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別院其實就是曹操的府邸。他的房子不大,不過人口卻眾多,光是達到夫人級別的侍妾就有十幾人。正室的妻子已經病逝,不過因為是結發妻子感情很深厚,他不再另立正室。子女人數多達二十五人,成年的便到外面另居,未成年的就跟在身邊。
曹操還算守信,將他們安排到客房後就交代家僕照顧,自己並不來打擾。三日來嚴嵐過得還算是安穩,小蘭也從驚嚇中逐漸恢復,但她心里卻並不輕松。這里是仇人的家,每日坐如針簪。
家僕們是事先被威脅過的,無論嚴嵐怎麼問,都守口如瓶什麼都不說。嚴嵐感覺自討沒趣,便不再多問,只是催促他們趕快叫曹操來。她可不想被一直軟禁在這里,要申請政治談判。
「公子,公子,魏王交代過,不許人前來打擾。」老管家疾步跟在一個小少爺身後。年邁的身體哪里比得過年輕人,不一會兒就被甩在了後面。
小少爺絲毫不在意,一個勁兒的往前走著,「我也只是去打聲招呼罷了,父親不會怪罪的。」
「公子,公子……」老管家見拉不住,急忙跟身邊的家僕說道,「快,快去叫周公子來。」
小少爺一路暢通無阻,就算有人想阻也沒那本事。剛到門前便听到里面傳來琴聲,讓他止住了腳步。「這是什麼?」說這是琴聲,只因為的確由琴弦所發出的。完全和音樂不搭調,全無章法調不成調曲不成曲。
「小姐,手指要這樣,不能挑起來。」
「這樣?」當——「誒喲,指甲刮傷了!」
「不是用指甲,要用指月復……一個手指一個手指來,別一起撥弦。」
「哦……」 ——「啊,手指被扎到了!」
「弦上又沒刺,怎麼會扎到?是你用力不對。」
「我練琵琶的時候都有戴指套,這琴又沒配指套,手指疼死。」
「……小姐,那就別學了。」
「嘻嘻,沒事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小蘭,麻煩你再教教我嘛。」
小少爺撲哧笑了起來,驚動了屋里的兩人。「是誰?」嚴嵐放下手中的琴站起來,看著門外。
門是開著的,小少爺很大方的走進來,對嚴嵐她們行個禮,「我並非有意偷听,只是路過而已。對不起了,兩位姐姐。」
看著眼前這個貴族公子打扮的男孩,嚴嵐原本煩悶的心情進而好轉。他似乎和王府里的其他人不一樣,眼底清澈明亮,對應著嚴嵐的目光不卑不亢,毫無戒心。「好吧。既然你是無心的,那我原諒你。你叫什麼?」
「小,小姐!」小蘭詫異嚴嵐的態度。她對那些家僕的態度總是很冷淡,總是說不上兩句就下逐客令。為什麼對這個小男孩如此親切?
「我叫曹沖,字倉舒。那兩位姐姐呢?」曹沖笑眯眯的說著。
「哦,你就是曹沖?原來你是魏王的兒子啊!」記得這個時候曹沖應該是病死了,為什麼……「我叫嚴嵐,她叫尹蘭。」
「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無需加個魏王的名號在前頭。」曹沖很認真的說道。
「口氣不小,不過志氣挺高。我喜歡。」嚴嵐走上前,毫不忌諱的拍拍他的肩頭。
「小姐!」小蘭臉色刷白。殿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在可是女裝啊!她想用「小姐」這個詞來提醒嚴嵐,不過似乎沒有太大反應。
曹沖回應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也很喜歡姐姐。」
「咳,倉舒公子。」一個少年出現在門口。他面色如玉,五官端秀,比起曹沖來稍顯年長。眼中多了些滄桑之感,見到嚴嵐時眼神有些閃爍,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曹沖身上。
「元直,你來了。」曹沖很開心的將少年拉過來,「姐姐,這位是我的發小周不疑,字元直。」然後轉身面向少年,「元直,這是我剛認識的兩位蘭姐姐。」
兩位蘭姐姐?感情他把「嵐」和「蘭」弄混了,不過這兩個字發音都一樣。嚴嵐懶得去解釋那麼多,將錯就錯好了。「你好。原來你就是周不疑啊。今天真是幸運,能同時見到眾人口中的兩位神童。」雖然這個周不疑的神情她不太喜歡,不過看在曹沖的面上,她還是願意對他笑笑。
「我們只是比大家多讀了些書,懂得的東西多一些罷了。哪里算得上神童呢。」曹沖不好意思的拱拱手。而周不疑沒有說話,只是跟著曹沖行禮,眼神依然是游離。
曹沖活潑開朗,待人大方十分健談。而這個周不疑就完全相反,話很少,而且處處小心謹慎,仿佛身邊都是厲鬼一不小心就被吃了似的。
本想了解世人所傳周不疑的異才,不過看他這副樣子愛理不理的,頓時沒了興趣。可是想到他坎坷的命運,不免的也很同情他。
「倉舒,你今年多大了?」想到這個惹人喜愛的曹沖命不長,嚴嵐心里感到很壓抑。
「過了秋天就十五了。」
「十五……十五?」咦,書里寫的他是十三歲病死。而今……莫非……「倉舒,你十三歲時可患過重病?」
「啊?姐姐如何得知?」曹沖瞪大眼楮看著嚴嵐,「此事甚少人知。就是府中之人也都不是全知曉的。」
「呃……我是猜的。」嚴嵐一下窮詞。
「姐姐真厲害。那年我身患怪疾,數位醫官都治不好,還請了神。眼看我就要不行了,父親就請來了華佗先生。他用的香薰之法,我浸泡在藥里七天七夜,可算是撿回了一條命。」曹沖眉飛色舞的講述著自己的離奇經歷。
「那華佗先生呢?」不會是被曹操殺了吧。
曹沖眼色突然暗淡下來,「華佗先生醫好了我的病,卻辭官雲游去了。我都來不及對他說聲謝謝。若不是他,我定活不到現在。」
被他的表情變化嚇了一跳,嚴嵐心里的石頭也落了地。果然如她所料,曹沖的病就只有華佗能治得了。看來曹操是听了她的勸告,不但救了曹沖一命,也救了華佗。「我是不是多管閑事了呢?」歷史已經被她改變的面目全非了,而俗話說天意不可違。如果天意要死的人沒死,天意要活得人卻死了。那麼這個違背天意的自己會變成什麼?她真不敢想象。
「倉舒公子,時間不早了。回去晚了環夫人會擔心。」周不疑在他身後輕聲說道。
「嗯,是啊。說的高興,我都忘了時辰。」曹沖雖在笑,但面色透著一些不安,「姐姐,日後我再來找你玩兒。若我回去晚了母親又要胡思亂想的。」
兩人匆匆的離開,房間里一下又安靜了下來。「殿……小姐,你認識這位倉舒公子?」小蘭道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見他們談的如此暢快,好像以前就相識。
「沒有。」嚴嵐搖搖頭,「我只是听過他的故事,從故事里了解他罷了。」現在看著是和故事里所說的一樣天真而聰慧,只是不知道將來如何。畢竟他是曹操的兒子,會不會和曹操一樣,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如此,小姐也不該和他太過接近。如今你身份特殊,不可大意。」小蘭一語雙關的提醒她。在曹操的地盤上,誰知道他有沒有安插什麼耳目躲在某處偷听,所以有些話不能說的太明顯。
「呵呵,我們是民間交往,和政治無關。小蘭你也太敏感了。」她毫不在意的說著,把琴放回桌面上重新開始研究撥弦的技巧。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姐姐,姐姐’的叫的太過親密……」小蘭紅著臉說。
嚴嵐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大笑起來,「你放心吧。他還是個孩子。雖然很可愛,但我更喜歡成熟一點的。」
「殿……小姐!你說什麼呢!」小蘭有點兒羞惱,「可不能亂開玩笑。」
「呃,是是是。」嚴嵐猛然一驚,發現剛才在小蘭面前露了破綻。穿女裝久了,逐漸開始忘記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亦男亦女就連自己也難分辨。不過小蘭並沒察覺,也讓她有台階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