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爺對我曾有救命之恩,而蘇家曾是我痛苦的根源,所以我要幫他,而整垮蘇家,就是這樣。」我對上了他的視線,一字一句地道︰「我向來恩怨分明,既然他當初救過我,我自然要還,易容成蘇綰綰不過只是為了方便在宮中行事,卻沒想到他與蘇綰綰之間竟還有這般糾纏。」
這樣的話,一半真一半假,他若要查蘇家,自然能查到我的身世。
而如今帝釋雲已被崖炙救走,所以前半句他也無從查起。
不管如何,我不能把崖炙也牽扯進來。
而我的身份已經暴露,等到一切結束,不做闇樓的月主又有何妨?
月主也好,殺手也罷,與我來說都沒什麼差別。
「蘇落落?」他重復著我的名字。
我頷首,「對,蘇落落,曾經的蘇家二小姐。」
「這麼說當初你對付蘇家也不過只是因為要報復蘇家,而不是真的為了朕?」他又靠近了幾分,語帶哀怨地道︰「落落,你的真相真是叫人傷心呢。」
如今的我也不想再與之演戲,于是權當沒听見他這般似假還真的話語,開口道︰「現在皇上不會失信了吧?」
關于鳳雲溪的一切,我一定要知道。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就會去學著面對,面對自己當初犯下的錯誤,也面對那些不敢去探尋的過往。
關于娘親,也關于我自己。
「既然落落都這般說了,朕自然不能再失信了。」他喚著我埋葬了八年的名字,那般的熱情,似是早已喚過無數遍。
既然結果是我所想要的,那麼他相不相信我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或許于他來說,鳳雲溪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他接受不了我那像極了她的容顏。
也或許他信了,只是口是心非,他不想輸給我,自然不能表現出在意。
只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們終究會分道揚鑣,老死也不相往來。
偏偏世事無常,非人所能預料……
鸞月花叢中,香氣繚繞,我和帝釋絕席地而坐。
再度恢復成了蘇綰綰的容貌,我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不自覺地屏住了氣息,竟連手都有幾分顫抖。
終究還是帶著幾分害怕吧,那些早已被時間埋葬的過往,總以為過去了,轉首之間才發現那一切始終不曾淡去。
「見到風雲溪的時候,我八歲,而她十七歲。那時候,她已是大秦的將軍,從未有過失敗的記錄,有些人稱她為胭脂戰神。」帝釋絕的眼神悠遠,似是要穿破時空望盡過往的一切,繾綣而纏綿,他的聲音淡而輕柔,在我的耳畔飄飄裊裊,「我記得那一天,我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晨曦微耀之下,她一身紅衣,騎著馬卷塵而來,那是一種讓人情不自禁仰視的美麗,英姿颯爽,這麼多年了,我始終沒有忘記,忘記那一個晨間,她那比晨光還要耀眼的一笑。」
听著帝釋絕的話語,我閉上眼楮,想象著那種畫面。
她的身姿,她的美麗,她的傳說,還有她的一切的一切。
帝釋絕的聲音依然在繼續,似是要將我帶回到過去,感受屬于鳳雲溪的絕代風華,「她立在師父的身前,與師父兩兩相望,她說她做到了,名揚天下。師父輕嘆,雲溪,你這是何苦。就是這樣的兩句話,卻似是道盡了他們之間的一切。那時候的我不懂,不懂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如今方知,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言語。後來,師父告訴我,他和鳳雲溪之間都太驕傲,所以錯過了很多,也傷盡了對方。鳳雲溪之所以會成為大秦的將軍,完全是因為和師父賭氣。」
既是帝釋絕的師父,當初必然也是一代天驕吧。
兩個如此優秀的人,相愛,卻又始終無法放下彼此的驕傲,到頭來傷人傷己嗎?
「那他們現在呢?」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知道那過往的一切。
帝釋絕側首望向了我,幽幽地道︰「鳳雲溪風華絕代,又韶華正茂,面對這樣的她,帝破天自然會心動,他多次欲娶鳳雲溪,只是鳳雲溪都毫不留情的拒絕了,縱使她在跟師父斗氣,但她愛的始終是師父。」
帝釋絕頓了一下又道︰「帝破天求愛不成,欲以強勁的手段留下鳳雲溪,但鳳雲溪豈是那般容易令人擺布的人,可是她又想試探師父的真心,所以就假意屈從了帝破天。那一次,師父終究還是拋棄了一切,明知道那不過是她的試探,卻還是去了。現在他們應該很好吧。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里。」
「那她不是幻溟一族的人嗎?」。我不由地開口詢問。
帝釋絕不明所以地望向了我,「她自然不是幻溟一族的人,要不然她怎麼可能留在帝破天的身邊而不殺他?」
也是,幻溟一族在鳳雲溪成為戰神之前就已經被滅族了,如果鳳雲溪真的是幻溟族的人,又怎麼會不找他報仇?
看來傳言終究是傳言,還是錯揣了事情的真相。
鳳雲溪不是幻溟一族的人,而蘇仁予卻說娘是幻溟一族的人,那這麼說娘和鳳雲溪並沒有什麼關系嗎?
只是若沒有關系的話,這個世間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嗎?
如果能見到鳳雲溪就好了,如果能親口問問他就好了。
「那幻溟一族除了你,你還知道誰沒有遇害嗎?」。我語帶期望地問道。
「當時我還小,所以我也不知道。」帝釋絕凝著我的視線依舊帶著疑惑,似乎不明白我為何要這般問。
也是,他還小。
心底本來的種種期盼在剎那間落空,終究還是無法知道關于娘的一分一毫,也終究無處查探自己的身世。
「落落,你怎麼了?」帝釋絕似是注意到了我的失落,出聲詢問道。
我搖首,淡淡地道︰「沒事。」
「你為什麼這般在意鳳雲溪的事,難道你真的……」帝釋絕的話還未說完,我便笑著道︰「因為自己和她有幾分相像,所以就比較在意,就是這樣。」
我不想讓帝釋絕知道我的身世。
他沒有說話,我又繼續問道︰「那你師父呢?你師父是誰?怎麼可以找到他?」
帝釋絕的師父在多年以前也該是一代天驕,我回想著多年前曾聞名天下的男子,卻一無所獲。
看來帝釋絕的師父亦絕非等閑之人。
「落落,我只答應告訴你鳳雲溪的事,並不代表我會告訴你我師父的事。」帝釋絕的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威脅之意。
我起身,輕輕地撢去了身上的塵土,回首望向了依然坐在地上的他,「皇上,我明白了。」
總覺得帝釋絕的師父和這個帝家也有著什麼關系。
他救下帝釋絕真的是巧合嗎?
只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他仰首,和我的視線在空中糾纏,「落落,你的容貌是真的?」
如此問話,他又似是想了許久才問出口的。
「皇上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再問?」我轉首,望向了身邊那一片連綿不斷的花海。
身後的人沒有再出聲,沉默就此蔓延,唯有那獨特的花香撩人依舊。
「這宮中的蠟像是你所造?」許久之後,我才開口問道。
帝釋絕沒有說起他和鳳雲溪之間的事,我也無從想象,或許也不過是一個男子年少時的一個夢吧。
在鳳雲溪的眼中,帝釋絕或許不過是愛人的徒弟,她或許也不知道自己的溫柔和關懷成就了一個男子旖旎的夢。
愛上了不能愛的人,是否也算是對帝釋絕的一種懲罰?
無心之人不是無心,只不過早已將心遺落。
「不,這是帝破天造的,我只不過是在偶然之間發現了而已。」帝釋絕帶著幾分嘲諷地道︰「帝破天對鳳雲溪的感情是真的,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像鳳雲溪這般驕傲的女子又怎會委屈自己和別的女子分享一個男人,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了資格。」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不是唯一,又何必屈就自己?」我喃喃輕語,「這不是驕傲不驕傲的問題,而是愛,一旦愛上了,就容不得一點瑕疵。」
我雖從未想過以後的事,但若是我,我也會和鳳雲溪一樣,要麼不要,要就只要一份唯一。
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若是多了第三個人,那就不該再稱為愛。
「落落,你也會這樣?」他的問話聲在我的身後幽幽地響起。
「我怕是沒有機會了。」再次轉首對上了他的視線道,「皇上,你不會放過我對嗎?」。
帝釋絕從來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對我又怎麼會另當別論?
我的結局在他的計劃之中早已定型,唯一的意外或許就是我的身份和容貌吧。
他優雅地起身,斂去了剛才因回憶而涌現出的情緒,再度恢復了以往的笑容,「落落,你對自己這樣沒信心嗎?」。
對自己沒信心嗎?
自然不是,我只是不想回答他那個問題而已。
雖然我失去了內力,但要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皇上,我們出去吧。」既然想要知道的事都已經知道,那我也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了。
只是帝釋絕看到我容貌時候的反應還真叫有些失望。
但他若不是那樣的反應的話,也就不叫帝釋絕了。
他這樣的人算計著天下人,又怎會甘心自己被別人算計?
他這樣的人只手玩弄人心,又怎會甘心讓別人抓住自己的弱點?
他說過,他不需要弱點。
不待他回答,我就起身往外面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體的深處涌起了陣陣熱潮,似是要穿破身子而出。
這樣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像極了血光之咒發作前的癥狀。
這是為什麼?
我明明就一直都在吃舒月的藥,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