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是凌晨不到五點,借著從窗外透過來的光,我勉強確定了時間。屋里打撲克的幾個人都靠著床腳或者櫃子在睡覺,所以我算是第一個醒來的——這個事實讓我感到害怕。到早上的時間還很難熬,所以我盡量不去想前兩天發生的事情;但事實上我幾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回想。
從學校的通知,到在這里發生的事情,感覺好像哪里都是陷阱,有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被埋藏下來一樣。那段擔驚受怕的時間非常令人難以忍受,凝視著黑暗的時候總感覺有什麼會出現,即使靠著牆坐著也總感覺自己被什麼撫模著……
一直到七點多的時候,類似于鬧鐘的起床鈴聲響起了。那是一首管樂合奏曲,應該會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不過由于氣氛的緣故顯得十分詭異。
大概是睡眠的時候也一直繃著神經,葉青在樂曲剛剛奏響的時候就從地上彈起來,飛快地向左右觀望。
「沒事,這里沒別人。是安全的。」為了安撫她,我這麼說。但她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仍然在神經質一樣地找著什麼東西。她又推醒趙學瑞,用充滿恐懼的口氣問有沒有看見喇叭。
趙學瑞清醒了之後想了想就搖搖頭,說︰「這里都多少年的歷史了,怎麼會有喇叭呢?」
「那音樂是哪來的?」葉青顫聲問。走廊里沒有喇叭。之前老師檢查房間的時候也沒看見會播放音樂的器材。不可能會有這個音樂啊。而且就像是真的有誰在演奏一樣。她神經質地嘀咕著。
我才發現我覺得音樂詭異並不是因為氣氛,而是因為它原本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出現。
「真鬧鬼了!」趙學瑞看上去也很害怕,罵罵咧咧地說。然後他突然一頓,說這麼算的話早就該發現了——我們的上課鈴和下課鈴也都是這樣的曲子!
「太可怕了……那不就早就開始了嗎,為什麼沒發現呢?」彭風攥著他的書包有氣無力地說,看起來臉色發灰,我覺得他可能是被嚇怕了。畢竟他是第一個,應該也是唯一一個觸模過幽靈的人。
又是一次沉默之後,葉青咬咬牙說︰「我們不能就這麼呆著,必須想點兒辦法。」
趙學瑞拉住葉青的手,可能是想安慰她也可能是平息心中的恐懼,然後提議把發生過的事情從頭到尾「順一遍」,「免得錯過什麼重要的線索。」
「線索……」這個說法讓我們的心情都放松了一些。
彭風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其實我們沒必要這麼緊張,就當是一次難得的經歷好了。「就像何莉莉一樣,用輕松的心態面對也不錯呀。」
我們都非常佩服何莉莉,因為她雖然自己就處在這麼恐怖的環境中,仍然能像看恐怖電影一樣放松,還能針對各種事情思考討論。不像我們,害怕得連想都不敢想。
鼓起勇氣之後,我們開始用鬼故事的思路思考發生過的事情。很多一開始一位很正常的事情,回過頭來再回憶就變得非常詭異。關于幻術的書,中途進來的學生,以及變得非常奇怪的老師……
只是說到一半,所有人就都沒有心情也沒有膽量繼續下去了。所以原本要找出什麼的想法也不了了之。不過盡管如此,還是有了很多的收獲。這次討論之後我們徹底認識到了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絕對不是什麼正常的廢棄教學樓,並且一定要處處小心。
然後,趙學瑞提出了一個想法。不如我們逃出去吧,他說。
這個想法讓我們都感到贊同。原本雖然害怕但至少還是在學習,但現在連帶隊老師都變得這麼奇怪,離開這里也沒什麼。況且之前我們還下定決心不去上課了,干脆做到底,逃離這個詭異的地方。
因為不敢單獨行動,所以在征得了所有人同意之後我們四個就來到一樓大廳,尋找之前走進來的大門。
莊嚴華美的擁有的大理石邊框的銅質大門,我們很快就看到了這個顯眼的出口。彭風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但找到大門之後他立刻跑了過去,把門推開。
門外看起來有些奇怪。感覺和來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我稍微一回想就意識到,外面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太新了。完全沒有了經歷了時間沉澱的年代感,好像回到了剛剛建成的時候一樣。格局也不一樣,而且之前的那個教學樓完全看不見了。
雖然因為外面反常的景象而有些猶豫,但我們還是陸續走了出去。但沒走幾步,我們就再次停了下來。因為我們的面前是走動著許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穿著這個學院的制服。
「快回去!」葉青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們全都是幽靈啊!」
「沒事,只要跑出去大門就好了!」彭風說。他看起來還是很累,可能是晚上沒睡好吧。
我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葉青用胳膊撞了趙學瑞一下,趙學瑞立刻會意,表示這個地方太恐怖還是回去的好;彭風大概是不想一個人出去,就讓我和他一起走。
我當時真的很害怕,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鼓起勇氣從大門走出去。雖然知道眼前的人都是幽靈,但是他們看起來並沒有惡意,也許閉著眼楮沖過去就好了……但是我最後還是沒敢和彭風一起,我沒有那麼做的膽量,而且上課一直坐一桌,也和葉青比較熟。
所以彭風就自己一個人向大門走。葉青拉著趙學瑞要回去,但趙學瑞想看看彭風到底能不能找到路逃出去。看來身為一個男生趙學瑞還是挺想和彭風一起找校門的,但礙于葉青沒有去而已。
葉青想了想,就讓我們都貼著教學樓的門,這樣感覺會安心點。要是害怕隨時還可以回去。
于是我們就這麼貼著門站著,看著彭風跑幾步喘一下地向印象中校門的地方跑。看了一會兒,我有些奇怪,就問葉青和趙學瑞︰「彭風怎麼看起來這麼累呀,熬夜也不會這樣吧?他昨天晚上怎麼了?」
葉清和趙學瑞都搖搖頭,說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這樣了。被我一說,他們也開始注意起彭風的舉動。
因為這個學院很大,彭風跑跑停停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然後他好像忍受不了這里的氣氛,閉上眼楮拼命向一個方向跑去。
「快看不到了,回去吧。」葉青說。她有點兒近視,沒戴眼鏡,所以現在應該已經看不清彭瘋了。但我和趙學瑞都沒有說話,因為我們看得很清楚,彭風當時撞到幾個人之後就消失了。
「消失」並不是指消失在視線之中,而是真的消失了。因為是閉著眼楮跑,所以彭風接連踫到了幾個幽靈,然後身體居然越來越淡,融入了風景之中。
我當時因為太過驚訝,所以不自覺地嘴巴張得很大。葉青看我的樣子,問我怎麼回事,我就把看到的都告訴了她。葉青听到之後嚇得一哆嗦,問趙學瑞是不是真的。趙學瑞臉色蒼白,點點頭。
然後我們誰都不敢在這里多呆,趕快拉開門回到教學樓里。我們幾個癱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喘著氣,彭風的死給了我們很大的打擊。因為他和我一個班,多多少少也有些接觸,現在居然就這麼死了,讓我有一種不看置信的感覺。
「咱們……還是再討論討論吧。」葉青說。她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卻是情緒最激動的一個。因為這樣下去我們都可能會死啊!她停頓了一下突然有點兒歇斯底里地說。
「彭風死是因為和幽靈接觸,是吧。」趙學瑞讓葉青靠在他身上,深呼吸之後說︰「所以……所以我們絕對不要和任何我們十個人以外的人接觸就好了。」
「十一個,還有帶隊老師呢。」我說。雖然糾正這個數字沒有什麼用處,但說點兒什麼心里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那還有什麼呢?還有做什麼會死?」葉青的語速很快,我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說什麼。
「不知道啊。先冷靜冷靜,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想。」趙學瑞安慰葉青說。
但實際上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因為第一節課的時候帶隊老師沒有看到我們,所以擔心,下課的時候就來找我們。在大廳里看到我們之後,就讓我們趕緊回去上課,「我還以為你們跑到哪里去了呢,真讓人擔心。」帶隊老師說。
終于看到老師了,我們都感到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如果我們當時跟著彭風一起亂跑的話大概也都會消失死去。
帶隊老師曾經是是葉青和趙學瑞他們班的班主任,所以葉青看到老師立刻撲到老師懷里,一邊說發生了什麼一邊不住地顫抖。听到她的話,老師把她推開,說她在說胡話,哪有叫彭風的學生。
「怎麼……」葉青看起來很害怕,又癱坐在地上了。帶隊老師用非常不理解的眼神看著她,看她坐在地上又擔心地問她是不是發燒了,又說有個學生消失了又坐在地上。
趙學瑞把葉青扶起來,讓老師別擔心說他們回趟臥室就回去上課。老師又說了幾句就回去了。回去稍微商量了幾句,我們都不打算再逃課了,因為之前的經歷太可怕,還是回去安心。
我還害怕會踫到教室里的幽靈,但趙學瑞說不用擔心,因為之前彭風踫到教室里的幽靈並沒有消失。所以需要小心躲避的只是外面的幽靈而已。
趙學瑞一說,葉青和我就都明白了。然後我們就回到了教室上課。之後的課仍然全部都是幻術和禮儀,中午吃飯的時候仍然看不到有任何食物,然後我們和何莉莉說了發生的事情,她也開始害怕了。
雖然感覺必須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但由于之前的事情,我們都對幽靈抱有恐怖的心理,不敢多說。何莉莉說這種事情一旦說出口很容易被教室里的幽靈注意到的,千萬別說出去。再加上也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了,所以我們仍然守口如瓶。
一直到晚上都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事情發生額。下午上課的時候又走進來兩個幽靈,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好像都接受他們了除了我這桌沒讓他們坐之外,其它桌多多少少都坐了幾個。
我想問大家絕不覺得奇怪,但是又沒敢問。幽靈的數量太多了,下課的時候他們還會用日語討論一些事情。由于語法好像有些不同,所以葉青趙學瑞和何莉莉都只能翻譯一部分,但也能听出他們討論的事情完全不屬于這個時代。
由于原本那桌坐著的幽靈,何莉莉自從听了彭風的事情之後就很害怕,于是就坐到我們這桌。她的日語非常好,但也有好多句子翻譯不出來,而奇怪的是好多我們同學都能和他們流利地交談。
晚自習一下課,我們就開始討論這一點。趙學瑞說那些交談流利的人好像都穿著這里的制服,我仔細一想的確是這樣,但又有些奇怪,難道這里的制服穿上之後就能听懂日語了?
「葉青?」趙學瑞拍了拍滿臉倦色的葉青。從下午開始葉青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受到打擊太大了,但說實話我們都很害怕,努力忍忍就好,我覺得我已經不會再輕易被嚇怕了。
看葉青沒反應,趙學瑞就說,讓葉青先睡了吧,夜里的時候她就一直很緊張的樣子。
除了何莉莉,我們也都沒睡好,再加上又不去吃晚飯,所以我們早早就睡覺了。何莉莉回去說整理線索,我們就各自找個位置靠著什麼東西睡了。因為床上不能睡太多人,所以仍然是誰都不敢去床上睡。
因為發生了有人消失這種恐怖的事情,所以也沒人有心情再洗漱什麼的。只是我和葉青去了趟廁所,然後趙學瑞害怕,看廁所里沒人就又讓葉青陪他一起去了一趟。回來之後他們也沒心情玩撲克了,靠著牆睡了。我靠在在他們附近的櫃子上睡覺,由于昨天熬夜,所以今天雖然還是害怕,但很快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