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我開口詢問。
他並沒有回答我,唯有風聲在我的耳側呼嘯而過。
他一直把我帶到了一個別致的小屋前才停了下來,亦松手放開了我。
這個竹屋建在湖中心,四周環繞著盛開的白蓮,別有一番風味。
「你到底是誰?帶我來這里有什麼目的?」我凝著眼前的人,再次詢問道。
他伸手解開了蒙面的面巾,對上了我的視線,終是出口道︰「落落,是我。」
陌生的聲音,但那面容好似曾經在哪里看到過一般,我極力地搜尋著腦中的記憶,終于記起了那個有些模糊的背影。
我帶著幾分不確定地開口,「大哥嗎?」。
是蘇默白嗎?
那個放棄了舒適生活,只身前往邊疆的蘇家大少爺,那個蘇家唯一沒有欺負過我的人,那個多年未見,早已有些陌生的男子。
他頷首道︰「嗯。落落,好久不見。」
是啊,真的好久了。好像有十年了吧。
我記得他是在我八歲那年離開的,那時候他不過十六歲。
「大哥你怎麼會在這里?」我低聲問道。
當初他不是失蹤了嗎?
我與蘇默白之間並沒有多大的交情,記憶之中也不過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他雖不欺負我,但和我並不親近,又或者該說他向來不喜與人親近,畢竟對蘇綰綰,他也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卻不知他如今出現在這里又是為了什麼?
「救你。」他簡單地吐出了兩個字。
沒想到他竟然是為了救我。
「大哥,謝謝你,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辦,所以我必須回去。」我不能丟下曉辰一人,也不能放棄我的計劃。
「蒼國的王並非是你能對付的,落落跟我一起去邊疆吧。那里雖然清苦,卻可以不受束縛,也沒有那種權欲之爭。」蘇默白凝著我,認真地道。
這是我有記憶以來,他對我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心底不由地泛起了一陣異樣的喜悅。
畢竟眼前這個人曾是我崇拜的對象,也曾是我最大的期望。
那個時候被人欺負的時候,我總是期盼著他出現,因為只要他一出現,那些人就會停手。
只是他終究是離我而去了,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我想那個時候,他從未把我放在心上吧,在我眼底他是在救我,而在他眼底,或許只不過是順口說了一句話吧。
但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當初就從未在意過我的他,竟然在十年之後救下了我,還說要帶我一起離開。
有時候我也曾想過,如果當初他能帶我一起走,那麼是否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我也明白,當初的他根本沒有能力帶走我,畢竟軍隊之中不會收容一個女孩子。
所以于他,我終究還是帶著幾分感激的心。
「對不起,大哥,我不能跟你走,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那里或許真的是一個好地方,可是如今的我無法自私的獨自離開。
我說過要保護曉辰的,那麼即便傾了自己的命我也會保護他。
這是承諾,不僅是對他,也是對自己。
曉辰不僅救了我的命,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救贖了我的心。
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他,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恨。
「落落,你所謂的重要事情是?」蘇默白問道。
「大哥,謝謝你還記得我,也謝謝你當初一次次幫我,只是這件事我不能對外人說。」那件事誰都不能說,不然必然會被別人阻止。
蘇默白斂眉,帶著幾分深沉地望著我,「落落,你想殺蒼國的王嗎?」。
是的,我是想殺他。
但我不想讓蘇默白知道。
于是我笑著道︰「大哥,你多想了,只是那里有我必須做的事。不過大哥你怎麼會扮成血門的人,那封信又到底有什麼玄機。」
我趁機轉移了話題。
「我曾多次和左顏冥夜交手,我很知道他的實力。所以我也曾調查過他。左顏冥夜並不是真的病,而是中了一種慢性毒。」蘇默白平靜地道,「所以我在信封之上涂了一層能催化那種毒的東西而已。左顏冥夜精明,必然以為我會在信上做手腳,但他忘了,那種東西對我們並沒有害,所以即便是放在信封上也不會傷到自己。」
原來左顏冥夜是中了一種慢性的毒。
左顏冥夜和帝釋絕之間有恩怨,難道這毒是帝釋絕下的?
又或者是舒月配置的?
稍稍停頓了下,蘇默白又道︰「至于扮成血門的人那實屬巧合,剛好遇見血門的人,又知道他們和左顏冥夜有很大的關系,所以借了他們的身份。」
「那那些死士呢?」我又不由地問道。
蘇默白沉默了會,才開口道︰「從很大程度上來說,這些死士應該是帝釋然派來的。只是他似乎忘了,即便是出了黎城,只要沒出大秦,那麼他的死都與我們有月兌不了的干系,到時候蒼國便有借口出兵了。」
連蘇默白都覺得是帝釋然嗎?
但若是真的如蘇默白所講的話,帝釋然應該不會想不到的,所以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要挑起蒼國和大秦之間的爭斗。
我沒有再深入這個問題,抬眸望向了蘇默白,「大哥以後有什麼打算?」
當初帝釋絕是想毀了這個大秦,才會對付蘇默白。
但如今蘇家再起,大秦也需要如蘇默白這樣的將軍,他大可以再度回到朝野。
這一次入黎城,我雖然沒看到蘇仁予,但我知道他已經沒事了。
當初我給他服下的藥也並不是特別難解。
「回到邊疆,我已經習慣了那里的生活了。」他又望向了我,「落落,真的不跟我走嗎?」。
我不答反問︰「大哥,不回蘇家嗎?也不回軍營?」
「我一向討厭爭權奪利,所以才會離開黎城,但如今我這個位置不被人所待見了,那麼還不如自動離去。」蘇默白說得風輕雲淡,實則不像是一個曾手握兵權的將軍該說的話。
只是我卻明白,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放棄那種奢侈的生活不過,去軍營那種地方。
「但皇位不是易主了嗎?」。話,不由自主地從口中溢出,帶著幾分莫名的感慨。
蘇默白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一如當初的冷淡,「我此次前來黎城,本來想見見爹爹和綰綰的,可是沒想到他們想到的都是爭權奪利,所以不見也罷。如果見了,或許我無法月兌身。」
他的手輕撫上了我的發絲,淡淡一笑,「這個家也就落落跟我的想法一樣。」
這樣的淺笑,柔和了他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溫潤。本就是俊秀倜儻之人,此刻看來更是多了幾分難得的韻味。
蘇默白真的很少笑,在我的記憶之中似乎沒有。
所以一時之間,我竟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他的笑意不由地加深了幾分,輕敲了下我的頭道︰「落落,怎麼了?」
這樣的動作很親昵,似乎在兄妹之間也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我們之間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對話,也似乎從未如此親近過,更何況我本不是他的妹妹。
總覺得這樣的蘇默白讓我有些不習慣。
「大哥,你知道我娘的事嗎?」。關于娘的事情我也只能問蘇家的人了,而蘇家的人之中似乎也唯有蘇默白可以詢問。
他撫著我發絲的手頓了一下,眸間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地望向了我,「落落,你……」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蘇家的人了?」我大膽地試探道。
「落落……」蘇默白的手扶住了我的雙肩,真誠地道︰「以前的事就別管了,好嗎?」。
我搖首道︰「大哥,我從小就以為自己的娘死了,可是到頭來卻是自己親手殺了自己的娘親,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到底是誰。這樣我怎麼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是的,那個場景我一直都沒忘記過,這麼多年來,我也從未睡得安穩過。
這樣我怎麼可能忘記?
「落落,你听我說,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你的錯。」蘇默白半蹲著身子,對上了我的視線,一字一句地道。
我望進了他那雙深邃的眸中,帶著幾分哀求地道︰「大哥,告訴我好嗎?我真的很想知道,不然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幕的。」
蘇默白嘆了口氣,帶著幾分無奈地道︰「好,我告訴你。」
「謝謝大哥。」終于要知道了,知道關于娘親的一切。
「你娘叫鳳雨姝。」蘇默白的話還未說完,我便不由地開口道︰「鳳雨姝,她跟鳳雲溪有關系?」
蘇默白點了點頭道︰「她們一母同胞。」
娘跟鳳雲溪果真是這樣的關系嗎?
但蘇仁予曾說過娘是幻溟一族的人,但鳳雲溪卻不是。
這中間又到底有什麼玄機?
「大哥,你告訴我一切好嗎?」。很多事我一直都想不通。
蘇默白拉著我進了那間竹屋,我們一起坐在了窗邊的竹椅之上,我有些迫切地望著他,而他這才開口道︰「你娘是在我七歲的時候來到蘇家的,是爹帶回來的。你娘就這麼住在了府中,可是她卻從來都不露面,那時候我真的很奇怪。爹本來很喜歡你娘,可是當你娘生下你之後,他突然大發雷霆,然後你娘就不見了。」
「那是因為他發覺我不是他的女兒。」我不由地開口道。
蘇默白頷首,繼續道︰「我很奇怪,隨後便跟著一個丫鬟找到了你娘。你娘似乎知道你以後在蘇家會不好過,所以拜托了我一件事,他讓我幫幫你,但又讓我不要和你太親近。當初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世,也不懂你娘的意思,只是記住了她的話。而且我從小便是冷淡之人,所以自己覺得也不會想要和你去親近。」
我想我能懂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