,落到正題上,指了指牆角里的蕭祉問,「瑤兒,你認識他嗎?是什麼人?這宮中怎麼會有男人?」
韓珂見她們二人一唱一和,心里頭空落落的,似乎連疼愛自己的祖母都在不知不覺間被別人搶走了。
听到宮女們的行禮聲,弈凡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蕭祉回來了,母後始終是不願意放過他的,這不才一有消息,母後變來興師問罪了。
「瑤兒妹妹好福氣,得皇後娘娘寵愛,自然是要長命百歲的。」姜晚晴站在一側,聲音依舊是怯生生的,說話得體。
「瑤兒明白。」韓珂低頭應了一聲,心中思量,姜皇後這話的意思無非是讓她與蕭祉、蕭焱均斷絕往來。
見他這般反應,韓珂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這一日,弈凡正獨自一人站在大殿中,韓珂瞧見他的背影,落寞極了。
「听說瑤兒被奸人所害,險些喪命,母後來看看她。」姜皇後鳳眸微挑,眸光微微瞥向了偏殿。據她得到的消息,瑜妃家的傻兒子就在里頭,他躲在景山的時候,自己動不了他,如今他乖乖跑回了宮,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這蕭墨也責備不到她身上。
被個身份低賤的丫頭故意踩了一腳,弈凡無奈地抽了抽嘴角,心里卻絲毫沒有在意。只要那個孩子好好的活著,他哪里還需要去介意這些繁文縟節呢?
姜晚晴微微一低頭,緩緩退出門外。
「姐姐,祉兒為什麼要叫她母後?」少年不悅地皺眉,「姐姐,祉兒根本就不認識她。」
韓珂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那就不要別人打擾我們。誰若是進來,祉兒就將他趕出去,好不好?」
蕭祉心中一顫,他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露出了破綻,竟讓這個孩子看透,茫然無措問道︰「姐姐……你在說什麼啊?你在說祉兒傻嗎?祉兒不許你這麼說!祉兒一點都不傻!」
少年伸手抱起地上的白猴,小心翼翼送到韓珂懷中,道︰「它是舅舅托人從司幽國帶回來的,沒照顧好墨白是舅舅的不對,害得瑤兒傷心了,以後有它陪著瑤兒,瑤兒不用將什麼痛苦都憋在心里了……太醫說,你的病在心底,舅舅也不知你心里都在想些什麼。你一個女孩子家,若是真有什麼心事,就對它說吧,白猴是不會出賣任何人的。」
「祉兒不知道,祉兒什麼人都沒看見……都怪祉兒沒有保護好姐姐」蕭祉垂眸,心中越發愧疚。是他對她動手,可她現在還在擔心他的安危,這讓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好惡劣、好卑鄙!
韓珂倒是沒有覺得甜,她的嘴巴里滿是苦味,她現下確定這裝傻的八皇子定是又喂她吃了藥,哼,之前謝你是因為你幫我做出了決定,如今倘若你還想算計我,咱們新仇舊恨慢慢算。
姜晚晴直直的目光讓蕭弈凡很是反感,他避開那炙熱的視線,轉頭面向姜後︰「不知母後前來,所謂何事?」
蕭祉就好似一個犯了錯的孩子,默默蹲在牆角,眼神忽閃忽閃,不敢望向女童。他雖然看上去痴傻,可方才確實是他第一次親吻女孩子呢。
姜皇後這才拉著韓珂的手,低聲說道︰「晚晴畢竟不是本宮的親外孫女,再怎麼都比不上瑤兒在本宮心中的地位。瑤兒必須振作起來,將來也好幫幫本宮。」
長長抒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健康些,韓珂下床準備開門。姜皇後個性強勢,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外孫女太過柔弱,韓珂懂得這樣的道理。
「瑤兒,你只是個孩子。大人之間的事,你不必多問。」少年微微瞥過臉去,長睫在陽光下一眨一眨,宛如蝶翼。
韓珂怔住。曾經無數次幻想著他對她說情話,也不知這一句算不算?呵……應該不算吧。舅舅的話向來好听,哪里辯得清是不是情話呢?
姜皇後滿意地點點頭,忙上前一步將她扶起,心疼道︰「好孩子,究竟是何人對你下毒,查到了沒有?」說著,她的眸光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蹲在牆角斗蛐蛐的痴傻少年。
蕭祉一直愣愣地望著這對婆孫,直到姜皇後帶著姜晚晴離開,蕭祉才沖到韓珂面前,一臉可憐道︰「姐姐……端陽節的時候,姐姐也帶祉兒參加宮宴,好不好?」
「瑤兒見過祖母,祖母長樂安康!」唇微微泛白,看上去有些虛弱,但眉頭擰緊,韓珂的面上透著一股堅強與隱忍。
姜晚晴微微低下頭去,「皇後娘娘教導有方才是。」
「謝謝你,祉兒。到最後居然是你最懂我的心思。」這種情況下,韓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弈凡,不想見太醫,怕太醫說出她的病情,怕弈凡知道她對他心存幻想。她這樣的小心思,不敢讓外人知道。她怕弈凡若是知道了,他們之間連舅甥都做不成了!
「母後怎麼會想到來看兒臣?」弈凡微微服了身子,朝姜皇後行禮。
「她是壞蛋!」蕭祉未卸下黑臉,眉頭又蹙成一團,「就是她扔了祉兒的粽子!害得祉兒餓肚子!壞女人!寧願將粽子扔到水里喂魚,都不肯讓給祉兒吃!那是娘子做的粽子,祉兒憑什麼不能吃?!」
「開開門……讓我進去!郡主,郡主你怎麼樣了?」月彤一直在外面嚷嚷,蕭祉就是他那日在崇寧宮池塘邊遇上的痴傻少年,他相貌出眾,所以月彤一眼便認出他來。
「是兒臣的錯。」弈凡默默低下頭去,這些日子因為擔心著姜皇後的人會對蕭祉下手,他一直留在未央偏殿,半步都未曾走開過。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想不到姜皇後還是能找到茬兒前往。
「還沒有,但對方對瑤兒下的不是什麼奇毒,分量也不算重。」韓珂扶著姜皇後在床榻邊上坐下,便道,「祖母不用擔心,瑤兒福大命大,一時半會兒沒那麼容易死掉!」
蕭祉叫韓珂「姐姐」,又稱弈凡為「四哥」,韓珂的心底不由地樂開了花,看來他們也沒有太大的年齡差距嘛!
姜皇後似乎對她的表現極為滿意,拉著她的手,也坐到床榻邊上,對韓珂道︰「這些日子,晴兒一直陪在祖母身邊,將祖母照顧的極好。能得到這麼個貼心人兒,全虧了瑤兒引薦。」
姜皇後面上微微一怔,隨即滿意地笑道︰「好孩子,果真沒有讓祖母失望。」
韓珂搖搖頭道︰「先前瑤兒並不認識他,但听舅舅說,他似乎是瑜妃的痴傻兒子……跟著我們到未央偏殿以後,他一直在那牆角里斗蛐蛐,舅舅送飯過來,他都吃得很少。」
姜皇後又道︰「好孩子,待你舅舅成了大事,祖母定不會忘了你的。」
「嗯嗯!祉兒見過那個壞女人!」蕭祉重重點了兩下頭,又道,「姐姐,祉兒很喜歡吃娘子做的粽子!姐姐會做粽子嗎?祉兒也想吃你做的粽子!」讓你在我詛咒我,看我不停地說吳紫昕,氣死你……
韓珂在未央偏殿中一呆就是好幾天,蕭祉則一直陪在她身邊,一步也不敢離開。月彤每日將飯菜送過來,蕭祉接過飯菜便將她關在門外。
「好。」韓珂听到太醫兩個字的時候吃了一驚,幸而太醫不是神仙,並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她接過弈凡手中的白猴,放在自己臉上柔柔蹭了蹭,笑道︰「舅舅,它模上去的感覺都和墨白一樣,你是怎麼找到它的?真厲害。」
「他不是什麼陌生人……是瑜妃的兒子,當朝八皇子。」弈凡靜靜道。
韓珂垂眸答︰「瑤兒明白。」
「晚晴見過姨父。」
韓珂耳邊不斷地出現那三個字,無奈地瞪了美少年一眼,看著他一臉賣萌的表情,韓珂心底直呼蒼天救我。她也不知怎的,害怕听到吳紫昕這個名字,也討厭別人將她與吳紫昕作比較,更不希望自己比不過吳紫昕,明知眼前這男子故意戲弄,卻忍不住回道︰「不過是做粽子而已……我自然會。你若是愛吃,我也可以做給你吃。」
牆角的少年忽然放下手中的蛐蛐兒,回頭望了韓珂一眼,指了指姜皇後,問︰「姐姐……她是在叫我嗎?」
韓珂伸手擦了擦嘴唇,努力想要將嘴巴擦干淨。
「祉兒不得無禮。請祖母恕罪!」韓珂趕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姜皇後,又回眸惡狠狠瞪了蕭祉一眼。先前只是听聲音感覺那下毒之人是他,猜想到他是故意裝傻,如今她倒是肯定了,一個借由痴傻暗中出氣的人智商一定沒有問題!再說了,有哪個傻子能夠領悟那樣高深的武功,練武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韓珂走近一看,才發現少年的腳下正趴著一只可愛的小白猴。細看之下,居然生得與墨白一模一樣。
「什麼粽子?你見過月彤?」韓珂的心底隱隱不安。蕭祉將吳紫昕稱為娘子,這樣說來,應該是月彤將吳紫昕托她交給舅舅的粽子全扔進水里喂魚了……月彤,真是太沖動了。
「蕭祉,你個混蛋……你快放開我。」韓珂的嘴巴被他堵著,支支吾吾地難以發出聲音,隱約中感覺蕭祉又喂了她什麼。
「舅舅,你好些日子不回睿王府了。」韓珂抱著白猴,終是決定開口勸說,「你和舅母之間……」
「舅舅不愛吃粽子,扔了也罷。」少年淡漠道。
韓珂忍不住回問︰「若是瑤兒做的呢?若是瑤兒做的粽子,舅舅會吃嗎?」
少年轉頭望向她,湊近她耳畔,灼熱的鼻息拂到她面上,韓珂的一顆心都要跟著跳出來,他卻雲淡風輕、開玩笑似的說道︰「瑤兒該不會是喜歡上舅舅了吧?怎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