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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空氣中飛旋的細細碎碎的塵土,在燭光的掩映下,變成與光同質的生物,這個世界虛像叢生,似乎連原本冰冷的東西,都能夠靠著一些光亮偽裝成溫暖的樣子,可誰都知道它原本是怎樣的(遙見明月照君顏chapter49.花期內容)。

把白梓軒扶至床上躺好,剛要離開,卻被他從後面拉上了衣袖,感受到那股力道,我恍然回過頭去,看到他臉上滿是無奈的苦笑。

「你曾經說過,在你心中,白梓軒是位‘有將帥之才的王者’,可你知道我每每想起這句話,都覺得多麼可笑嗎……」

那時我還不知碧落變故,只道他是酒後發泄,于是回身對他道︰「殿下此話何意?」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手仍然拉著我的衣袖不放,我轉個身,讓自己面向他。當他告訴我,就在明日,他便要前往那遙遠的北疆之時,我才稍稍動容,沒有料到,那道清相國,竟然連自己的女婿都狠心舍棄。不過想來,朝堂之上擁護六皇子者雖多,但更多卻是畏懼相國權威之輩。如此看來,這應是白梓軒命定的劫數,難怪他如此頹然,十年磨一劍,在緊要關頭,卻遭遇這樣當頭一棒。

「這塵世一切,均屬虛無的夢境罷了。」他對著虛空嘆口氣,「慕容雪時,直到今天你仍認為我有帝王之才嗎?在我看來,自己不過是刀俎之肉而已。」

「是這樣嗎……」我接過他的話,眼睫低垂。「昀端呢,我家師父昀端如何肯冷眼看著殿下如此這般?」

「昀端師父只說,順其自然。」他道。

「那便是了。」我微微露出笑意,「既然師父都這樣說了,那麼便無事。」

白梓軒對于我的話先是不解,後來眼神卻冰冷下來。

「連你都在嘲弄我嗎……」

我輕輕坐到他身邊,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這樣道︰「你知道嗎。北方雪國的高山之上,生有雪蓮,每10年才有一次花期,若它能經得起風雪的考驗,便會開出潔白美麗之花,那花朵綻放之時的香氣可以拯救一個垂死之人,可仔細想來,有哪個人會恰好在它的花期遇見它的盛放?現實中,若一人垂死,定不會寄希望于一朵十年才開的花,而若真有人有幸遇見它的盛放,那個人又如何恰好需要它的拯救?或許那是一個健康之人,可你能說,他遇見那朵花,留下的只能是虛無嗎?」。

那兩年里我讀了很多書,自信已經比鴛鴦懂得了更多的詞,也自信能將想要表達的東西說得很文藝,我說完這些,看到白梓軒陷在綿遠的沉默里(遙見明月照君顏49章節)。我想他是個聰明的人,應該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造物之神並不會給我們存在的意義,也不會在創造我們的同時便創造好一個答案,那樣一個絕對而真實的答案是不存在的,可我們能因為知道這點便不去追尋嗎?」。我的語調平穩。

「人一直在追逐一個絕對的答案,可那答案歸根到底是虛空的,那麼,殿下,你還要去追逐嗎?」。

「其實大可不必因為一些想不明白之事如此費神,如果殿下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那麼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告訴你,你現在經歷的不不是虛妄的夢境,你仍需要往前走,你只需相信雪時現在說的這些就夠了。」

窗外的風拍打著窗子,那紙窗終于被推開,夜風夾著不知什麼花的味道擁入房內。馨香無比。——開在雪地里的花。

白梓軒的眼神寂落下來,等到他恢復往常的神色時,我听到他用低沉和緩的語調命令︰「慕容雪時,為我再唱一遍那日的曲子吧。」

我稍稍一驚,心上浮現出困他在床上那日的情景,那首曲子讓他那般狼狽,他為何還……不等我想明白,他已繼續命令。

「唱。」

我沉默片刻,終于听到從自己的喉間發出這樣的聲音︰「好(遙見明月照君顏49章節)。」

靜靜坐到白梓軒身邊的床沿上,他突然伸手將我的手握上,輕柔地摩挲,我皺了皺眉,卻沒有反抗。當我知道他快離開我之後,我覺得就算他要輕薄于我,也是最後一次了,既然是最後一次,那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原野之花,請告訴悲憐之子,人為何彼此傷害。

「寂靜之花,請告訴墮落之魂,汝從彼方,曾看到何物。

「雨過夏移,天青雲淡,面對常世如花一般搖曳之人,汝不發一語,直至枯萎逝去。

「汝有何思,為何賦于無言?無言之夜,為何手中之火不熄,風亦不住?

「莫非是為證明曾經活過,吾此時放聲歌唱……」

沒有琵琶的伴奏,這首歌的調子更顯蒼涼,我唱了好幾遍,直到嗓子干澀地痛起來,身邊的男子一直安靜地听著,表情寂寞卻冷淡。

「那把琵琶名喚春音,其主名喚伊沫,伊沫是清和太守之女,而我的母妃則是清和守最小的妹妹。父皇巡游經過清河郡時,強行臨幸我的母妃,母妃因此含恨入宮,卻一直未獲冊封,生下我之後,更是遭遇父皇的冷落遺棄……母妃不懼孤寂,卻念我寂寞,含淚求其兄送那與我年差一年的愛女伊沫入宮,我的童年,便因為伊沫的陪伴而稍稍添上了少許色彩。竹馬之情,兩小無猜,大概便是如此吧……」白梓軒說著,捏緊我的左手,眼楮里燭光搖曳。

「我一直視伊沫為妹,誰料她卻對我情深。年少不識情愛之事的我,便應允下她的感情,並許給她生生世世永不相離的誓言……」

他講到這里時,我的眼前似乎升起朦朧的雨霧,世界是鵝黃色,一片暖意。

「可誰料,父皇竟將道清相國的小女兒許為我的正妃,我雖抗拒憤恨,卻終不敵那君主的一句輕言……」

「于是,你便娶了華妃嗎?」。我答(遙見明月照君顏49章節)。難怪……

「那是盛大的婚禮,我這一生都沒有見過那麼多的紅色,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這喜慶之色,可是心卻潮濕冰冷……那日我喝了酒,很多很多的酒,因為只有借助酒力,我才能與那華妃行夫妻之禮,你知道嗎,我多麼痛恨那個女人……」

「伊沫是如何死的?」我問。

往昔之事像是褪色的紙張,無論怎樣的語言,都不能有更加豐富的再現,我只能從白梓軒的臉上尋到一些早被歲月掩埋掉的蛛絲馬跡。

「對于我奉旨娶妻,伊沫並不怨恨,因她獨愛梅花,我便為她在府里建了這倚梅閣,將她安置在此,她每日在這里彈琴唱歌,不作他求……可恨那華妃生了一張純良無害的臉,我竟然信了她偽裝出來的溫柔,伊沫身子弱,常需要參湯來補,沒有料到,華妃竟然在送來的參湯里,下了那無解的毒……」

「天下最毒的,便是棄婦之心。」我應道。「殿下,你對不起的人,豈止伊沫一個……若你不愛華妃,便不該娶她,若愛伊沫,便不該讓她和華妃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之下。你應該了解女人的妒火,燃燒起來會是怎樣一種足以侵吞世界的東西。」我想我真的長大了,懂了很多道理,這些道理就連白梓軒都不懂,可是也許他只是不想懂罷了,他比我聰明的多,不然後來也做不了帝王。

對于我的話,白梓軒以沉默回應,過了良久,他才幽幽道︰

「知道那日我在你的歌聲里看到什麼了嗎?」。他突然問。我安靜地搖頭,然後听他緩緩說︰

「我看到了一落千丈之雪,千只飛鳥的黑色影子破碎在蒼涼的大地上……雪時,我承認在那個瞬間,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那般平靜過,這就是我明知那是一個咒縛,卻不願意從那個幻境中出去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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