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兩天的大雨,汪曉靜不得不放棄了去大哈管理處找程作紋的念頭。汪曉靜呆呆地坐在桌前,茫然地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嘩嘩的雨聲,讓汪曉靜原本就煩躁郁悶的心情更加糟糕起來。
章蘭玉從外屋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壺水。她看了看呆坐在桌前的女兒,深深地嘆口氣,搖了搖頭,從床底下抽出一個大大的塑料盆。章蘭玉把水倒進了塑料盆里,直起身對汪曉靜說道︰「媽去打些涼水來,孩子醒了,你看看是不是尿了?」
章蘭玉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汪曉靜木然地站了起來,走到床前,揭開了蓋在孩子身上的小被子,機械地把墊在孩子身下的尿布抽了出來,抱起孩子走到了塑料盆跟前,蹲下來,連水溫都沒試,就準備把孩子放進盆子里。
「曉靜,你瘋了!那水是熱的!」這一情景正好被走進來的章蘭玉看到,情急之下,她大聲喊道,「別燙著孩子啊!」章蘭玉匆忙放下水壺,幾步奔到了汪曉靜的身邊,慌忙從汪曉靜的手里搶過孩子,伸手模著孩子的。見孩子的身上沒有水,章蘭玉這才放下心來,扭頭看著汪曉靜,氣得說不出話來。
「媽,你不是兌好水溫了嗎,干嘛沖我發火呢?」汪曉靜神情呆滯地看著母親,痴痴呆呆地說道,「媽,你也覺得我很沒用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對我呢?婆婆他們當我不存在,背著我做了那麼多偷偷模模的事情。媽也要當我是外人了,也是啊,我都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了,卻又帶著個孩子回到了娘家,誰能不說閑話呢?媽會煩也是應該的。你們都煩我,我又該去哪里呢?哪里才是我的家呢?」
「你這孩子,又開始說傻話了,媽什麼時候說過煩你了?」章蘭玉心里一陣難過,但看到汪曉靜臉上的神情後,她不忍心再責備,馬上好言安慰道,「媽不是沖你發火,媽是擔心你這個樣子下去可怎麼辦啊?如果剛才不是媽及時進來,那麼熱的水一定會燙到孩子的。」
汪曉靜的目光轉到大聲啼哭的孩子臉上,似乎有些回過神來,說道︰「我知道了,那我去打些涼水來吧。」她說完,向門口走去。
看著汪曉靜的背影,章蘭玉一臉的悲哀,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可怎麼好啊?曉靜這兩天精神變得恍恍惚惚的,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唉!」說完,沖著汪曉靜喊道,「門口的壺里就是涼水,你拎過來就行了。」章蘭玉輕輕地搖了搖頭,抱著孩子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把孩子撒尿。
汪曉靜則拎著壺走到了水盆旁,把壺里的水倒進了水盆里。章蘭玉不放心,眼楮一直在盯著汪曉靜,看到倒進盆里的涼水差不多了,她連忙喊住了汪曉靜。
汪曉靜放下壺來抱孩子,章蘭玉卻沒敢將孩子交給她。汪曉靜也沒堅持,轉身走到了一旁的沙發前,坐了下來,傻呆呆地看著母親給孩子洗澡。
「唉!看來我不能再攔著曉靜了,她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吧。她明天一定要去大哈管理處找程作紋,我就陪她去一趟吧。不管結果會怎麼樣,總比現在這樣暈暈乎乎的樣子好些啊。」章蘭玉在心里暗暗地琢磨著。
傍晚的時候,章蘭玉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汪全清。兩人商量了很久,最後還是替汪曉靜做好了明天去管理處的準備。
老天也可憐苦命的人!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汪曉靜一早就和母親出了門。汪曉靜抱著孩子,章蘭玉拎著一個大大的包,里面裝著孩子的必用品。她們是第一個來到耿大收費站通勤車站點的人,在這里她們將要做通勤車到耿大收費站,然後再請站里的收費員幫忙搭個車去往大哈管理處。
在通勤車上,辛思群一名同事的話改變了汪曉靜的計劃。「思群的父母昨天也去了交警隊,這個時候他們去交警隊有什麼事呢?難道是他們約好了和對方見面嗎?」。汪曉靜心里泛起了思量,「常所長手里握著那份‘全權委托書’,即使沒有我在場,他們也是照樣可以和解的。再加上為了討好思群大伯,他們也有可能會這樣做。不行,我還是先去一趟交警隊,打听清楚這件事。」汪曉靜暗暗地思考了很久,最後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到了耿大收費站,當汪曉靜對坐在收費亭里的收費員說出去東肇縣交警隊的時候,讓章蘭玉很是意外。汪曉靜卻沒解釋。
因為已經來這里搭過很多次車了,辛思群的同事幾乎都認識了汪曉靜,對汪曉靜很是同情,態度更是格外的客氣。
時候不大,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收費亭。一臉笑容的收費員和司機說了幾句話後,就招呼他們上了這輛轎車,轎車沿著高速公路向東肇縣駛去。
轎車很快就來到了辛思群出事的路段。一直看著車外的汪曉靜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腦海里浮現出思群出事後昏倒在車里的樣子。「那麼冷的天,思群,你有沒有覺得冷呢?對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現在很後悔那天沒跟著你。我好後悔,好後悔。」汪曉靜忍不住悲痛,小聲地抽泣起來。
轎車里很靜,司機很快就感覺到了身後的異常。他從後視鏡里看到淚流滿面的汪曉靜,臉上現出疑惑的神情。過了一會兒,看到汪曉靜仍然淚流不止,他不由得問道︰「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汪曉靜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哽咽著說道︰「對不起,我影響到你開車了。」
司機倒沒有生氣,說道︰「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吧?想開點吧,誰家能沒有點事情呢?」
汪曉靜點了點頭,眼淚又流了下來。
怕引起司機的不滿,章蘭玉連忙解釋道︰「師傅,不好意思,這孩子實在是太難過了。年前他愛人在這條路上出了車禍,已經不在了。剛才經過出事路段,孩子心里難過,這才忍不住哭了。請師傅多擔待一些吧。」
司機的身體微微地一顫,臉上現出吃驚的神情,馬上追問了一句︰「你說他愛人年前在前面那路段出了車禍?」
「是的,臘月二十二出的事,小年的前一天。」章蘭玉眼里也有了淚水,難過地說道,「扔下這孤兒寡母的,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司機的神情變得復雜起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對方怎麼樣了?」
「听辦案人說,對方也傷得不輕,一條腿折了,到現在走路還不利索。」
「你們這是為了交通事故的事情去交警隊嗎?」。司機說道,「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和解呢?事故責任在你們這邊嗎?」。
「對方負全責的,責任認定書已經下來了。」章蘭玉說道。
「既然是這樣,你們可以找對方理論啊。」司機似乎是很好心地提醒道。
「對方也不是故意的,他自己也受了傷,行動也很不方便。這件事由他單位的領導出面處理,他們那邊的態度很積極,我們心里是很感激的。」
「那怎麼到現在還沒和解呢?」司機疑惑地問道。
「一言難盡啊!這里面的事情太多了,和對方沒有一點關系。」章蘭玉嘆口氣,說道,「自思群那孩子出事後,這邊發生了很多事。思群走後不到兩個月,他愛人住院生下了這個孩子。思群的父母是一門心思只想打錢的官司,對這娘倆不管不問不說,還想背著孩子和對方和解。昨天,他的父母又去了交警隊。孩子不放心,這才決定到交警隊問個明白。」
「原來是這樣。」司機輕輕地點點頭,臉上現出同情的神情,從後視鏡里看著汪曉靜,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不要難過了。孩子還這麼小,即使是為了孩子,你也該變得堅強起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希望我能幫到你。我在慶大和東肇都有朋友,如果你們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聯系我。」
「謝謝你了,師傅。」章蘭玉覺得司機不過是順嘴說的客氣話而已,她也連忙客氣地說道,「你能送我們到東肇縣去,我們就已經很感激了。」
「也許,這是命運的安排吧。我一般情況下是不願意讓人搭乘我的車的。」司機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今天只是途經東肇縣而已,並不是去東肇縣里。那個收費員跟我說,請我把你們送到東肇縣收費站就可以,我沒猶豫就答應了。看到你們走過來,我心里還很奇怪,你們這老的老、小的小,到東肇縣收費站干什麼呢?原來是這樣回事。」
「麻煩你了,師傅。」章蘭玉連忙感激地說道,「給你添麻煩了。」
「沒什麼,我們能這樣認識,應該說也是一種緣分吧。」司機回頭看了一下汪曉靜說道,「我姓張,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後你就叫我張哥吧。」
「謝謝你,張哥。」一直沒有說話的汪曉靜抬頭看著張哥說道,「我叫汪曉靜。」
「曉靜,即使我們認識了,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張哥幫忙的事情,盡管開口,張哥會盡力幫助你的。你有聯系方式嗎,我要怎樣才能找到你呢?」
汪曉靜搖了搖頭,說道︰「我現在沒回單位上班,沒有聯系方式。」
張哥想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我一會兒把我的呼機號告訴你,你到家後聯系我吧。」
汪曉靜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張哥很快將車停到了東肇縣收費亭前。汪曉靜正準備開車門下車,張哥說話了︰「我忽然想起來了,我正好要去縣里看個朋友,順道送你們去交警隊吧。」
「謝謝張哥。」汪曉靜雖說有些意外,但還是連忙客氣地說道。
張哥點了點頭,交過費後,開車駛出了收費站。收費站離交警隊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半個多小時後,他們才來到交警隊門前。
目送著張哥開車離開後,汪曉靜和母親一起走進了交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