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熊糾糾,我不會喜歡你
這個星期四戚稚出院,糾糾想著周末沒能陪他,有些內疚,于是早早就翹了課到醫院去幫他收拾隨身物品。
糾糾到達戚稚病房的時候,戚稚正躺在病床上玩著手機。
「小兄弟,我來接你出院啦。」糾糾開心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把我這個病人給忘得干干淨淨了,這麼多天都沒來看我。」戚稚賭氣地說道。
「我這不是來了嘛!」糾糾只當他小孩子脾氣,也不同他計較,「出院的手續辦好了嗎?」。
「辦好了,」戚稚悶聲說道,「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回家了。」
「哈哈,別生氣了,等姐姐把你的東西收好就和你一起回去。」糾糾說著打開了病房里的櫃子。
打開櫃子,有什麼一個小物件就翻了出啦,糾糾趕忙接住,然後又拿在手里細細一看。
竟然是個高約有十厘米的、衣著青春時尚的陶瓷人偶。再一看那人偶的五官發型,嘿,竟是個q版的……戚稚?看看人偶又看看戚稚——還真是!一樣的小鹿斑比似的大眼楮,一樣的柔順的短發,形似且不說,重要的是神似!
「這是啥?」糾糾把人偶朝戚稚揮了揮,笑道。
看糾糾粗枝大葉差點沒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給摔成了碎片,心有余悸的戚稚沒好氣地說道︰「送你的禮物,算是你送我圍巾的回禮。」
糾糾一看這小子別扭的表情就樂了,假裝不是特別喜歡地打量手里的陶瓷人偶,「你說你送我的禮物,怎麼不用我的原型做人偶,而是用你的呢?」
戚稚一時語塞——其實他確實做了一個以糾糾為原型的陶瓷人偶,不過,他要自己留著。
「送禮物的人是我,我說了算。」戚稚只能梗著脖子說道。
嘖嘖嘖,這娃兒,這麼說說就耍起性子了——糾糾也不逗他了,露出一排齊整整的小白牙不吝「賜笑」,「謝謝你噶,太可愛了。」一不小心家鄉的句尾詞都出來了。
戚稚看糾糾珍惜地把「他」放進了自己的布包里然後才去收拾他的行李,悄悄地就紅了臉。
東西收拾好了,莫縭也準時地到達了。
他進門的時候,糾糾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一震,然後他越走越近,心髒也開始咚咚咚地敲起了鼓來。不過幾天而已,糾糾卻好像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一樣。
莫縭走近糾糾,自然地從她手里接過戚稚的行李箱。
他的氣息一瞬間撲面而來,又一瞬間海市蜃樓般消散得嗅不到。
糾糾心里有些難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在此之前都不至于會顯露情緒的啊——為什麼今天見到他,會這樣的緊張和心慌?
努力壓下心里的悸動,糾糾扶著受傷的腿還有些不得力的戚稚,跟在一言不發地莫縭身後。
莫縭本就是個不太愛說話的人,可是今天的他除了沉默,還有些說不出的陰沉。
到了家里,莫縭放好戚稚的行李以後就自顧地出了屋子,不知去了哪里。
「稚,你哥哥怎麼了?感覺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糾糾小心翼翼地問戚稚道。
「誰知道他哪根筋又不對了,最近這幾天都是這幅樣子。」戚稚怨氣沖沖地說道。
沒有從戚稚這里問出個所以然來,糾糾心里有些擔心。
會不會又是不能安睡,精神狀態差呢?
剛才莫縭離開之後沒有听到大門的關上的聲音,應該是沒有出門去。糾糾這麼推測道,于是走出了屋子想看看莫縭會不會在院子里。
院子里沒人,那麼……會在房子背後的溫室里麼?
糾糾滿心期待的向溫室的方向走,感覺衣兜里的手機輕微地振動了兩下,是有短信來了。
糾糾掏出手機來打開收件箱,顯示短信來自︰雲奕哥。
一下子糾糾就忐忑起來,自從那天回到學校之後,雲奕哥就一直沒有和自己聯系了。如今這條短信……
糾糾摁了手機左軟鍵,打開了短信。
「熊糾糾,和我交往吧。」
一剎那間糾糾有些眩暈,她看到了什麼?雲奕哥竟然……竟然真的,喜歡她?可是,如果說她把戚稚看成自家的親弟一般,那麼洛雲奕就好像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長。
彼時饒饒開玩笑問糾糾戚稚會不會喜歡她,糾糾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我把他當我親弟弟呢,難不成我還想吶!」對于洛雲奕,糾糾也是一樣的感覺。
心無旁騖地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大哥,卻不知……卻不知什麼時候雲奕哥已經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了?
糾糾此時如鯁在喉,不知怎樣去回復。
若是拒絕,糾糾做不出——她心心念念、口口聲聲要報答的人,她卻要親手刺傷他。若是答應……糾糾更是舍不得也不甘心。
一個念頭勢不可擋地沖進了糾糾的腦子里,她一下子變得急躁,快步走向溫室的位置。
溫室里人影綽綽,糾糾推開門,莫縭果然在里面。而他正在打理的花盆里正是糾糾那幾株只有綠葉沒有紅花的魚腥草。
他听見門開的聲音側過了頭,大概眼角的余光已經看到了開門的人是糾糾,于是又轉回頭,繼續用手里的小鏟子給那盆魚腥草松土。
「你怎麼來了?」他問道,平淡的句子,語氣有些疏離。
他的背影並不偉岸,而是略顯清瘦,此時在排滿了空有泥土沒有植物的花盆的小小溫室里,顯得別樣的寂寥。
糾糾喉頭滾動,垂在身側的兩只手下意識地絞緊了衣服的側擺。
「你想說什麼?」又是一個平淡的問句,分明沒有半點好奇在里面。
糾糾听得心頭一緊,沖動而來的勇氣邊迅速地消弭了,抿了抿嘴唇算是笑了一笑,「戚稚送了我一個陶瓷的人偶,很可愛。」言不由衷,就連聲音也像是馬上就要急得哭出來一樣。
莫縭「嗯」了一聲,再沒有後話。
「你最近……最近睡眠有沒有好一點了?」糾糾強迫自己繼續跟他說話,「最近有沒有好好的休息?」
這一次莫縭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糾糾的話,徹底把糾糾當成了空氣中漂浮的灰塵,不痛不癢,無關緊要。
糾糾的牙齒咬得死緊,已經沒有力氣去揣測為何今天莫縭對她的態度會突然變成這樣,這樣的冷漠。
溫室里變的靜悄悄的,只能听見莫縭的小鏟子一下一下插進土壤里的聲音。
片刻後,莫縭端著他剛才打理的那盆魚腥草轉了過來,面對著糾糾。
他捧著那盆魚腥草,走近了一些後,將它遞給糾糾。
糾糾緩緩地接過那花盆來,垂著頭看那些長勢旺盛的魚腥草那深綠色的葉片,一片一片都綠的發亮。
「熊糾糾,我不會喜歡你。」糾糾清楚地听見了他的話。
語調是他一貫的平緩,平緩得好像是怕糾糾不能听清這個句子里的每一個字。
他說,熊糾糾,我不會喜歡你。在她說出口前,他先說了。
糾糾眯起了眼楮,但是誰知道眼淚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聚了起來,就那麼攔也攔不住地,斷斷續續地落在了魚腥草綠的發亮的葉片上,像是露珠一般,在那葉片上閃了一閃,然後滾落下去,浸入了黑黝黝的泥土里。
糾糾一動不動地垂著頭站在那里,雙手捧著個花盆,看起來有些傻氣。
莫縭也是紋絲不動地站在她面前,不離開,不退後。
最後是糾糾像是回了魂,端著花盆先走開了。
莫縭盯著糾糾剛才站的位置看了很久,然後回到了溫室里,在溫室的盡頭端出了一盆綠油油的植物來,拿上了小鏟子,像先前一樣為它松土。
花盆里栽種的是和糾糾端走的那盆一樣的植物,幾株不起眼的、樸素的魚腥草。
就這樣放她走吧,讓她去和另一個笑容溫暖和她一樣溫暖的人一起。
其實莫縭一直有派人調查糾糾。開始是怕糾糾騙了他那單純的弟弟,後來卻是為了自己。
想知道沒有來這個家里的時候,她都做些什麼,和什麼樣的人相處,是不是還是那樣散發著溫暖的光芒,讓人情不自禁地就挪著步子想一點點靠近。
只是顧慮太多,把人的貪念給生生扼殺了。于是就再不敢走近了,哪怕推遠了她,寒意會侵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