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葉點了點頭，眼楮盯著棕色的木門，卻沒有挪動步子。他像是在害怕著什麼，只是探了探身，眼神移到二樓的窗子，一臉的擔憂。
「在這里等可不是什麼好事，我們還是快點離開的好。張先生，我們一起進去勸勸你女兒吧，不要再呆在這個地方了，你說呢？」鄭武走到張葉身側，掃了眼二樓的窗戶，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那眼神中有種莫名的期待，他在期待什麼？
「啊？這……」張葉遲疑著，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不如，不如你們去勸勸她吧，這孩子從來不听我的，我去了也沒用啊。」
「這不好吧，還是咱們一起去吧，人多一點她會听誰的也不一定嘛。」鄭武說著，作勢去拉張葉的胳膊，張葉一臉驚恐地後退了幾步，用力搖了搖頭。
「我發過誓，再也不進這幢房子了，我、我……」張葉臉色白得可怕，他猛地退到院門邊，無力地抵住門框。「你們不要逼我，我不會進去的，絕對不會！」
「你女兒呢？你不想救她了嗎？」。鄭武眉頭緊皺，語氣中帶了幾分不屑。
看著張葉蒼白的臉色，我忽然想起上次見面時我們的談話，當提到老宅時他不可抑止的恐懼模樣深深地印在我腦子里，現在我終于可以體會他的恐懼了。只是，我無法不理屋內的張倩。
「張叔叔，你跟我們一起進去吧，我們這麼多人，不會有事的。況且小倩一個人在房子里，萬一出事了怎麼辦？」我掙開李輝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倩兒，倩兒……」乍听到張倩的名字，張葉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你們不明白，這屋子、這屋子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樣，你們明不明白？嘉林，尤其是你，你不該來這兒，不該來這幢房子。」
「張叔叔，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為什麼我不可以來這兒？到了這里又會怎樣？」這是怎麼了？每個人都說我不該來這里，好像只有我不知道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我不能說。」張葉搖了搖頭，眼神黯了下來。
「不能說嗎？那麼，你在怕什麼？對于這幢屋子，你在害怕什麼？」我有些氣極了，咄咄地大喊出聲。
「嘉林，你不明白。我不能……」
「不能什麼？我有什麼不明白？你們每一個人都明白，只有我不明白是不是？我要明白什麼？你們要我明白什麼？好，你怕，你不敢，我去！我去把小倩找出來！」瘋了！我真的要被這一切氣瘋了！這些都是些什麼人？我又在做些什麼？天吶！為什麼我要忍受這些？
猛然轉過身，我不顧一切地沖進大開的屋門，除了一片黑暗，我眼中什麼也看不到，更听不清身後的人們在喊些什麼，心口好像堵了一塊大石，我只覺得一陣氣悶,險些被樓梯間的門檻絆倒。
昏暗的燈光閃爍著照在牆壁上，我又看到了那雙曾令我感動的眼楮，迷霧般的眸子，她到底是誰？我們是如此不同，她真的是我的外婆嗎？
「嗚——啊——」
熟悉的低吟從耳際滑過，我只覺得心髒都要停止了，來不及多想便向樓上沖去。
「小倩！小倩！小……」客房內空空如也，張倩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乳白色的光線充斥著房間，屋子變得從未有過地明淨。最過深沉的，還是那張暗淡的油畫。
是我沒有留意到嗎？
看似混沌的畫面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畫框內蠕動著，很快地，一幅明暗清析的畫重又出現在框里。
漆黑如墨的懸崖鋪佔了大部分畫面，刀削般整齊，灰色的土地映襯著同樣灰沉的天空，就像一片死亡之海般震懾心魄。我不會忘記這景象，那是……
「禁地。」
李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倩不在這兒，我去找她。」我不敢去回應這個話題，也不想再回憶起那段經歷，已經夠了，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你怎麼了？」
「得快點找到她，我們得走了，不能再留在這兒了。」是的，我們不能再留在這里了，尤其是張倩，她本來不該來這兒的。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大錯特錯！
我沒再理會李輝，轉身走向對著客房的房間，不管張倩在哪里，我都要找到她。
「她不會在書房的。」
房門應聲打開，一股腥臭氣夾著厚重的霉味撲面而來，我幾乎被那味道嗆昏過去。
「怎麼了？這是什麼味道？」李輝扶住我的肩膀，將我推到一邊，捏著鼻子伸手探向燈門。
「別……別開燈！」深深的恐懼充斥著我已有些混沌的大腦，我能猜到那曝露在燈光下的會是什麼，我曾經面對的恐懼，一定還會再次出現。
「什麼？」
昏黃的光線‘啪’地充滿屋內的空間，刺目的紅色隨著燈光涌進視線，我一下子什麼都看不到了，除了那可怖的紅色。
血……好多血，新鮮的，眩目的血液，令人窒息的鮮紅。這不是真的，不會是，不會是真的。
「怎麼會……」李輝倒退幾步靠到客房的門框上，臉色煞白。
一件黑色的物什不知從哪里掉了出來，落在血泊中分外醒目，它緩緩地轉了一圈，慢慢滾落到門口。
「啊！！啊、啊——」我歇底斯里地大叫出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恐懼。
那東西竟然是一顆沾滿血污的人頭！
「鄭、鄭三哥？！」
「老三？」
李輝和鄭武的聲音同時響起，我看著鄭武，腦中一片空白。
「嘉林？你沒事吧？」丁默的臉出現在眼前，我忽然有了種安心的感覺，淚水一下涌了出來。
「小倩，小倩不見了，我、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不知道這間屋子里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對不起，對不起，我找不到小倩，對不起。」我有些語無倫次地叨念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是我的錯，不管怎樣，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