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萬籟俱靜。黑暗中的汪曉靜淚眼模糊,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門後,悲傷地自語道︰「思群,媽說你沒走。是這樣嗎?你真的還在這個家里嗎?應該是這樣的,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和孩子,才不肯離開的。我能感覺到,你的心一直都跟著我,你在暗中保護著我。我現在真的感覺到了,你還在這里。思群,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你可不可以出來看看我呢?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我們的寶貝也在這里,你不想看看他、不想看看我嗎?思群,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有很多委屈要跟你傾訴。我不是怨你,但是,我現在的日子真的很難過,你也一定沒有想到你的家人會這樣對我吧?思群,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經受這麼多的痛苦呢?」汪曉靜的淚水簌簌流下,模糊的雙眼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里搜尋著,滿心期盼著能看到辛思群的蹤影。
天色漸亮時,一臉淚痕的汪曉靜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睡夢中,汪曉靜似乎看到了辛思群來到了她的面前,一臉歉意地看著她,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思群,你回來了!思群,不要再離開我!不要!」汪曉靜邊喊邊伸手試圖抓住辛思群的胳膊,手抓空了,汪曉靜也把自己喊醒了。汪曉靜睜開眼楮,滿屋子里尋找著辛思群。當確定是自己在做夢時,汪曉靜的眼淚禁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
林桂華听到這屋有聲音,邊打著哈欠邊走了進來,看到坐在床上流淚的汪曉靜,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了?哭什麼啊?」
「媽,我剛才好像看到思群了,他跟我說對不起。」汪曉靜淚流滿面,哽咽著說道,「思群好像瘦了很多,樣子也很疲憊。媽,看到思群這個樣子,我心里好難過。思群是不是過得不好才會那個樣子的?思群,告訴我,我要怎樣做才能幫到你呢?」汪曉靜已泣不成聲。
林桂華心里一凜,原本惺忪的雙眼也瞪圓了,隨即呵斥道︰「你這孩子,在說什麼胡話呢,我看你也有些不正常了!」
「媽,我沒有胡說,是真的。」汪曉靜嗚咽著說道,「我真的看到了思群,他就站在我面前,就站在您現在站著的地方。」
林桂華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下腳下,馬上說道︰「你不過是做了個夢,別再神神叨叨的說的跟真事似的。家里那兩個小的,本來就不敢回家來。你再這麼說,是不是存心不想讓他們進家門了?」
汪曉靜沒有分辨,低頭抹著眼淚。
「沒什麼事,接著睡吧,天還早。」林桂華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被婆婆無端斥責了一頓,汪曉靜心里更加難過,回想著和辛思群夢中相見的情景,她的淚水又流了下來。汪曉靜的目光轉向了窗外,臉上現出悲痛的神情。這種悲痛的心情一直陪伴著汪曉靜,直到天色大亮。
汪曉靜在婆家住到了周末。在這幾天里,汪曉靜沒有見到婆家的其他人。辛思德和辛美琳不願回家的原因,汪曉靜已經听婆婆說起過。所以,對他們不回家來的行為,汪曉靜沒覺得奇怪。但是,辛思品卻一次也沒露面,這讓汪曉靜心里很疑惑。在汪曉靜的印象里,辛思群在的時候,兩人每次回到婆家時總是能看到辛思品的。汪曉靜是很想和辛思品見一面的,這也是汪曉靜之所以答應來婆家住幾日的一個原因。現在卻一連幾天看不到辛思品的人影,汪曉靜心里自然是疑惑重重。汪曉靜因為這事曾向婆婆打听。婆婆的神情馬上變得不自然起來,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了。汪曉靜漸漸地覺得辛思品這是故意在躲著自己,至于原因,汪曉靜自己認為辛思品可能是出于愧疚和不安才不敢和她踫面的。見不到辛思品,汪曉靜心里很是失落,但也沒有什麼辦法。
周日的上午,吃過飯後的汪曉靜抱著孩子離開了婆家。明天是孩子到社區防疫站打疫苗的日子,汪曉靜要和母親一起帶著孩子去打針,今天回去準備一下。其實,這也是汪曉靜想要離開婆家的一個借口。孩子明天要打針,這是事實,但汪曉靜心里卻不想再呆在婆家了。汪曉靜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她還在這里,辛思品是不會來的。再加上這幾天听膩了婆婆絮絮叨叨的述說拉扯辛思群長大的辛苦,汪曉靜已經無法強迫自己再耐心地听婆婆述說往事了。走出婆家後的汪曉靜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听著大街上的每一種聲音似乎都感覺很舒服。甚至連馬路上兩人吵架的聲音在她听來都是那麼的好听,至少這聲音不會令她心煩意亂。汪曉靜雖說心里很是憂慮,但臉上郁悶的神情卻輕了很多。
懷里的孩子依依呀呀地說著只有自己能懂的語言,伸著小手亂指一通,白白淨淨的小臉上是純真可愛的笑容。
受到孩子的感染,汪曉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坐上公交車,汪曉靜很快地回到了娘家。
第二天一早,汪曉靜抱著孩子和母親來到了社區。讓汪曉靜沒有想到的是孩子打針後的當天晚上就開始發燒,小臉燒得通紅,不停地哭鬧。汪曉靜和母親輪流照看著孩子,用各種辦法給孩子退燒。這一夜,母女二人幾乎是未合眼。
折騰了一夜,孩子總算是退燒了。但汪曉靜和母親也不敢大意,更加小心地看護著孩子。汪曉靜不得不放棄了去高路局找孫子卯的計劃,呆在家里一心一意照顧著孩子。幾天過去了,孩子才完全恢復了健康。汪曉靜這才放下心了。
這天上午,坐在外屋正給孩子喂女乃的汪曉靜忽然听到門口傳來母親和誰說話的聲音,汪曉靜並沒有在意,低著頭繼續想著自己的心事。
有人走了進來。汪曉靜起先以為是母親,所以並沒有抬頭。
「曉靜,你看誰來了?」耳邊響起母親有些驚喜的聲音。
汪曉靜聞言馬上抬起了頭,當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時慌忙拉下衣服,抱著孩子站了起來,吃驚地說道︰「張哥,是你。你怎麼來了?」
看到一臉憔悴神情的汪曉靜,張哥臉上的笑容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同情的神情,他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嗎?听你母親說孩子這幾天病了,你一直都沒有好好地休息過。」
被一個外人如此關心,汪曉靜心里忽然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她的聲音里無法掩飾地流露出一絲的難過,說道︰「我很好。張哥,你怎麼知道我家的?」
「你一直也沒有給我留言,得不到你的消息,我有些放心不下,好在那天你母親給我留了這個地址,我托朋友打听了一下,今天正好有事路過這里,便和朋友一起過來看看你。」張哥關切地說道,「孩子好利索了嗎?你也不要太著急,小孩子體質弱,發燒感冒也是常事。」
汪曉靜這才注意到張哥身後還站著幾個男人,她連忙收起臉上的悲傷神情,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孩子好多了,不像前兩天那樣哭鬧了。」
「她張哥,坐下說話吧。大老遠的還特意過來看孩子,謝謝你了。」章蘭玉熱情地相讓著,一再地說著感激的話,「那天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特意送我們到交警隊,時間還真來不及了。」
「您客氣了!我不過是順路而已。」張哥坐了下來,客氣地說道,「听了曉靜的遭遇後,我很是同情,回到慶大市後,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找到了肇事單位,也見到了當事人。我跟他說了曉靜現在的情況,他也很同情曉靜,托我給孩子捎來1000元錢和一箱女乃粉,說是他個人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們能收下。」
「噢?你見到了肇事司機?他現在怎麼樣了?」章蘭玉有些意外地問道。
汪曉靜也不由得看著張哥,等著他說話。
「他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一條腿受了傷,到現在還打著鋼板,走路都不利索。」張哥看著汪曉靜說道,「他本來是想要來看看孩子的,但又擔心你看到他會傷心難過,所以就沒有跟我一起來。我臨來的時候,他還特意囑咐我一定把他的心意帶到。」張哥說完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汪曉靜。
汪曉靜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他有這樣的心意,我很感激了。這錢我不能收,他也受傷了,看病也一定花了不少的錢。我怎麼能接受他的錢呢?」
章蘭玉也說道︰「是啊,曉靜說的沒錯。他也需要錢治療,我們哪能要他的錢呢?」章蘭玉深有感觸地說道,「從這件事上看,這個司機一定是個好人,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給孩子捎來錢和女乃粉。他張哥,女乃粉我們留下了。錢,就請你再給司機捎回去吧。請你告訴司機,他的心意,我們領了。」
張哥把信封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說道︰「你們的話,我會轉告。但是,這錢你們也一定要收下,我這也是受人之托。你們還有什麼話,我會一並轉告的。」
汪曉靜想了一下,言辭誠懇地說道︰「張哥,請你轉告那個司機,我從來沒有恨過他,怨過他。我知道,他和我們無冤無仇的,出了這樣的車禍,他也不是有意的。所以,我從來沒向他提過什麼過分的要求的。之前,我提出要他們解決我的住房問題和工作,也是針對他們單位,並不是沖他個人去的。如果因此對他造成了什麼影響,還請他多諒解吧。」
「你能這樣說,我代司機跟你說聲謝謝。其實在來之前,我還曾猶豫著要不要跟你說我認識這個司機的事情。說實話,我和這個司機是經常見面的朋友,關系非常的好。我會把你的話帶到的。」張哥臉上露出敬重的神情,感慨地說道,「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大度,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替司機著想。第一次見面時,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個善良的人。這次見面,我更加肯定我的感覺是對的。」
「張哥過獎了!我只是覺得,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很不容易,相互地理解一些,誰的日子都能好過一些。」汪曉靜忍住心里的悲傷,誠懇地說道,「還請張哥轉告我的祝福,希望他能早日康復。」
「我一定把你的話轉告到。」張哥很是感動,真誠地說道,「我們能這樣認識也是一種緣分,大家既然是朋友了,有什麼有需要我幫忙的,請一定告訴我,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你。」
「謝謝張哥,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我怎麼可以再麻煩你呢?」汪曉靜連忙客氣地說道,「張哥的這份情,我會永遠記在心里的。也請張哥代我跟你的朋友說聲謝謝,謝謝他能想到我們,更謝謝他請你來看我們。」
「曉靜這樣說就見外了,大家是朋友,這都是應該的嘛。」張哥馬上說道。
「是啊,你張哥說的沒錯,相識是緣分,你們能這樣認識也是一種緣分。」坐在旁邊的章蘭玉插話說道,「他張哥,曉靜這孩子不太會說話,你別挑理。不瞞你說,自從她愛人出事後,這孩子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我都擔心她受不了,發生意外。好在這孩子還算堅強,算是挺過來了。」
「是啊,我能理解曉靜的心情。」張哥的目光轉向了章蘭玉,一臉同情地說道。
兩人一問一答地聊了起來,汪曉靜靜靜地听著兩人的對話,心里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暗暗地說道︰「現在看來,我已經沒有其它的路可走了,想要活下去,想要養大孩子,只有靠自己去爭取。到最後,即使是魚死網破,我也不會退縮。」汪曉靜臉上流露出思索的神情,目光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