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key－death!——birdisbodyless
（結束鍵—「無身之鳥」）
鮮艷的紅色滑下金發男孩的面頰，他卻不為所動。
手指敲擊著字符,輕快地仿若鳥兒哼出的小曲。
｛九十九貝勒被殺了。
九十九夫人戴上了紅色的面具。
小鳥說︰誰殺了九十九貝勒，這次就要交出命來。
九十九夫人舉起了菜刀，砍掉了小鳥的身子。｝
——【第三視角︰考倫.弗蘭茲】
叢林尸地的整體地勢比較低，而綠色門的兌換點卻嵌在高高的岩壁上。
「一開始就不想讓人接近嗎？萵苣姑娘……快把你那干枯的辮子垂下來，迎接你親愛的考拉王子吧。」
我在岩壁上艱難的攀爬，忍耐著背後炎燒帶來的高溫酷熱。
離凌晨一點還有10分鐘，我到達了終點。
一個像墓室一樣昏暗狹小的空間，充滿著食物腐爛的惡臭。
室內一側的牆壁上，顯現著整個鬼城的電子地圖，無數個象征生命體的圓點正四散分布，如螞蟻般爬行。
跟萊因在拍賣會上穿著打扮的一模一樣的人形，正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他顏面上罩的紅色面具，在燭光的照射下顯得詭異萬分。
「九十九夫人，該說終于見到本尊了麼？」
對方沉默不語，我向前走了兩步。
「……」
……怎麼回事？
我邊又靠近了一點，邊仔細觀察這個人——他的四肢枯瘦如柴，鏤空的面具下，眼瞼低垂著，對于生人的到來，完全沒有絲毫的回應，身上的旗袍和披肩皺巴巴，陳舊而滿是灰塵……
簡直就像是一具……尸體。
不會吧？裝的？想誘導我？
「耍這種詭計沒有意思，你如果認為是我殺了九十九貝勒，就說話啊，跟我對峙啊！」
仍然沒有反應。
我走到他旁邊蹲下來，伸手去觸他的脈搏，試探鼻息。
……死了。
這人是誰？怎麼會……
而且不對啊…牆上的地圖上顯示在我這個位置，有兩個生命體征……
兩個……？
這時，我側後方的兌換台發出了微微的響動。
｛……剩下三個人，其實我最先瞄上的是那個綠色牌子的小孩，但是出了意外。｝
｛你們沒听到槍響是嗎……他被人打死了，尸體就在叢林尸地到萬象地獄的一側弧形通道上，他手里沒有面具。｝
突然腦袋里回響起機械男說過的話。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嗎？
是他啊，在所有已經出現過的面具中，唯一沒被提到七蛇成員……
我扯動嘴角，低聲苦笑，並沒有回頭，等待那個家伙從宛如棺材的兌換台中爬出來。
「是我輸了，我早該想到是你……只有你這個未發育完全的小動物才喜歡藏在那種地方。」
我慢慢的揭下尸體臉上的紅色面具，露出了下面瘦到凹陷的人頭——就算他活著，活得豐衣足食，也到了差不多該干枯的年紀——這是一個已經步入暮年的老人。
事情的原委尚不清楚，但看來背後的黑手不只兩個！
「我該恭喜你，玩具考拉，你找到了我，只可惜，我要找的不是你。」
背後響起了拉開槍栓的聲音。
……判斷失誤，這一次賠進去的會是我的命嗎…
如果說這是我想要的結果……
還太早了點。
——【第二視角︰萊因.伊爾】
「考倫個白痴，到點才給我，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麼？」
「啊？」
我正朝叢林尸地快速前進，耳機里傳來笨蛋n.k的抱怨聲。
「寶貝貓，加油跑，考倫可能出事了。」
「…他出事…你怎麼還說的那麼悠哉？還有，那個代號不要再叫了！」
切西諾。哈達爾，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剛才還說要跟我一起行動，接到赫高的一封郵件就說不走了，把裝備全給我，乖乖的待在相對安全的地域當他的支援者。
肯定又有什麼不想我知道的幕後計劃！
嘖！我管他的！不來正好！
一腳踹開歪歪斜斜向我撲來的幾只怪物，打傷它們的腳踝，進入目標區域。
沖天的火光和漫天的嚎叫讓我一瞬間愣在那里。
「咳、咳……」
濃煙嗆入了肺里，頓時覺得呼吸困難。
水面上的浮游燃著一團團火焰，與四處亂撞的木筏相映成輝，很快將周圍的布景也染成了紅色。
「傻兔子，快想想辦法！」
這是什麼景象啊……燒成這個樣子，居然沒有引發任何火警系統！好歹撒點水下來啊！誰這麼缺德這個都黑！
「抱歉，親愛的，現在沒工夫，你自己看著辦，要麼等著明思她們也行，特警已經包圍了鬼城的所有出入口，現在正在控制翡雀茶樓的地下拍賣會場。」
「我都走到這里了，你才說這個！咳……」
「我要是讓你別勉強，你不是又要生氣了？寶貝你自己玩會，我有點事。」
他說完就掛斷了。
什麼？！
玩你個頭啊！
「嘖…咳…」我努力回避濃煙，觀察四周——從地上看來是沒法走了，最好的可能性是水里……但剛才考倫就是因為栽到水里而失去聯系，這水很可能有什麼問題，所以防水性性極佳的
裝備也會失去效用……
那剩下的只有……空中嗎？
用十字弓配合鋼絲鎖一點點蕩過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我才不要呢。
「砰！砰！」舉起槍，打壞了幾個煙霧探測器，噗呲呲的水流由高處灑下來，怒張之勢的火焰逐漸收斂。
我又不是人猿泰山，誰要陪你玩什麼哈呦哈的游戲啊！
「萊因……別搗亂好不？」耳機傳來某人重重的嘆氣。
「我故意的，誰叫你不可愛。」我邊從木筏上跳躍著前進，邊反唇相譏。
「啊？」
雖然他不肯明確告訴我他在干嘛，但是根據他的一連串行為和現在的形勢推斷，他只可能在做一件事——以黑客的手段攻擊eye－finger！
「你自己說過的吧，痛得時候要說痛，難過得時候要會撒嬌，這樣才可愛。」
「……好吧，那我就撒了，現在情況非常糟。等你到安全些的地方告訴我，我得把火警關上，因為報警超過90秒就會啟動聯防，切斷所有網絡信號。我現在還在手動推延e－f維護系統的
啟動時間，但每次推延只能向後200秒……」切西難得傳來了有點焦躁不安的聲音。
在網絡攻防方面，他一向游刃有余到令人生氣，這次卻……
「快到了……好了，你可以關了！」我跳下最後一個木筏，在目的地下方的岩石上停下來，「對了傻兔子，你為什麼不用……」
……糟糕，問出口後才想起來。
「不用什麼？」
「沒什麼，你加油吧，我上去看看情況。」
「注意安全。」
他又切斷了連接。
……已經無暇顧及我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自己也有責任。
其實我剛才差點月兌口而出的問題是——「你為什麼不用k－x卡？」
然後想起來，他的眼楮…芯片沒法正常工作…
也就是說，他現在根本就不是以t.n.k的身份在做攻防，無法調動政府的代理服務器，只能使用拼合f－e.id的危險方法，借助k.a的力量侵入e－f。
……愧疚感油然而生，雖然他有強調過是他自作自受，但這段時間每次看到他的眼楮我都會不舒服……
如果我的id也高到可以拼合就好了，起碼可以彌補他一點……可惜我原來一直是o－e的身份，f－e的id只是個一年都不到的新號。
等等……拼合f－e.id?
{又是拆骨戲法阿…九十九夫人最喜歡這種游戲……}
｛好像是說聚齊人偶所有部分可以拿到門禁卡什麼的…｝
｛九十九商會生產的人偶數量每次都不過百，據說就跟他對數字的特殊癖好有直接關系……｝
拆骨……換骨……拼…骨？
面具……七蛇……號碼牌數據……
該不會…門禁卡其實並不只是幌子？
可是這樣話，不就存在矛盾了麼？這個幕後黑手策劃了這麼布局精細的游戲，調來人後卻又全部弄死？九十九夫人跟亞拉合作，目的只是找出誰殺了九十九貝勒的話，根本沒必要搞什麼
換骨游戲！
不……除非九十九夫人……也不是一個人！
為了盡快印證心中的想法，我盡速的攀上崖壁，到達綠色門的兌換點。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墓室一樣的空間和一個趴倒在地的男人，以及……地上的斑斑血跡。
「考倫，喂！」我把他翻轉過來，探探他的氣息——還好，還活著。
他的脖子上有個針孔，可能是某種麻醉劑或催眠劑，但那血……似乎不是他的。他手里緊緊的攥著一個打火機，不遠處的地上遺落著一把小型的鐳射槍。我又環顧了四周，牆壁上的巨大
屏幕被鐳射光穿了幾個彈孔，已經不工作了……本該是兌換台的石桌表面被掀開，露出了一排向下的樓梯，血跡滴落在周邊……
這個情況看起來是考倫和什麼人爆發了沖突，那個人並沒想殺考倫，但考倫沒有手下留情，重傷了對方。
我從考倫手中把打火機弄出來，撿起地上的槍，又拍拍他，他的眼皮稍微動了動，但醒來的可能性不大。
也好……明思叫我把他安全的帶回去，我本來以為沒希望了的……這家伙一意孤行的執念也太深了！
「什麼情況？考倫怎麼樣了？」耳機里響起切西的聲音。
「才想起來關心老搭檔嗎？他沒事，看來這個最終的boss並不是個屠殺主義者。」
「別掉以輕心，萊因，不管怎麼樣最後的這個家伙都是參與了整個變態計劃的一份子。」
「看來你也想到了…這家伙的身份。放心吧，他不是個屠殺主義者……我才是。」
「……萊因，別胡說！」
「我說的是實話……專心你的工作，我下去了。」
耳機那邊沒有掛斷，但是陷入了沉默。
我扯扯嘴角，抬起手腕打開表形燈，從樓梯向下走去。
下面看來是個機房，到處布滿了線纜。
「晚安，伊爾.萊因，我等你很久了。」
還沒下到底，就听到了招呼聲，把名字反過來叫，讓我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是在叫我。抬高腕燈，向聲音來源的方向照去——那個在拍賣會上戰戰兢兢的被害妄想型小動物……不，小男孩
，此時正站在發出微光的電腦前，面無表情，一副淡然的模樣望著我，可是他一邊的眼窩已經凹進，鮮血正不停的流下來。
「你在等我？話說你……不疼嗎？」。
他的眼楮中了鐳射光，一定傷到了大腦，居然還可以活到現在！
「疼啊，如果我有感知疼痛的神經的話，一定痛的……
他微微低頭，手拂在電腦旁的座椅背上——這時我才發現，那里好像隱約有個人形。
「他是……？」
「是我親愛的父親，造了我和九十九貝勒的人。」
……什麼？造了？
「……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他才是九十九夫人嗎？」。
「你很聰明，伊爾。萊因，就像你為那個人服務一樣，我是為真正的九十九夫人服務的代理執行人……也就是父親的玩具，人偶……」
「別把自己的存在看的那麼輕！」
我有點不爽的向前走了兩步，發現座椅上的那個人腦袋僵硬的扭曲著，好像已經……
「我的存在？我……有生命嗎？我有時候真的懷疑……即使被刀砍，被子彈擊中，被鐳射光掃射，也不會痛，也不會死……」他輕輕的拉開了領口，那里呈現著一個槍傷的痕跡，「即使
心髒不會跳動，不能呼吸，我的大腦也很清楚……我想，我應該已經不是人了吧。」
……那個槍傷……原來機械男說這孩子被人殺死，根本是他自己裝的！為了混淆視听……防止別人靠近綠色門的兌換點！
「父親一直想知道誰殺了九十九，他最疼愛九十九，即使我做再多的努力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為了迎合父親，我的身體已經成了半個機械，你想看看嗎……」他邊說邊月兌下了大大的
巫師袍子，絲毫不理會我的反應。
頭以下的部分，可以說體無完膚。
血肉和機械怪異的交織，讓我一陣生理性的反胃。
「多麼惡心啊……我完全不能理解父親的品味，九十九卻能，而且發揮的更淋灕盡致，這個鬼城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所以，你殺了他？」
「……」
「殺了九十九的是你吧，蜂鳥？」
沒錯，他就是七蛇最後的一個人，沒有接受政府招安卻銷聲匿跡的人，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幼小的孩子……該不是因為身體的改造而停止了生長……
「……好久沒听到這個名字了，」半晌，他慢慢的開口，微微的苦笑，「為什麼你會認為，是我？」
「我解開了你的謎題，雖然九十九和你的父親殺了那些為了門禁卡而來的eve，但安排拆骨—換骨—拼骨游戲一整套流程的人卻是你，對嗎？」。
「……證據？」
「大費周章的進行拆骨拍賣會，又安排在大場景的鬼城進行換骨游戲，把人折騰的跑來跑去，不過是為了掩飾隱藏目的。真正的拼骨圖譜，其實是一個數字游戲，它指向了門禁卡的所
在，也指出了殺死九十九貝勒的人是誰。首先，九十九夫人安排的會場，所以99號對應的藍色面具是統一的減法規則——藍色面具說‘誰殺了九十九貝勒，這次就要交出命來，也就是說其他
面具上統計的數字全部要－99。」
「……」
「78號對應的綠色面具說‘殺了九十九貝勒的是w嗎？交出你的命來’，w是13號，」我舉起了手中的打火機，「所以，78+99－99－13=65。」
「……繼續。」
「34號對應的白色面具說‘殺了九十九貝勒的玩具考拉，我看見你了’，考拉本身就是34號，所以34+99－99－34=0。」
「……呵。」
「13號黃色的面具說‘殺了九十九貝勒的剪刀手&白銀騎士&火焰狼，我知道你們是共犯’，這三個人雖然是支援者，但都沒有正式參加游戲，沒有號碼牌，所以13+99－99－0=13。」
「……」
「到這里為止，將得到的數字拼合後，得到的結果就是78號，還有七蛇里唯一沒有出現過的名字，就是蜂鳥。」
「……會不會太武斷了點？最後一個面具說了什麼，你還沒看到過吧？」
男孩微微的笑著，舉起了手中的紅色面具。
「那上面不會再有可以拼合的數字了，因為……紅色的面具，就是門禁卡！」
男孩睜大了眼楮——那只僅剩的完好的眼楮。
這是一個大膽的推測，我並不是很有把握。
但是所有的線索綜合判定後，只能得到這個答案。
其實除了數字的部分，還有一個輔助推斷的情況。一開始就已經到位的兩個人偶部件，分別是紅色門的頭骨和綠色門的左腿，所以從這兩個門出發的人，最可疑……既然不是我，那就是
他了。
他扯動嘴角，發出了淒絕的笑聲。
「……父親和九十九都不明白呢，所謂eve的尊嚴，只有在智力和技術上贏過他人才是真正的勝者，他們卻利用這些人的好勝心來讓他們從人間蒸發，還理所應當的認為這是天職……
我的智力都快退化了呢，看著那些原本可以一較高下的對手一個個的被拖進手術室……」
「那麼現在，你滿意了嗎？玩夠了嗎？把中華街區的安危也扯了進來，你跟他們做的事又有什麼不一樣？」
「我滿意，當然滿意，在死之前可以再和原來的七蛇成員盡興的玩一次……可惜，你們要聯合起來才對付的了我，多少有點失望呢……算了無所謂了，給你吧，門禁卡，算是嘉獎你的勇
氣，雖然有些事情你還是太過武斷了。」
……什麼意思？
他邪邪的笑了一下，把手中的東西扔給了我。
紅色面具的背面，夾著一個微型芯片，我用表上的放大鏡將上面的號碼顯影出來。
「切西！在嗎？听我說，門禁卡的號碼是……」
我邊注意著蜂鳥的動向，邊跟耳機那邊說著門禁卡的事。
男孩不緊不慢的在室內移動，將手中一個瓶子里裝的液體傾灑的到處都是。
他要干嘛？這氣味……很像是下面水窪里的，還混合著某種油脂……
不好的感覺慢慢的在腦中升騰。
這時我看到了面具的右下角刻著一排字符……這也是七蛇間的通話用語嗎？該不是……
「切西……a1e5yyu689kkdvbnm5…是什麼意思？」
「…怎麼還有這種東西…意思大概是‘殺了九十九的，是我，蜂鳥’。」？！
只是承認罪狀的…自白？
…不對吧，等等，如果照我剛才推論的規則的話……
｛65號紅色面具說，殺了九十九的，是我，蜂鳥｝——65+99－99－78=－13。
拼合其他四個面具總和的78，不就變成了……78－13=65？
……65？
不就是……我？
殺了九十九的人……是我？
｛終于抓到你了，殺死九十九的凶手。｝
猛地腦中閃現了在萬象地獄中被電線捆綁時的遭遇。
「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嗎…你為那個人服務，大概也跟我一樣，沒有自由吧……可能連對象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沒關系的……我陪著你。」
男孩自言自語著，手上不知打著了什麼東西，瞬間室內燃燒起來！
「父親，我終于得到手了呢，人偶的劇毒l－co，這次一定可以徹底毀滅了，和殺死九十九的凶手，我們一起下地獄！」
他在火焰中狂笑著，幼稚的臉和扭曲的笑容把我的心撕成了碎片……
「萊…怎麼回…通訊情……糟！」
耳機里傳來切西斷斷續續的聲音，很快就沒有了。
火勢蔓延的很快，這樣下去，沒等fbi沖進來我們就得嗆死！
望了一眼自顧自狂笑不止的蜂鳥，我回身向台階上方跑去。
只是為了活下去所以傷害別人的怪物，屠殺以後就忘記的殘忍凶手，我的劣質程度跟這些變態……好像沒什麼不一樣。
只是我…還不能死。
我答應了明思要把考倫安全的送出去，還有……
——眼前不知為何突然略過某個笨蛋的面容。
遠處傳來爆裂的聲音，整個空間劇烈的發顫，爆炸卷著熱浪襲來，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拖住考倫跳進叢林尸地的水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