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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險死還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險死還生

老番僧此刻正自念經超度,哪料到田海旺竟會突施偷襲,只听「啪」地一聲響,胸口已然被打中,不由狂噴一口鮮血,倒退幾步。

田海旺見機不可失,當即抱起月穎,便從他身側繞過,沖出洞口。老番僧見他從身邊逃走,這才定過神來,急忙喝道︰「哪里走」一指伸出,往田海旺腦後「玉枕穴」點去。

田海旺矮子,舉足踢向老番僧腳踝。老番僧自高身分,不願躍起相避,只抬腳來擋。豈知田海旺這腳只是虛招,用意在于誘敵,他見老番僧舉腳,重心略向後移,胸月復間現出弱點,忽地重重一踏,竟把右足放落以為支點,跟著「嘿」地一聲怒喝,揮掌陡向老番僧打去。

這招絕技類似中原武林的「震腳」,按理說當是沉肩撞去,接著貼身短打,連攻不休。只是田海旺胸口兀自疼痛,擔心這麼一撞,創口又破,便只得改為用掌。

老番僧猝不及防,「踫」地一聲響,胸口登即被打中。田海旺傷後無力,這一掌之力並不厲害,只是將老番僧硬生生逼退了一步。好不容易有空隙,田海旺連忙抱起月穎,沖出洞口。

田海旺一出洞口,忽覺風聲勁急,「唰」地兩聲響,左右兩側已有兵刃砍下,洞口竟然埋伏著人。田海旺抱住月穎,往前用力一撲,閃了開來,便往崖邊沖去。

只听遠處有人吶喊道︰「賊子跑出來了快把他攔住」田海旺心下一驚,回頭一看,竟有十余人追來,四下還有無數人聲喊叫,不知有多少好手上峰。

田海旺這幾日都在勘查附近地形,對地勢甚是熟稔,當下背起月穎,急急往前些日子布置的高台爬去。甫一上台,便轉身躲到巨石之後。

須臾間,後頭追兵已然趕來,待見他躲在石後,登時叫罵道︰「賊子滾出來你的陷阱壞了咱們幾十個弟兄看今天不把你千刀萬剮?」

十來人一聲喊,紛紛朝上攀來。田海旺「嘿嘿」冷笑,伸手在地下一抽,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只听「轟」地一聲,無數亂石朝下滾落。那十來人見亂石沖來,嚇得臉色慘白,急忙閃避。田海旺早年曾在刑部密探的藏書中閱讀過布置陷阱之法,如今用來,果然威力不凡。眼看對方陣勢已亂,田海旺大叫一聲,趁著亂石滾下,便即奔出。他手起掌落,霎時殺了五六人,余下的也被亂石壓死。

忽听一人叫道︰「大膽狂徒,還敢頑抗」那人光頭禿頂,卻是老番僧親自殺來。此人身法靈動飄逸,轉眼間已欺近田海旺身旁,兩人立時斗在一塊兒。

只見老番僧運起密宗的大手印功夫,一掌一掌拍過來,有若天女散花,已將田海旺全身要害鎖住。田海旺心中一驚,他吃過這番僧的虧,知道此人的武功十分陰毒,好在此刻無暇讓他緩手運出軍佘利冥王大手印,否則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田海旺接一掌就退一步,僅存的內力滿布全身,就怕陰勁襲體。十余掌接過,他已退到懸崖邊緣上,卻是退無可退了。

老番僧適才給他打退,臉面無光,此時急于扳回一城,便冷冷地道︰「施主切莫自誤,快快投降吧」

田海旺怒喝道︰「休想」右拳一晃,作蛇形往老番僧臉面打去。那番僧正待舉臂去擋,卻見田海旺左拳閃動,似成鶴狀,後發先至,竟比右拳更快了分毫,已朝田海旺胸口打來。

老番僧雙手成圈,想一次擋下連環攻招,田海旺左足向前重重一踏,口中大吼一聲,右腳已然猛力踢出。老番僧沒料到他左右連拳都是虛招,不禁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怪異武功?」他見識淵博,頗識江湖各門絕技,但卻從未見過這等胡亂攻勢。他心中驚駭,雙掌護胸,硬接盧雲這一腳。這一踢力逾千斤,老番僧身子一震,立時向後跌開,地面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足印。這下不但面子上掛不住,也踢得他胸口隱隱作痛,肋骨如同斷裂。

這招乃是田海旺糅合中原武林諸多武學,獨創的「百獸拳」。他自練成天魔功後,自己創的武功便再沒用過,如今氣血耗損太甚,便只能借詭異招式克敵,此時忽地使出,果然大收奇效。

田海旺見百獸拳頗佔上風,當下又連變幾招,忽作猴形,忽擬豹狀,攻了過去。兩人劈劈啪啪地連過數十招,田海旺手腳並用,全力施展。老番僧被他快攻得手,一時只有招架之力,全然無法還手。兩人手臂相擊清脆有聲,若非田海旺顧忌傷勢,早已把他打下山崖。月穎躲在大石之後,被他們內力一逼,只覺得氣也喘不過來了。

數十招一過,老番僧心中懼意漸去。他武功根底深厚,臨敵經驗豐富,已知田海旺顧忌身上傷勢,不敢全力出手。老番僧臉露冷笑,過了幾招,待田海旺左足便要往前踏出,忽然先發制人,任憑對方攻擊自己,伸腳出去,踢向田海旺腰畔。田海旺不願與他硬拼,只得微微後退,卻落入陷阱。老番僧右掌重重一擊,已將田海旺震飛出去。

田海旺給掌力一震,身子遠遠摔出,便往山崖邊滾去。還好他一來內功深厚,二來順著掌力往外撲開,三來則是胸口肌肉滑動,卸開了不少勁力,這才沒要了性命。

此時後頭已追來十余人,眼見田海旺摔倒,便想撿現成便宜。只听眾人大喊一聲︰「是我殺的」便往田海旺身上砍去。

田海旺不及調勻內息,慌忙間著地滾開,跟著急急起身,便往一旁急奔而去。只見他落腳處都是沿著懸崖而走,正是先前所布下的沙粒陷阱。

眾番僧見他逃跑,不疑有他,連忙追了過去。老番僧輕功甚佳,已追到他背後,喝道︰「小子,往哪逃?」伸手便往田海旺背後抓去。

田海旺慌忙用力一跳,縱出五六丈遠,既躲過了老番僧那一抓,也跳過了自己布下的那片沙地。可後頭追兵怎知其中巧妙?紛紛追趕過來,呼喊連連。

老番僧第一個踏上,腳下頓時一滑,他下盤沉穩,猛然屈膝穩住身形,正要提醒其他人,猛覺背後被人拉扯了一把,幾乎要墜下去。他聳肩甩開那人,回頭望去,只見後頭人「啊喲」「不好」連連驚呼,互相拉扯,都要墜下崖去。老番僧心道︰「這地方怎地如此滑溜?」向前一步,遠遠躲開了旁人,防止被拉下。正要再追田海旺,忽見他面帶微笑,一抽樹枝,竟又有一塊巨石滾落。

老番僧驚駭莫名,此時腳下用不上力,無論是逃跑,還是抬手接住巨石都無可能,不由心里一沉。他回頭看見有別的番僧就在身旁,一指探出,點了他的穴道,將他墊在腳底,便一躍而起,遠遠縱開,逃過了這劫。

猛听「喀」地一聲脆響,那塊巨石滾落而下,眾番僧連身子都站不穩了,如何抵擋?頓時都給撞下山崖。

老番僧死里逃生,又驚又怒。他抬頭看著高台上的田海旺,不知他還有多少陷阱陰謀。就算這里已經沒了機關,之前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此刻也不敢犯險,當下喝罵道︰「小賊妄你在中原聲名赫赫,卻盡用這些陰險機關。有膽子便下來決一死戰,不要玩無恥伎倆」口中叫罵凶狠,但忌憚田海旺手段厲害,卻也不敢貿然上去。

田海旺見這老番僧行事更是狠辣無比,靠著自己的師兄弟墊腳,這才逃得性命。他不屑于此行為,也戟指回罵︰「無恥東西,連自己的師兄弟也不放過。有種的就上來決戰啊休在下頭放狗屁」

兩人隔空叫罵,卻是誰也不敢妄動。老番僧心下思量,這高台上說不定到處都是是陷阱,不能硬攻,便對余下番僧吩咐道︰「你們準備好,圍住這里,等帶著弓箭暗器人上來了,我們再上去」

田海旺遠遠望去,只見老番僧分兵有方,也不急著上來,只是吩咐人圍死了這里。他知這和尚定有厲害陰謀,不由暗暗憂慮。他與月穎激斗大半夜,肚子也餓了,就算對方死守不攻,過個一天,自己無食無水,也必定精疲力竭。田海旺心下明白,今夜若不能戰退強敵,自己與月穎定然性命無存。

正自憂慮煩心,低頭往下頭探看,忽然一個溫軟的身子靠向手臂。田海旺一驚,連忙回過頭去。

月光下,月穎一張俏臉柔美動人,怔怔地望向自己。

此刻兩人呼吸可聞,肌膚相親,田海旺心道︰「只可惜我本事不夠,連累了月穎。不,就算是谷烈那等神功,不也全家喪命于天山?武功再高,也敵不過別人的陰謀詭計。唉,陰魔,陰魔」

月穎知道情況凶險,秀目低垂,輕聲問道︰「我們便要死了麼?」

田海旺听她問得直接,倒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得嘆息一聲道︰「都是我的錯。若是咱們先前不往這里走,便不回陷入絕境。只怕我們再也不能一起過安樂的日子了……」

話未說完,月穎的縴縴素手已然掩到他的嘴上,搖頭道︰「別再說這些,你已經盡力了。今天我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最大的滿足了。」

田海旺見她神態安詳,只好苦笑一聲,說道︰「無論如何,我一會兒也要拼死多殺幾個臭禿驢,出一口氣。」

月穎截斷他的話頭,指著天邊的月亮,贊嘆道︰「你看這月兒,好美啊」

田海旺抬頭望去,果見一輪明月高掛天際。此時月輪如勾,銀光灑上火焰山的山脊,層巒疊嶂,遠遠望去倍覺壯闊。田海旺被眼前遼闊的景致所震,一時間忘卻了生死。月穎輕聲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唉,相比別人還在望月思人,我卻能與你在一起,那是滿意得很了。」

田海旺遠遠望去,那月色照耀下的火焰山閃爍銀輝,天際無數繁星點綴,山後有若夢境一般,忍不住感慨道︰「天地雖是遼闊,但不管行到何處,都還看得到同樣的明月。以前我一味拼搏名利,從沒仔細看過月亮。現下生死只在剎那,才知這月兒是多麼的美……我走遍大江南北,結交過朋友,也了斷過仇念。到如今,陪伴我的也只有你和這輪明月。」說著輕輕摟住月穎的肩頭,讓她的臉蛋兒枕在自己肩頭,回想半生,不由得痴了。

兩人相對無言,萬籟俱寂。

月穎想起一會兒老番僧便要率人來攻,今夜凶險至極,生死如何,只怕難言。她望著天邊明月,低聲道︰「田大哥,今生今世,我決不會忘了今晚這輪明月。」

田海旺心下一凜,暗道︰「月穎待我如此,夫復何求?」頓時滿腔豪情蓬勃而出,沉聲道︰「哼,要殺我們,也沒這麼容易」

忽听「唰唰」數響,半空中卻有弓箭射來。田海旺知道敵人已然來襲,這些人挺弓射向田海旺,但中間隔了大石阻擋,便轉朝半空射去,改為拋射攻擊的路數。雖然準頭甚差,但百來只箭射去,總也能射中一兩箭。他急忙將月穎按倒,揮刀抵御。

遠處听得老番僧的聲音道︰「你們快點投降我們這無數弓箭射將過去,遲早也要射死你們若想活命,便出聲投降吧。」

田海旺朗聲道︰「禿驢,你別嗦我們便是死在此處,也絕不會低三下四求人」

老番僧喝道︰「你要再逞強,就把你射死了」

田海旺大笑數聲,高叫道︰「臭禿驢,有膽便上來決戰,莫要在那里做縮頭烏龜」他雖然赤手空拳,但無邊豪情下,面對敵人,渾無懼色。

老番僧不敢上去,一時語塞,喝道︰「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所有人,放箭」霎時成千上萬的箭雨射來,滿天都是銀晃晃的箭頭,實在無處可逃。田海旺沒有了兵刃,頓時手臂肩頭,無一不中,一時鮮血淋灕。

月穎驚叫道︰「田大哥,你……你受傷了她雖說看破生死,但臨到危急,見田海旺負了傷,還是惶恐憂懼。

田海旺伸手拉過月穎,指著高台後頭的一片高原道︰「穎穎,只要咱們能跳到那兒,必可逃過一劫。」

月穎見兩處相距極遙,不禁驚道︰「相隔幾十丈,卻要如何跳過去?」

田海旺盯著月穎的眼楮,鄭重道︰「穎穎,你相信我嗎?」。月穎點頭。

田海旺指著那片山崖,低聲道︰「那你怕不怕?」

月穎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只要我們能一起月兌身,再大的危險我都不怕。」

田海旺迎著箭雨,退到懸崖邊,凝視月穎,說道︰「此處距崖邊還有幾步距離,我們從此處沖過去,到崖邊,你就用力跳出去,其他什麼都不要管,知道了嗎?」。

月穎轉頭看著懸崖,只見兩邊相隔實在太遠,自己連一條五尺小溝也跳不過,怎能一次飛躍這極寬極遠的懸崖?但既然田海旺如此說了,她也不再多言,當下咬牙道︰「好最多摔死,總比落在這些和尚手里好。」

田海旺臉露喜色,頷首道︰「不錯。你相信我,咱們走」

兩人說了這麼幾句話,忽然一箭「嗖」地射過來,正中田海旺後心。他慘呼一聲,摔倒在地。月穎慌忙扶起他,但田海旺多處中箭,已經難以爬起了。

月穎驚呼道︰「田大哥田大哥你說好的,我們一起跳」見田海旺沒有應答,哭出聲來。

淚眼朦朧中,仿佛感到一人摟住了自己腰肢,拉著自己飛奔起來。兩旁疾風如刀刮在自己臉上。田海旺低沉的聲音響起︰「穎穎,別怕。」月穎心下本來又悲又亂,听得田海旺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

田海旺跑得極快,轉眼已到懸崖邊上,用力一躍,已然跳在空中。

月穎抱緊了田海旺,輕聲道︰「田大哥,我們死在一起。」

忽听田海旺大聲道︰「穎穎,照顧好自己」

他抓住月穎的身子,「喝」地一聲大叫,腰間扭過,全身運勁,霎時奮起畢生功力,狠命將月穎丟出。原來他早已算定,要以自己為墊腳石,救月穎月兌險。這一擲傾盡田海旺全力,他只覺胸口一陣銳痛,意識已然模糊了。

月穎只覺大力傳來,身子不由自主的飛起,有若風箏般地往崖上飄去。田海旺將月穎拋出,自己落得更快了,一時往崖下急急墜去。

月穎人在空中,低頭看著往下墜去的田海旺,想要伸手去拉,卻見兩人相隔越來越遠,當即尖叫道︰「不要啊你不要死啊」

田海旺抬頭看著月穎,見她已然月兌險,心下一陣安慰,不禁露出了微笑。眼下自己舍去性命,但能換來月穎平安,一切也都值得了。他看著月穎漸漸遠去的嬌女敕臉龐,心道︰「穎穎,咱們來生再會。」霎時間身子直往深谷急墜,再也看不見什麼了。

月穎驚叫一聲,忽覺身上一痛,已然飛過懸崖,摔在地下了。她慌忙爬起,跪在懸崖邊,尖叫道︰「田大哥田大哥」只听下頭風聲瀟瀟,滿山遍野間只听得自己的叫聲,幽暗的深谷,卻哪有田海旺的影子,此刻定已摔死崖下了。

月穎心中一冷,知道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此人了。她只覺眼前黑暗,心中更是支離破碎,想要哭泣,眼淚卻似干涸了一般,只能呆呆坐著。

忽听一人奸笑,身後猛然竄出兩個胖大番僧。一人笑道︰「多虧咱們機靈,來這里設伏,總算拿住了公主。」兩人一左一右,抓著月穎的手臂,便拉下山去。月穎見田海旺已死,只是想著他臨死前凝視自己的眼神,喉頭發哽,想要哭,卻哭不出聲,只悶得胸口疼痛。那兩個番僧歡天喜地押著她下山,月穎神色木然,只覺田海旺既然死了,自己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任由對方將自己拉走。

吐魯番。

樂曉晨爬山涉水,千里迢迢,終于到了西域大城,吐蕃首都,吐魯番。只是他四處打听,全找不到陳謙衛的線索,李銘聖也是毫無音訊,只能暗自著急。他每日都在吐魯番城里閑逛,只是听不懂別人言語,倍覺無聊。

這一日上,樂曉晨找了間靠窗的座位,點了些水果烤肉,以及一壺上好的葡萄酒,便慢慢自斟自飲起來。其實他本不愛喝酒,此刻為了打發時間,也只能如此了。

正喝得無趣,忽見一名粗豪漢子從窗下路過。樂曉晨這些日子看多了吐蕃人,見那人打扮舉止有異,似乎來自外地,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一下,頓時看出,那人竟然是文辛雨

樂曉晨吃了一驚,心道︰「文辛雨怎麼會到這里來的?莫非和陳謙衛有關?」想到這里,再沒心思吃食,慌忙下了樓,遠遠跟著文辛雨。樂曉晨雖不是盯梢的行家,但身法高明,在街上也不會被人發現。

隱隱跟著文辛雨,卻看文辛雨也在四處探看,似乎在尋找什麼人。樂曉晨心里一沉︰「文辛雨在吐魯番能認識什麼人?多半是來找陳謙衛的。糟糕,我孤身一人,如何去殺陳謙衛?」

繞過幾個街區,文辛雨站在了街中心,便不再繼續走下去了,想來此地便是兩人相約之地。樂曉晨猜測陳謙衛就在左近,趕忙藏到角落,偷偷窺看。

遠處一人穿著中土服侍,不時彎腰看看牆角,走了過來。樂曉晨見那人打扮,本已料定他是陳謙衛,可模模糊糊看來,輪廓卻不大一樣。待走得近了,樂曉晨頓時倒抽一口冷氣︰那人居然也是文辛雨

這個文辛雨卻顯得有些消沉。他胡子拉碴,眉眼低垂,眼中全無神采,越看越不像武學名家,倒似乎是個輸光了家財的濫賭鬼。

樂曉晨大為驚奇,更加不敢現身,只是看著兩人。那頹廢的文辛雨眯著眼楮,指了指牆角,冷冷道︰「老子正奇怪,是什麼鳥人冒用老子記號,在火焰山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召集弟兄。沒想到,你竟然把老子的樣貌都學去了。我想想,你是妖羽少字」

另一個文辛雨似乎怔了一下,隨即開懷大笑道︰「好一個文辛雨,居然一眼就猜出了我身份。」

文辛雨漠然道︰「能易容的如此神似的人不在少數,但吐魯番沒有我的人,你在這里到處做記號,只能引來陳謙衛。既然你扮成我的樣子,那自然是要暗算陳謙衛了。有這個本事的人,又有這等易容術,我再猜不到你身份,豈不愚蠢?」

妖羽笑著點點頭,道︰「你不應該是在山東享福的嗎?怎麼跑到吐魯番來了?」

文辛雨眼中閃過一抹痛色,隨即恢復平靜︰「我已懶得在這險惡江湖翻滾了,如今掛懷的,僅陳謙衛一人。好吧,今天在這里除掉你,也算剪除陰魔黨羽了。」銀光一閃,單刀已經掣出。妖羽也是拔出刀來,但目光游離,顯然是要逃跑了。

樂曉晨行走江湖時間尚短,不知這妖羽是何人物。但听兩人對答,既然妖羽是要暗算陳謙衛,那自然也算是自己半個朋友了。眼看兩人氣勢,文辛雨氣定神閑,妖羽卻眼珠亂轉,顯然在計算逃跑路線,雖然沒有動手,但高下已經分出了。

樂曉晨心道︰「听起來,這兩個人都不知道陳謙衛所在。我若借此機會,殺了文辛雨,日後再去殺陳謙衛的時候,便少了一人掣肘。」想到此,便即走出,道︰「妖羽丈夫,請稍稍讓開如何?待我來會會這文辛雨。」

文辛雨和妖羽拔刀相向,街上一時大亂,行人都慌忙逃竄了。兩人忽听漢話,都是一驚,回頭看去,見到樂曉晨時,不由得吃驚更甚。

文辛雨皺眉道︰「你這小子,無端端地,何必來招惹我?」

樂曉晨冷然道︰「文辛雨,你敢不敢應戰?」

文辛雨冷笑片刻,道︰「我還有事要辦,今天沒功夫和你廝殺。改日,我一定要好好會會你這所謂武當高足」

樂曉晨寒聲道︰「何必改日?不如現在就來比試一番」

文辛雨搖了搖頭,一頓足,扭頭就跑。

武林中人,最愛面子,若是別人邀戰,斷無逃離的道理,否則傳揚出去,豈非顏面盡失?樂曉晨沒料到文辛雨居然說走就走,正要施展輕功追過去,卻听妖羽道︰「樂兄,且慢。」

樂曉晨不知妖羽真實容貌,也不知他年齡,听那句「樂兄」,似乎是個年輕人,但也不敢確定,便道︰「不敢。敢問一句,丈夫可否取下面具,讓在下一睹尊容?」

妖羽點點頭,便摘下人皮面具,又用袖子擦抹了臉。樂曉晨見他果然是個樣貌英俊的年輕公子">,心中頓生親近,便道︰「丈夫可是在陰魔手下辦事嗎?」。

妖羽道︰「不錯。此處非是說話之地,你隨我來。」拉著樂曉晨,便往城外走去。

火焰山。

卻說田海旺身在半空,不斷墜下,想來命不久矣。他朦朧間看見月穎被扔上山,又想到老番僧暴跳如雷的表情,心中反而竊喜。忽見一個黑影從山頭閃過,竟如一道黑色閃電一般,卻正劈向自己。田海旺心道︰「那又是什麼鬼怪?難道是接我入地獄的牛頭馬面?」猛覺腰上一陣劇痛,自己竟被那影子抱起,橫空直飛過去。

只覺山石飛快沖來,田海旺被那鬼影緊緊挾著,渾身傷口都是痛不可當。忽然身子一震,竟已落在了實地上。田海旺一時未曾反應過來,四下探看,陡然發現自己竟然就在那片高原上,心中頓時狂喜︰「我沒死?」

再抬頭一看,自己原來是躺在一人懷里。田海旺往那人一看,只見他身披瓦刺盔甲,一身都是凝固的鮮血,透著股腥臭氣味,居然是先前的瓦刺士兵那人面色淡漠,臉上無喜無悲,只是冷冷看著田海旺。

田海旺看了一眼對面山頭,心中頓時駭然︰「這人竟能飛躍峽谷,將落在半空中的我救起,武功何等驚人?我之前還以為他不過爾爾,現在看,至少就輕功而言,絕不在我之下。他是什麼來頭?」

士兵點了田海旺身上幾處穴道,替他止血,接著又運用內力為他療傷。田海旺畢竟身體強健,那人稍稍施以手段,精力便迅速復蘇了。

士兵嘶聲道︰「我問你一件事,請你如實相告。」

田海旺知道對方說得客氣,其實自己命懸人手,哪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便嘆息道︰「你問吧。」

士兵沉聲道︰「我有一個大仇人,听說來了西域。他雙腿都癱瘓了,還坐著輪椅,不知道你見過沒?」

田海旺心中一跳︰「坐著輪椅,莫非是陰魔?」當即道︰「我見過。他就在明軍陣營里,不過現在他已經不坐輪椅了。」

士兵皺眉道︰「明軍陣營?現在他雙腿已經好了?你說的人是否斷了一條胳膊?」

田海旺怔了怔,搖頭道︰「沒有,他四肢健全。」說到此,忽然又想起,陰魔曾斬斷國旭一條胳膊,心中頓時恍然︰「原來如此他說的大仇人,居然是國旭。不錯,國旭在中原武林殺傷甚眾,結了不少仇家,有人千里迢迢來報仇也是正常。只是以此人武功,何須等到國旭殘廢?當日若他和李銘聖聯手,加上諸多英豪,國旭非死不可。」心中轉過許多念頭,忽听那人道︰「你看山下。」

田海旺站起身,往山下看去,只見一名少女滿面悲容,已被老番僧抓在馬背上,竟然便是月穎他心中「嗡」的一聲,忍不住驚叫道︰「怎會這樣?好不容易才救她月兌險,怎麼又……」

士兵冷冷道︰「我要殺光下面那些人也不難,可是要保月穎無傷,那可就不容易了。今天,我再放過你,因為救月穎,我還需要你幫忙。只是請你想清楚,出賣你的人,值不值得你為他賣命。」說了這話,再不理田海旺,扭頭便走。

田海旺茫然看著山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沉思良久,終于打定主意,死死跟住了那些番僧,尋機會出手。那士兵為他療傷,如今內力已恢復不少,雖然並無把握戰勝老番僧,但要遠遠跟著不被發現,那也容易。

吐魯番城外。

妖羽帶著樂曉晨,在城郊樹林里轉了幾個圈子。樂曉晨見越走越是隱蔽,心中忽然生出了警兆︰「他帶我來此,莫非是想算計我?」但自己武功高過妖羽不少,倒也無謂擔心。

妖羽走到林子深處,道︰「李銘聖讓你在此等他,你且稍稍等候。」

樂曉晨驚道︰「你……你怎會認識李銘聖的?」當日李銘聖曾為國旭作證,可說樂曉晨與他都為此事,與陰魔做對了。如今妖羽乍然提到李銘聖,不免叫他驚疑。

妖羽知他心意,笑道︰「李銘聖曾被陳謙衛陰謀算計,誤為奸人作證,至今為此事後悔。如今他與陰魔已冰釋前嫌,雖不肯投入陰魔麾下,但也不再為敵。」

樂曉晨一來對陳謙衛深深憎恨,二來也存了萬分之一的希望,盼陰魔武功大成後能救治王雯琴,對陰魔早有修好之念,聞言當即笑著點頭。

妖羽道︰「我扮成文辛雨,就是為了暗殺陳謙衛,如今既然計策失敗,我也不便久留,這就回去向陰魔大人復命。」

樂曉晨點了點頭,道︰「我與陳謙衛早有戰約,可他借機一拖再拖。此次在西疆,我一定要手刃此人,請丈夫代為轉告陰魔。」

妖羽微笑道︰「那就勞煩樂兄了。在下告辭」說著便離去了,腳步輕快,看來心情頗為愉悅。

樂曉晨在林子里等了良久,仍是不見李銘聖蹤影,不禁有些焦急。他拔出劍來,緩緩使出一路太極劍法,預想與陳謙衛放對時的套路。

忽听一人朗聲道︰「圓轉如意,周行不怠,果然頗得太極三味。好劍法」

樂曉晨一回頭,正是李銘聖到了

在樂曉晨心目中,李銘聖早已是他的朋友,他兩度以為李銘聖喪命,今天終于重見,當真有不勝之喜,笑著迎上道︰「李兄,終于等來了你。」

李銘聖微微一笑,道︰「今天來找你,當然是有重要信息要告訴你。如今瓦刺大軍就在火焰山外,陳謙衛若來了西域,又不在吐魯番城中,或許就隱身在此。當然,這只是猜測,我尚不確定。不如我們先在城里找找,若是無所獲,再去火焰山外一探究竟?」

樂曉晨奇道︰「瓦刺軍?此地是吐蕃國境,瓦刺部隊,何以能深入?難道兩國開戰了?」

李銘聖搖頭道︰「你不知道。火焰山外都是茫茫沙漠,雖然是吐蕃國境,但毫無人煙,吐蕃也不會在此地設防。瓦刺軍調動到此,必有圖謀,但只要不翻越火焰山,便不能威脅到吐魯番城,吐蕃想來也不會在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險死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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