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偽裝了三個月的堅強在此刻轟然倒塌，我以為我已經放下了，我以為我是恨他的，我以為……我該忘了他的，卻在此時，全部煙消雲散，只想埋頭在他懷中狠狠地哭一場，哭盡我所有的委屈與思念！
我趴在他懷里哭的天昏地暗，只覺得他似乎絮絮叨叨的在我耳邊不停的說著什麼，至于具體說了些什麼，我卻是半個字都未听進去。我好容易止了哭，仰頭看他，清瘦的容顏上滿是說不出的驚喜與愛意。時過境遷，猶記得上次與他在此還是三年前。月依舊，花依舊，卻不知人能否依舊？
他低頭，在我額上印上一吻︰「林惜，今生有你，此生不換！」
我對著他胸口便是一拳︰「你就會唬我，要真是這樣，你便以身相許好了，免得你又說話不算話！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怡紅樓去的？」
他狡黠的眨了眨眼楮︰「曹寅告訴我的。剛說完又道︰「你剛才的可話當真？」不待我做反應，他拉起我快步走到河邊，對著河邊的兩棵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的歪脖子楊柳，當先跪下。見我還愣愣的站在他邊上，一把將我拉下，並排跪在他旁邊，豎起三根手指，朗聲道︰「今日，我納蘭容若與林惜結為夫婦，此生必定一世相守，生死相隨，不離不棄。若違此誓，我願天打雷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高堂不在，我們便已柳樹江水為媒！」
「夫妻對拜！」
好不容易才干涸的雙眼再次決堤。天為父，地為母。我們就對著秦淮河邊的兩棵柳樹定了終身，結成了夫妻。沒有親友的見證，亦沒有爹娘的祝福，可我卻覺得這一刻我仿佛擁有了全天下。
禮畢，他將我扶起，滿兩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林惜，從此我們就是夫妻了！」那話語中的喜意，仿佛是個偷了糖果的小孩子。
這就結成夫妻了？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做夢一般，只有他的胸口依舊溫暖。從此，天涯海角，他在哪兒，哪兒便是我的家。永世相隨。至死不渝！
他扶著我在路邊的亭子里坐下，柔聲道︰「怎麼瘦了那麼多？還是那麼不會照顧自己！身上的傷好了沒有？听曹寅說你是最近才回的金陵，這幾個月你都去哪兒了？他們都說你不在了，我誰都不信，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你怎麼舍得就這樣扔下我走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我好怕……」
「傻瓜，怕什麼！」我哽咽著將頭埋進他懷中，淚水頓時流下，卻仍是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嘛！身上的傷也早就好了。倒是你林慕塵說你後來一直不在京城，你去哪兒了？」
他微啞的聲音里帶著絲絲縷縷的笑意︰「我找不到你，就去了一趟寧家灣，去將當年我們一起走過的地方又都走了一遍，看著熟悉的地方，仿佛你還在我身邊一樣！」
「林惜，上次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
不待他說完，我伸手捂住他的唇，故作輕松道︰「沒事兒，我知道的，這不關你的事！」
他移開我的手，望著我的眼楮繼續道︰「我要說，林惜，我說過我一定會帶你走的，就算是我爹不打應也不成。再說，就快到我們的三年之約了……」
他怎麼在這個時候想起什麼三年之約了呢？我其實到寧願他忘了。上次去京城，那婦人的肚子都大成那樣了，只怕孩子已經出生了吧？我又怎能忍心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就這樣沒有父親？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只有失去過的人才知道沒有父親是個什麼滋味，因為我嘗過了，所以我不希望再有孩子會失去父親，如果是因為我而造成的，那我就更無法接受！
「再等等吧！「我嘆了口氣「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我默了默，余下的話終是沒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這個再等等是多久，或許是一個月兩個月，或許是三年五年，誰知道呢？也許我天生就會粉飾太平，總是得過且過，明明知道他走不了，即便是真的跟我走了也不會真正的放下，所以總是在不停的找台階下，為他，也是為我……
「好，我等你！」他握緊我的手，望著我的雙眸里滿是無可撼動的堅定。可我卻覺得他似乎是松了口氣的模樣。
被雨淋透的身子突然從里到外的涼了起來，如同蛇的毒液，一點一點的侵入身體里。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輕道︰「外面涼，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陪著我起身︰「我送送你吧！」
幾乎是本能的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以後……若是得空了就來金陵看看我吧！我、我會想你的！」
納蘭沒有再堅持。我逃也似的起身，走了幾步，見他還坐在原地，目光深沉的望著遠方，又忍不住叮囑他︰「天都黑了，外面涼，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點頭︰「好，我再坐會兒便回京城，幾個月都沒回去了。一有空，我就回來看你。」
沒有過多的糾葛，我轉身快步離開。下過雨的夜晚帶著淡淡的薄霧，印著天上的一輪孤月，更顯得清冷。
走出很遠，我回頭，河邊那個單薄的背影一直佇立的河邊。在漫天的星子下，襯的越發的孤單。我好像又看見了父親。第一次，我好像能懂得父親的心情了，為了那個人，即使等一輩子，也無所謂。
找了個干淨些的地方坐下，就這麼遠遠的看著他，陪著他。或許，時間會將那些不開心的全部帶走。但願我今天選擇沒有和他一起離開是正確的，我不希望他日後後悔……
安靜的深夜，仿佛能听見花開的聲音。我趴在膝上，猛的睜開眼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一不小心竟然趴在這兒睡著了。只是河邊，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我起身，竟掉下一件衣服來。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並不是納蘭的，倒有些像是林慕塵的。蹲了一晚上，腿有些麻。一瘸一拐的走到河邊他坐了一夜的地方，風帶走了最後一絲屬于他的味道就像他從未出現過一般。我握緊手中的衣服，望著滿江的流水默，希望下次你見到我的時候，沒有那麼多的心事，亦沒有那麼多的為難。
一大早，我便帶著言真去了林慕塵的住處。他還窩在床上沒起來。見我闖進來，之懶懶的問我︰「這麼大早的來找我干嘛？擾人清夢！」雖沒什麼大的不一樣，但鼻頭通紅，明顯是一副受了風寒的樣子。
我輕笑了笑，將手上的衣服放在他面前︰「我在外面撿了件衣服，瞧著倒有幾分像你的，所以才給你送過來。我這就走，你接著睡就是了！」
他見著衣服明顯的怔了一下，窩緊了一上的被子，訕訕道︰「扔了便扔了，你還巴巴的撿回來干嘛！」
我低頭，並不去接他的話茬，輕道︰「如今天還涼，你現在年歲也不小了，自己多仔細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