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朱雀國的日子定在五天後。
花婼知道,天下第一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但是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夏紫寒親自去處理,她幾乎幫不了他什麼。
這天夜里,花婼端著親手做的蓮子羹來到了夏紫寒的書房的時候,夏天夏藍夏月都在里面,似乎在商議什麼事情。
花婼本不想打擾他們議事,但因為是打開了門才發現里面這麼多人在的,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將蓮子羹送了上去,並叫身後的小圓多拿了幾副碗筷,為他們每人盛了一碗蓮子羹。這才準備出去,卻被夏紫寒叫住了。
「留下來,也許你能給我們出個好主意。」
回頭看著夏紫寒明亮的眼眸,花婼只好轉身,在他身側坐下。
其實她也希望能夠時刻陪在他身邊,哪怕他在議事的時候,但她知道,女子自古以來是極少參與大事的商議的,所以方才才會想要離開。不想,夏紫寒居然留下了她,這讓她的心也暖暖的。
願意讓她在他身邊,听著他們商議大事,即使不能幫上什麼忙,她卻覺得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他是這樣的在乎著她的。
書房里只有他們五個人,大家都沒有出聲,不知道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還是不怎麼怎麼開始說。
最後還是夏紫寒打破了沉默,道,「這幾日我們的生意進入了空前發展的狀態,一夜間擊垮了那所謂的勝天派,但是他們並沒有放棄,依然在跟我們對抗。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壞事,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只是,只怕過不得幾日,他們就會被逼急,到時候情況可能會有些麻煩。」
夏紫寒語畢夏天接著道,「主人說的不錯,方才收到最新消息,鳳城的勝天派,已經蠢蠢欲動,只怕這幾日可能會發生動亂。」
「你可有想好處理的方法?」夏紫寒看著夏天,道。
夏天低頭,一向淡漠的雙眼里沒有更多的情緒,只是,突然閃出了一道光亮,「即使我們不出手,他們也會被平息。只是……」
夏天頓了頓,並未說下去。
花婼眨了眨眼楮,不知道他的只是後面,到底是什麼樣的一件事,便安靜的等待著後文。
說話的是夏月,她眉頭微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夏天,「紅瑤擅自闖進勝天派,如今生死未卜,卻打草驚蛇,讓勝天派的人開始到處尋找扳倒我們的把柄。此時毀滅勝天派,只怕會有不良的言論,對我們不利。」
「確實,紅瑤的身手不錯,但性格莽撞,此去,只怕會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夏藍小聲的附和。
花婼睜大了眼楮看著夏紫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她還以為最近看不到那個紅瑤,是因為她兌現承諾離開了,沒想到這個紅瑤居然跑去勝天派了。只是,她一個女子,跑去那里做什麼?要入敵窩也不是這樣亂來的吧?
不過,她其實也對那勝天派有些興趣。這天下,能跟天下第一莊相比的幾乎不存在,敢跟天下第一莊比的也少之又少,連整個大陸這麼多個國家的皇帝都不敢對天下第一莊有絲毫不敬和怠慢,這勝天派到底是什麼人創立的?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敢跟天下第一莊搶生意呢?
花婼這樣想著,不由的問道,「我倒是覺得紅瑤姑娘的做法不錯。雖然不了解她的為人,不知道她會做出些什麼事情來?但若是能順利離開那里,也許能給我們帶來很多有用的消息。」
花婼眼中含著笑,臉上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
這話倒是叫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夏天,立刻蹙眉,問,「但若是她不能順利離開,又或者她那莽撞的性子,進去之後根本就什麼都還沒有發現,反而被知道是從我們這里出去的……」
花婼點頭,「那也沒什麼啊,如若她幫不了我們,我們可找人先將她救出來,再派人進去就好了。我說的好,指的是深入敵窩這個主意不錯而已。」
房間里突然安靜了下來,大家的表情各異,唯有花婼笑得有些奇怪。
她拉了拉身側夏紫寒的袖子,道,「寒,要不,讓我去做做臥底?」
「不行。」她剛說完,還來不及收回臉上的笑容,夏紫寒立刻搖頭,斬釘截鐵的回答。
「為什麼?」花婼委屈的扁了扁嘴。心想,其實她去也不錯不是?長得嬌小,看起來清純,不容易被懷疑啊。再說那個叫什麼勝天的組織又不能把她怎麼樣,她不過就是想去玩玩,順便看看一向囂張的紅瑤到底怎麼樣了而已。
不過,看夏紫寒這難看的臉色,她想還是作罷了,他太愛她,所以總是擔心她受傷害,時刻的將她護在自己的懷里,讓她像溫室的花朵一般,可以無憂無慮的成長。
但事實證明,溫室成長的花朵最終都不會有多好的下場了,就像曾經的她,就是因為一直都太安逸了,所以災難來臨的時候,她才會這麼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吃了這麼多的苦頭,她熬過來了,如今卻再也不敢太過安逸了。
「夏月,夏天,這件事你們兩個解決。夏藍,去準備一下,明日跟我下山。」夏紫寒淡淡的安排完,花婼卻有些回不過神來。
怎麼回事?這件事就這樣解決了?而他,明天要下山?他們去哪里?
花婼來不及問什麼,夏藍等三人立刻領命,然後起身行禮,走出了書房。一時間,書房里就只剩下了花婼和夏紫寒。
花婼剛張口,夏紫寒就一把抱住了她,頭埋在她的胸口,大口的呼吸著,呢喃道,「阿花,明天不能帶你一起。」
花婼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她知道他不帶她是有原因的,于是輕輕的抱住他的肩膀,點頭,「好,那你自己小心點,早點回來。」
「最遲兩天,你要乖乖的,不要讓我擔心。」夏紫寒抬起頭,手在花婼的臉上輕輕的揉著。
「好,我一定乖乖的。」花婼笑著,聞著他身上好聞的香味,略帶痴迷的道,「出去外面,不能看美女,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想我。」
夏紫寒似笑非笑的看著花婼,點頭,「好,謹遵老婆大人的命令。」
夜晚無聲的降臨,纏綿過後,花婼累卻怎麼都睡不著。看著身側已然入睡,嘴角還帶著微笑的男人,她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
這就是她的男人,是她的驕傲。
笑著,輕輕吻著她的額頭,紗帳在風中漂浮,她的身影若隱若現。
寂靜的夜空,突然傳來了一聲獅吼,床上的花婼錯愕的抬頭,望著窗外,心突然有些不安定起來。
低頭,看了看依然沉睡的夏紫寒,窗外又傳來了一聲獅吼,不是很響,卻在花婼的心底回響著,一遍又一遍……
這是寶貝的聲音,她不會听錯的,大半夜的,它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不是見到了熟人,就是遇到危險了。然而對花婼來說,她希望這兩樣都不是。
熟人,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木子煜,她現在不想見他。至于危險,那就更不希望了。這段時間,因為各種原因,她忙得幾乎很少陪寶貝和紅菱,但這不代表她就不在乎它們。不管它們是為什麼來到她身邊的,對她來說,它們都是朋友,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一咬牙,花婼起身,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飛身從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
月明星稀,夜空晴朗,深藍深藍的,叫人覺得有些哀傷。
花婼朝著聲音的方向大步的往前,不知不覺,竟是來到了桃花林。
正是晚春時分,桃花尚未落盡,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零零星星的在樹枝上迎風搖曳著,花婼一身大紅的長袍,疾步跨進桃林。
桃林深處,桃花滿地,鋪天蓋地的都是粉色,叫人的心情也不由的感染了幾分粉紅。
而那一只金毛的大獅子,此刻就立在桃林的盡頭處,對著拐角處的某個方向,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可見,此刻他的十分警戒,如臨大敵。
花婼的心咯 了一下,在這樣昏暗的夜里,身處這奇幻般的樹林里,她仍是有幾分害怕。咬著牙,悄然來到了寶貝的身邊。
紅菱最先看到花婼,一下子從寶貝的背上飛了起來,纏繞在花婼的手腕,親昵的蹭著她的手腕,似乎在訴苦,又像是在表示想念。
花婼心中也有些歉意,手溫柔的摩挲著紅菱的小腦袋,笑道,「我也想你了……」
因為夏紫寒不喜歡這兩只動物,所以她跟夏紫寒在一起的時候,它們根本就靠近不了花婼。當然,若是一般人,它們還不放在眼里,但是被夏紫寒從房間里丟出去兩次之後,它們只能認輸了。
「怎麼了?寶貝……」花婼往前兩步,抬頭看向寶貝視線所及的地方。
不看還好,這一看花婼被嚇了個結實。
卻見那稀疏的桃樹間,一個只身穿白色里衣,披頭散發的男人靜靜的站在那里,一手扶著樹枝,一手拿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一雙明亮的眼楮在凌亂的發絲間若隱若現,一眼看去,甚是嚇人。
花婼吃驚的退後一步,手拍了拍胸口,驚訝的看著這個男人。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紫苑不是一般人能進來的,一般的侍女都不行,更別說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是從監牢里爬出來一樣的男人了。
但是,不管他是誰,來此目的何在,花婼知道,能進這個院子,就證明他不簡單。所以,她必能掉以輕心了。
「你是何人?」打量了那男人良久,花婼忍住心中的不安,淡淡的開口。
男人眨了眨眼楮,嘴角微微勾起,在那張看不清楚好壞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漂亮的笑容。但只是這樣而已,他並未回答她,一個字也沒有說。
花婼蹙眉,繼續問,「你是誰,為何在此?」
男人退後了一步,笑得更深了,卻依然不出聲。
這會花婼急了,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他不出聲,他笑什麼?
但是她知道,就算心里急了,她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她就輸了。越是面對強大的敵人,她就越是要表現的鎮定,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贏。
只是,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沒有任何的殺氣,傻氣倒是有幾分,但不知為何,看著這個男人,她的心竟怎麼都安靜不下來。她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可,既然這樣,她為什麼會不安呢?
「你再不出聲,我要叫人了。」花婼凝眸,威脅道。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好一會,薄薄的嘴唇張了張,吐出了一個干澀卻有些奇怪的聲音,「你又是誰?我不認識你。」
這,這算什麼?自己跑到別人家的院子里來,還問主人是誰?真是好笑。這人,莫不是哪里來的瘋子?
花婼皺眉,仰頭,大聲道,「我乃這紫苑的女主人,花婼。」
听到花婼的名字,男人大大的眼楮突然露出了一絲光亮,那雙清澈的眼楮里,有著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訝異。他認真的看著她,從頭到腳,看了兩遍。看得花婼渾身都覺得毛毛的,他才出聲,笑道,「原來是你,呵。」
什麼叫原來是你?他認識她?
花婼正想問話,他猛地扭頭掃了一眼桃林的入口,雙眼微微眯起,身子後退了一步,對花婼道,「花婼,明日這個時候,到禁地來見我。」
男人丟下這樣一句話,身子呼啦一聲,消失在了這安靜的桃花林。周圍靜悄悄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剛剛還在她眼前的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花婼驚訝的看著那地方,好一會,听到身側傳來了腳步聲。花婼才明白,原來是有人來了。
只是,他說明日這個時候,到禁地去見他?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要在禁地等她?禁地又是哪里,上次小圓給她講的那個被關閉的院子嗎?
胡亂的想著,腳步聲已經靠近,夏紫寒緊張的來到花婼身邊,「阿花,大半夜的,怎麼跑出來了?」
「額。」花婼一愣,轉身看著夏紫寒道,「剛剛睡不著,听到寶貝的叫聲就過來看看,結果卻是寶貝發現了一只受傷的小鳥,試圖將它吃掉呢。」
她不想騙夏紫寒,但是,在這件事弄清楚之前,她不想告訴他。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想說,潛意識就覺得不說比較好。
夏紫寒朝著她說的方向看去,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扭頭,勾起了嘴角問,「小鳥呢?不要告訴我,受傷的小鳥飛走了。」
受傷的小鳥哪能飛走?花婼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她真是太粗心了,說什麼不好,非得說什麼受傷的小鳥,該死的,這下可怎麼好?
眼珠子一轉,花婼抬頭笑道,「可不是麼?我剛想上去給它瞧瞧,它一溜煙的就飛走了。」
「睜著眼楮說瞎話。」夏紫寒無語的摟她入懷,並未追究剛剛的事情,「冷不冷?還想再散步麼?」
散步?這倒是個很好的借口。花婼心里想著,搖搖頭,「散步完了,我們回去睡覺吧,你明天就要離開了,今晚要好好休息才是。」
夏紫寒笑著,低頭在她的耳邊呵氣,「我覺得,今晚不睡也不錯。你不是睡不著麼?」
花婼頓時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干笑兩聲,假裝打了個呵欠,道,「啊,我好困啊,我們回去歇著吧。」
夏紫寒紫眸犀利的掃了方才那男子站過的地方一眼,殺氣一閃而過。一把將花婼橫抱起,目光溫柔的看著她,「好,累了就乖乖睡覺,以後再敢半夜亂跑,我就打你屁屁。」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打屁屁。」花婼不滿的抗議。
「那你說,換成什麼好?」夏紫寒笑道。
「額,換成……」換成親親就好了。花婼話沒說完,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在不打自招,說自己今後還會跑出來麼?抬頭看了看夏紫寒那笑著卻十分可怕的臉,花婼干笑了兩聲,乖乖的摟住他的脖子,道,「不用換了,我一定乖乖听話的,不要生氣了,寒,嗯?」
說完,很自覺的在他唇邊啄了一下,笑得比那花兒還燦爛。
夏紫寒邊走邊道,「這才乖。」
「嗯哪,我會很乖的,那我睡覺了哦。」說完就靠在夏紫寒的懷里,閉上了眼楮。
月光下,他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身後,一只獅子,一條紅蛇,目送著他們離去,許久才扭頭,警戒的看著方才空蕩蕩的地方,此刻卻已然站了一個白衣男子。
還是剛剛那個男人,他看著夏紫寒和花婼背影消失的方向,清澈的眼底露出了一絲不明所以的笑,動了動嘴唇,似乎听到他說,「想不到他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真是奇跡……」
夜,靜的深沉。男子無聲的消失在了桃花林,寶貝帶著紅菱,也很快離開了那里。
仿佛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月色靜如水,夜色深沉迷蒙,清風吹過,桃花紛飛,如漫天粉蝶,飄飄揚揚。
遠處的寺廟突然傳來了十二聲鐘聲,鐘聲停止,方才知曉,原來,已是午夜。
花婼靜靜的躺在床上,緊閉著眼楮,睡得很是安穩。然而夏紫寒卻眉頭緊皺,紫色的雙眼里露出了一絲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