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過土豆花嗎?——其實那是一種非常可愛的白色的花,但由于它們是如此常見的糧食作物的繁殖器官,所以被許多人所忽略。當然,不只是土豆的花,還有很多很多花朵被這樣忽視著。
例如說,世界中盛開的花朵。
再例如說,一個名叫菲比的偽裝得很可愛的陷阱。
「很危險……」帶著濃重的鼻音與哭腔說出來的話所面對的對象可不是某個被臨時編造出來的角色。「危險」的意為,顯然是指向著出發去尋找萊茵納特的人們。
——想要危險的事情發生、足以毀滅一切的事情發生、要有人受傷、要有人死去——這是幻境的主人,被不甘的怨恨所纏繞的幽靈的思想。
在無邊的沙漠中前進著。
前進著。
已經沒有退路,幻境中的能量波動已經構成一個無限的圓環。這片沙漠,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結果還是被困在這里了。墨斐無奈地跟著隊伍無用地邁著步,沉思著月兌離這里的辦法。不要說話,不能讓任何行動打擾到那個精神狀態極其危險的怨靈——不然不管是沙龍王還是黑沙暴,什麼都可能發生。
于是沉默的隊伍繼續前進。
一直到天將亮的時候,墨斐對發生任何自然的轉變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為了不被困死在這里——畢竟如果只是一直走下去,災厄也一樣會發生——他只能轉向更加冒險的辦法。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主導著幻境的少女心中顯然還抱著某一種希望——也許已經微不可察,但到現在墨斐還依然活著卻是一個堅定地證明。
因為幻境陷入死循環,主導它的怨靈的精神狀態也十分恍惚,稍微反向思考一下的話反而有機可趁。
「我說,不管怎麼樣,趕緊過去看看啊。萬一他受傷了呢?」
像這樣若無其事地說出好像已經發生了什麼的話。
「你看!喂,別發呆了!看那邊啊!」「啊,天快亮了嘛。」「誰讓你看那里了,反方向!」「有反光的東西嘛,反光的東西又怎麼了。」……
——就會變得真的已經發什麼了什麼。
如同重新操作的機器一般,破碎的部分被補充完整,虛假的記憶被幻境灌輸如靈魂碎片之中。
果然還是那家伙的性格……在心中喃喃自語之後,為了避免任何意外打破難得出現的穩定局面,墨斐立刻跑了過去。
——然後。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失望乃至絕望的心情還是海水漲潮一般涌上少年的心頭。
眼前的形象,與其說是「人類」——倒不如說是「殘骸」。
釜底抽薪一樣的發展。
不過好運終于還是降臨。並沒有發生什麼潛伏的怪物突然襲擊、或者只能繼續在這片永遠無法離開的沙漠中徘徊的情況,菲比立刻撲到了萊茵納特身上,冒險故事的劇情也得以繼續展開。
盡管處在瘋狂和絕望之中,但主導著幻境的鬼魂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性格。這一點倒是和悠妲拉有點像呢,放松下來的墨斐開始將身邊兩枚怨靈做起了對比,只要遇到冒險什麼的一定會迎上去。
接著對萊茵納特實行治療之後,沙龍王的概念再次被提起。
于是墨斐開口︰「沙龍王是很強大的生物……到底有多強大,打個比方,大概一顆原子彈打過去也不會受多少傷。」
咋一看像是給沙龍王增加了威力的話,其實把危險降低到了一個相當低的程度。把幻境中出現的幾乎無解的生物,和現實世界接軌,變成會被原子彈轟擊的生物——一下子從「永遠不可戰勝」變成了「可以進行攻擊」的程度。
然後,洛維安死去的消息從萊茵納特的口中傳出。
墨斐心中再次松了口氣,這樣下來怨靈的怨念被一個虛構的角色、僅存在于這里的真實的死亡抒發出來,下面的行動就會安全許多。
而且接下來的發展只能用出乎意料的順利來形容。
死結這種東西只要把最關鍵的一環解開,就能做到全盤皆活的效果。
「因為是騎士啊,必須毫無條件地履行自己的義務呢,不管是死亡,還是別的什麼——這就是聖殿騎士最大的榮耀。」
少女想要說出口的話終于被僅存于幻境中的「真實」表達出來。
只不過是在履行義務而已。只不過是為了榮耀而已。——正是這樣的思想將她帶入了深淵。
——被世界附身的少女。
「不,不是哦。就像我一樣嘛。」
「我們都是人類嘛。」
「當然不會。你該不會以為你是那種世界上僅存的超稀有品種吧?」
「所以說啦,不用擔心不用擔心。」
「嗯……實在受不了可以逃出去來著的。」
「……是啊。」
「誰知道。」
「反正那都是大人們的安排。」
會這樣回答她的少女,墨家的另一個繼承者墨蓿雅,已經死去了。
自以為是地逃離、然後被另一個巨大的圈套緊緊地、緊緊地鎖住。
在少女剛剛死去的時候,家族繼承的力量讓她變成了半靈體以靈魂的方式存活了下去。以一個平常少女的身份,忘記一切、假裝成人類——最後到連自己都真的以為自己是人類一樣地活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噩夢的黑貓降臨。
將世界毀滅的龐大的怨念和詛咒灌輸到了她的靈魂之中。
然後在信以為真、目睹了世界的毀滅之後,成為了幾乎喪失心智的唯一的和世界共存的怨靈。
——然而事實上,那是將要在將來發生的事情。
現在所在這里展開的一切,都是怨靈形成、化為碎片之後由未來的「墨蓿雅」帶回來的產物。
由半個靈魂補全人格所制造出的替代品。
憑借世界之間時間流動的逆流在某種意義上回到過去,將更大的詛咒帶來的仿制品少女。如同機械一樣,單純地負擔著帶來詛咒的使命——就如同真正的墨蓿雅所背負的詛咒一般。
——然而這一切,不管是仍然深陷幻境的少年、仍處在碎片的環境之中逐漸怨靈話的墨蓿雅還是仿制品本身——
都一無所知。
就像「土豆也擁有美麗的花朵」這樣不為人知的常識一般——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