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少女記憶中虛構的隊伍一起前進,墨斐已經熟悉了在這個幻象的世界中的生存規則。
首先,在情報根本不存在的時候可以隨意地說出變為這里的真實也無危險性的話︰「阿姨,你知道冠以骨草和鎮魂鈴鐺的情報咩?」
加上這種詭異的詞尾可以改變發展的導向,轉變為更為溫和安全的模式——這是少年在無數的血淚歷史之後得到的經驗之談。
「我只有15歲!」貝莉毫不猶豫放下酒杯給了墨斐一個爆栗——當然,100%的安全模式是不存在的。
不過這種時候他已經不會計較了,比起類似「你已經知道得太多了!」之類的展開這樣簡單的回應說是甘之如飴也不為過。
與此同時,在「搜集情報」這一方面的工作一定要做到毛遂自薦的程度才可以。——因為無論是其它的任何人,其實都是幻象本身的一部分,不管是誰都可以抽到大凶簽。
相對,只要情報是由自己負責,那麼至少在安全性上就可以保證了。于是墨斐在工作的分配中自告奮勇地承擔了「打听情報」和「前往墓地」的工作。
——不過如果事情可以發展得如此順利,這里就不是由不甘與怨念的鬼魂所執掌的幻境了。
真正決定了工作分配的是「抽簽」這個在幻境中根本沒有公平性可言的方式。
「絕對不可以拒絕」——這是在這里生存的第一準則。一旦被發現是不在怨靈掌控下的存在,那麼墨斐的命運將會是徹底融入幻象之中,變為虛構的存在持續著被詛咒的生命。
而抽簽的結果也不盡人意。——根本就是抽到了大凶簽。
寫著「打听地名」這個具有決定性與無限自由度的選項被交予了幻境中怨靈的化身,而「尋找骨草」這種只能憑借幻象中的構成完成的任務輪到了唯一不屬于幻境的墨斐執行。
雖說搜集情報的簽只要不是被他抽到,結果都是差不多的——幻境中任何事情都可以發生——但不管是記憶中的還是作為怨靈存在于這里的少女,都有著恐怖地接近「神秘」的本能。
如同偶然一般。
如同命運一般。
引領著少女走向這一步的,正是她引領自己接近危險的本能。因為如此所以會死亡。因為如此所以被詛咒。——或者說正因被詛咒著才有了這一切。
但無論如何,在少女的幻夢——噩夢之中,這個本能一樣地能力被無限的放大。如同自虐一般,如同贖罪一般,——她在主動尋求著危機。
不過——與此同時。
墨斐也掌握了生存與這里、面對靈魂碎片的幻境的最重要的情報之一。
少女——墨蓿雅,渴望著被拯救。
也許是因為死因的一部分是被拋棄而沒有及時得到救援;也許是妄想中的聖多利亞最終沒有逃月兌毀滅的命運;也許只是單純源于她對自己看似保護實則是依賴的感情——
——少女渴望著被關心。渴望著被愛。渴望著在最後一刻有救世主出現。
所以只要牢記這一點,即使到了最無法挽回的時候也能在絕境中找到生還的可能。
也同樣出于某種近似于憐憫的情感,墨斐下定了成為拯救者的決心——哪怕只是在幻象中也好。
而此時怨靈的化身——墨蓿雅正站在蜂尾冒險者公會的房間之內,面對著被設定為擁有看穿一切的能力的酒鬼撒切爾夫人。將完全不搭配的屬性混合調制是她的特長與愛好——在趣味的背後隱藏著扭曲的帶有悲劇意味的思想。
「歷史重要過一切。」
少女的心聲再一次被幻象所言出,而墨斐也再一次為幻境中透露出的真實情感感到壓抑與煩悶。
在連為其悲傷的心情都轉為麻木之後,迎向少年的是因為過于了解所帶來的不安于龐大的壓力。好像可以把他壓倒垮塌的程度一般。
選擇了逃避才知道唯一的出口是更大的詛咒,墨斐很清楚那是怎樣的絕望。在所有的選擇中抽中下下簽的少女——事到如今也不出意料地悔悟著。悔悟著。
徒勞無功地悔悟著。
無時無刻不帶著自我犧牲的心情面向著毀滅。
無時無刻不壓抑著接近于瘋狂的的渴望著被拯救的心情。
然而此時,少女並不知道——這一切的災厄只是開始。作為詛咒開端的標志。
墨斐也亦然。
消極地錯過了興許可已成功的唯一的月兌離詛咒的「被拯救」的道路。
離開蜂尾回到了旅館的房間,墨斐只是單純地找了借口︰「我習慣睡午覺,一到中午就困,如果不睡晚上就很困……然後到目的地的時候忍不住想打盹,就拜托‘他們’幫忙,然後挖尸體的時候不小心睡著就佔了些骨灰什麼的。」一邊裝作打哈欠,一邊看著自己身上漸漸布滿了的幻象牌骨灰。
接著隨口為名為「骨草」的存在豐富了一下設定——並且明確了要由找到鈴鐺的人攜帶。主要原因是為了避免由他攜帶帶來的危險性,不過負責找鈴鐺的嬌小少女似乎對此感到很不滿的樣子。
明明只是幻象而已嘛。——驅逐了內心中多余的一點點愧疚與同情,墨斐跟隨者隊伍繼續前行。
當然,這一切不只是幻象。只是名為循環的詛咒中無數次往復的一環而已。
假如墨斐最終得知了最後的真相——雖然由于詛咒的血脈他永遠不可能得知——大概會悔恨吧?到足以被愧疚燒為灰燼的程度。
在由怨靈親自導演的劇本形成的致命的陷阱——跳崖出現的時候,少年毫不猶豫地抽身而退。以將整個幻境托付給怨靈的怨恨——剝奪了理智和情感——操縱為代價。
學園祭中的尋寶小隊。集體陣亡。
少女——墨蓿雅以及她的伙伴們,來到了地獄。
幻象被不斷地重組。來自地獄的扭曲與罪惡的因子瘋狂的涌入。
如果要為原本還是半詛咒性質半靈異性質附身的聖多利亞的毀滅找一個根源的原因的話——就是此次此刻發生在這里的、構成了死循環中的關鍵角色的——墨斐的所作所為。
原本有可以被解開的機會的死結。
原本有可以被解救的機會的世界。
地獄的花朵在這里盛開。
幻想——妄想……轉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