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水逗留的第二日,這原本就熱鬧的商業小鎮,似乎有更加吵鬧的架勢,天還不亮,我就被喧囂聲吵醒(遙見明月照君顏77章節)。
雖然意識尚還有些混沌,心中仍然難免生出幾分好奇,並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再睡一會兒吧。」剛要起身,身邊的人卻一把將我重新撈進懷中。
「天已經亮了,既然醒了就起床吧。說起來帝君應該在隔壁房間吧,不是說好了要分開睡嗎?」。我輕嘆一口氣,說這些話時臉微微有些發燙。他昨日是何時進了我的被窩的,我對此竟然毫無印象。一念到他的輕浮以及自己的毫無防備,便有些微微的氣惱,可又覺得很無奈,我向來拿他沒有辦法的。
「有雪時在身邊,我才睡得比較安心。」剛醒來的緣故,說話時仍帶著濃濃的鼻音。
「天都亮了,帝君就不要再鬧了……」我無奈地從他臂彎里抽身出去,這次他沒有再阻攔。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開了窗探身往下望,不知道為什麼西邊的大街似乎人潮有些擁堵。
「怎麼這麼吵鬧?」床上的青年也懶洋洋地坐直身子,一頭凌亂的黑發隨意披在身後,白色的中衣微微敞開,露出胸口來,眼楮尚未完全睜開,表情淡漠而慵懶,嗯,他的這個樣子,充滿了誘惑——我刻意忽略掉這點,轉過頭去。
「……不知道(遙見明月照君顏chapter77.告白內容)。比起這個,快起床。」
後來的我,無論多少次回首,都會止不住感嘆命運這個詞的奇妙與殘酷,奇妙的是無論兩個人之間橫亙著多麼渺遠的時間和空間,隔著多少個不能相見的緣由,卻總能在命運的指引下再次遇見,而殘酷的是,誰也不知道命運這東西究竟能不能將正確的人在正確的時間里帶到我們身邊。
這世上,無法揣摩的事如此之多。
那個時候的我所不知道的是,那一年,白梓軒突然被一紙詔書召回京師,本應沿著官道而行,不料路上竟遭人行刺,傷了眼楮,手下的謀士又提議說煙水有個專門治眼楮的名醫,不妨繞道過去,于是這樣改了行程。大軍仍按原定計劃沿官道回朝,小隊人馬則來了煙水——說是小隊人馬,也足有百十來人,且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雖然換上了便服,可這麼多人馬行在街上,自然要使那些小商小販亂了分寸。
在白梓軒騎著高頭大馬行在煙水的主街道上時,我正在跟路邊藥材鋪的掌櫃討價還價,雖然之前在金玉堂時存了些銀子,梅旭堯也在我們臨行之前偷偷塞了銀票于行囊中,但是考慮到不知道要像現在這樣走過多少地方,開銷能否支撐到最後,還是需要精打細算一些。
「這位小兄弟,咱家的貨已經是方圓十里內的藥莊最最便宜的了。」價錢講定之後,年輕的掌櫃一邊這樣說,一邊已經麻利地將我選的藥材打好包,「給你的價格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優惠價。」
我立刻雙手接過來,沖他笑了一笑,表示感謝。
「那還多謝掌櫃。」
在出門之前,卻突听他叫住我︰「哎,小兄弟。」那些日子我為了行動方便,在外時總穿男裝,覺得這樣能免去諸多麻煩,可是每每有帝君在身旁,卻總會陷入另一種麻煩中去。這一麻煩源于他總是執意拉我的手,這樣的舉動看在別人眼里,便會是這樣一種景象——
「你看,那兩個人,是斷袖沒錯吧……」
「是的沒錯(遙見明月照君顏chapter77.告白內容)。」
「這世界竟然還真的有斷袖存在啊,第一次見到。」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
所以為了免去這樣的麻煩,我把那總是招惹麻煩(不僅招惹麻煩還招惹眼球)的帝君留在客棧,自己一個人出了門。
听到藥房掌櫃叫我,我疑惑地回過頭去,難道是錢款算錯了嗎?立在那里,安靜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卻見他臉微微一紅,不知道為何,那神態竟有些扭捏做作。
「那個……小兄弟,你似乎對藥材很有了解……」他輕輕刮了刮臉,眼光不自然地一會兒落在我臉上,一會兒又飄向房梁。
我愣了一愣,覺得他叫住我不會是想同我討論這樣的事吧,稍稍思考了一下,如實答他道︰「那是因為家父也是做藥材生意的,自小耳濡目染,所以懂些皮毛而已。」
「這,這樣啊……」青年掌櫃似乎還有些沒有講完的話,我出于禮貌,略微歪了頭耐心地等在那里。
後來等得有些心焦,只好提點他道︰「掌櫃若有話,不妨直言。」
「那個……」他似乎終于下定決心,話一出口臉變得更紅,「我看小兄弟你模樣清俊,呃,當然我絕不是因為你的長相氣質才對你說這些的,只是,只是……只是看你又懂些藥材有關的知識,不知道……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我這里打下手,工錢待遇自然是很優厚的……」
看他臉憋得通紅,竟是要挽留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人在他身邊做學徒,不由得覺得在這樣混亂的世道下,他卻對一個陌生客人提出這樣的請求,是不是搭錯了神經,雖然這樣覺得,卻也不好直言,只微微挑了嘴角,對他說︰「謝謝掌櫃的美意,如果我能在這里常留自然樂意,只是說不準哪天便要啟程上路,所以這份心意……恕我還是只能心領(遙見明月照君顏chapter77.告白內容)。」
「是嗎……」失望的神色立刻掛到臉上,「可是……」白衣青年愣愣地望著我,眼楮里是復雜的光影,有些失落,也有些不舍。他的那個表情有些復雜,我本就有些愚鈍,所以——不清,可是突然間又覺得這樣的表情似曾相識,眼前毫無征兆地浮現出梅旭堯的臉來,不由得一驚,隨即便有些恍然。
一個聲音告訴我︰慕容雪時,你愚鈍了這麼些年,難道要一直這樣愚鈍下去嗎?你早該看清一些事情,也早該試著去看清。你雖然並不自負美貌,卻也該有自覺,那就是即便你身著男裝,也毫無疑問是美人一枚。
「公子……」我在欲言又止的青年開口之前,說出這樣的話,「能得到公子素昧平生的垂青,是我之幸。只是,怕是再沒有機會再見的,所以,也還是只當作是未曾見過罷。」
白衣青年原本有些微紅的臉一時間因我的這一席話變得煞白,仿佛失掉了所有顏色。大概是被人說中心事的尷尬在作祟,他匆忙拿了櫃台上的一本賬本,姑且當做遮掩。
「那,那個……你不要誤會,我只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而已,你莫要誤會了我是個斷袖……」說完之後又手忙腳亂地去整理藥材,衣袖卻不小心帶倒了一罐藥粉,看著他懊惱又尷尬的神色,我有些擔心地笑笑︰「那就好。」
這樣就好了吧……
踏出藥房之後,忽見一方晴朗的天空。
青空白雲,和煦的微風送來未知名的花的淡淡香氣,卷著塵世的喧囂涌入耳間,我還未及收起心間突然升起的一絲愁緒,眼楮卻驀地撞到一個熟悉的面龐,傾刻間身體僵直,那顆開朗沒有多久的心霎時間又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