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你怎麼沒和公主在一起呢？」菲菲抬起頭，正是那名曾經在深林外圍襲擊過莫言的少女。她神色平淡地微笑道︰「她今天賴床了。」隨後她收起裝著殘羹剩飯的碗碟，微微躬身道歉道︰「我還給公主帶盒飯，先走一步，失禮了。」
她才轉過身，就听見那不大不小的聲音嘲諷著︰「女僕就是女僕，扒上高枝也變不成鳳凰。」
果然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學校里所有的貴族都在一夜間離開了校園，就算再遲鈍的人也難免感覺到了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方菲將餐盤隨手一丟，便離開了，連打份飯盒圓謊的意思也沒有。事到如今，她已經對皇室和公主失望了。她看了一眼身上繡著金絲的黑袍，這件代表著執法堂的制服，此時竟然是這樣殘酷的諷刺。
原來以為會在這條路上獲得權力和財富，卻反而家破人亡，更是在這條路上，賠上了唯一的親人，弟弟趙德成。
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森林里的那具尸體就是自己的弟弟，自家的親弟弟……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竟然成了套進自己脖子的絞索，自以為是獵人卻反而成了獵物……方菲突然彎下了腰，狠狠地揉著心髒，好像要把那顆痛苦到顫抖的心挖出來。她的面孔扭曲表情猙獰，原本嬌麗的容顏瞬間化為惡鬼。
弟弟的死，她明白的，在摟住弟弟身體的那一刻，她就醒悟過來了。可是她又能如何，對于皇室和公主，她只能臣服，所以，她只能報復，報復莫言還有那個惡心的假弟弟。
她原以為可以借助公主的手來捏死這兩個人，卻沒想到皇室那般膽小鬼竟然臨危開逃，而自己就這樣輕易地淪為棄子。她不甘，她恨！
她願意付出一切，讓那個人死。
白色的牆，淡藍色的圍欄，在這個事故和死亡頻發的學校，校醫院的實力在死神的面前磨礪出了神一樣的水準。
可是，這群擁有神一樣水準的醫師卻顫抖地站在一張病床前，皺著眉頭無能為力。
他們的面前站著一名黑衣少年，年輕而俊逸的臉龐卻壓不住渾身的殺氣。
瓏淵捏著拳頭，他不知道為什麼，原本，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永遠不會對任何人動心的，連瓏濤也說過他的心比神龍血更冷。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若是往常一旦他發現錯誤，必定會以最粗暴而迅速的手段來糾正錯誤，可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竟然也有辦不到的事情，這個世界竟然有他無法改變的錯誤。
他突然想到了長生，一個他一直以來嗤之以鼻的事情。他已經有點理解人類為神龍血瘋狂的原因了。
醫師離開了，瓏淵並沒有阻攔，更沒有大發脾氣地把這些無辜的人殺死殉葬。因為他從來都不做無用之事。
他在等一個人。
門開了，卻是一個消瘦的黑衣少女。
「竟然這樣大膽地穿著這身衣服在我面前出現。」瓏淵的臉色很冷，他此刻的內心是狂暴的，他能壓抑，卻不介意發泄一下。
「我等不及換了。」方菲猙獰地笑著，雙眼直直地看著莫言，眼中盡是快意。
瞬間，她的笑就變成扭曲而痛苦的笑了，因為瓏淵像捏小雞一樣捏著她的脖子，「你不配提起她。」
方菲憋得滿臉通紅，卻依舊努力地嘲笑著激怒瓏淵，「她就比我干淨？說不定……」
——
方菲從窗戶飛了出去，將干淨而明亮的玻璃撞成碎片，一片片如利刃劃過她的肌膚，她掛到了一棵樹上，軟軟地垂了下來，蕩秋千似的晃著。
「你來了。」瓏淵雙眼迷茫地看著莫言慘白的容顏，一半如天仙夢幻，另一半卻是糾結的肉塊丑陋如鬼，她受了那樣多的苦……「你……終于來了。」他閉了閉眼，轉過身，看見倚在門上的紅衣男子。
滿頭白發如月光披散在背後，一身紅衣如火，卻更襯得臉色蒼白如雪。
莫風不回答，只是懶懶地看了瓏淵一眼，甚至沒有多施舍一絲關心在那瀕死的女孩身上。
「我若有你這樣的親人，準會一頭撞死。」瓏淵冷笑著，憤恨地看著莫風。
他虛弱了很多，但即使是這樣，瓏淵依舊感覺到內心的戰栗，九尾，果然是最強大的妖族。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說這些。」莫風冷冷地回了一句，連表情也沒有變化一分。
頓了頓，瓏淵堅定地說道︰「救她。」原本信心滿滿的他心里開始打鼓了，因為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從來沒有這樣一個對手，讓他這樣猶豫過。眼前這個妖王的想法和行為，他完全無法預測。
莫風眼里露出赤果果的嘲笑，瓏淵突然覺得在這個人面前，自己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一樣，無所遁形，空虛的恐懼漸漸地漫上心頭，他咬了一下舌頭，口中漫開血腥味，直直地站著，一步也不後退。
終于，莫風說話了，「你指望她能擊敗我？」
「不能。」瓏淵覺得自己每說出一個字，都是用盡全力撬開牙縫才蹦出來的，這樣隨意的氣勢，就讓他吃不消，直接對上的話……他苦笑著，卻沒有改變想法︰「有我。」
莫風挑了挑眉，顯然有些驚訝，他笑道︰「龍族終于願意回歸妖族了麼？」
「只是我自己的事。」
「那我拒絕。」莫風簡單地回絕，連轉個彎都嫌麻煩，「若是有龍族作為報酬，說不定我會心動一下。只是，她也不屑于用這種手段來獲得她想要的東西。」
瓏淵站著，踩著腳下拉長的影子，早晨的陽光是這樣充滿了生機，可是身後的呼吸卻越來越弱了，如風中殘燭，下一秒就有可能斷絕。
他抹去嘴角的一絲鮮血，眼中盡是絕望。
被莫風點過的胸口已經凹了下去，可是他的眼里卻是漠然到毫無光彩的絕望，他留不住他，甚至連他的衣角都踫不到。
真的，很痛。
莫言的呼吸停止了，連風吹過的聲音，都是那樣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