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爺怎麼會在這里?」我從他的手心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地問道。
難道剛才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的那個人就是他嗎?
「綰綰,跟我走。」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突然對我道。
我不由地一愣,隨後卻是頗為冷淡地道︰「我不走。」
這個從來都只知道接受的男子原來也有這樣的時刻,可是我不該和他有什麼關聯,也不可能和他有什麼關聯。
而且我是不可能離開這里的,這里還有我未完成的任務。
「綰綰,你當真愛上三哥了?當真如此心甘情願?」帝釋然頓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空靈而飄渺,浸染著幾分淡淡的哀。
又是這樣的一個問題,只不過問的人不同罷了。
我頷首,「對。」
是謊言,卻要讓任何人都相信。
帝釋然的神色有些黯然,他揚起了那修長的手,似乎要觸踫我,卻終是停在了半空中。
「即便他如此對你,你還是愛他嗎?你還是不後悔嗎?」。
我不明白他為何要有如此表情,也不想去明白,我只想和他劃清界限,于是再一次頷首,「是。」
我們雖有著一樣的遭遇,卻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不要再靠近了,不要。
沉默,一下子蔓延了開來。
他就如此靜靜地凝著我,用他那雙霧氣繚繞的雙眸那般地凝著我,許久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問道︰「綰綰,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不記得他?
難道蘇綰綰和帝釋然也有什麼瓜葛?
可是他明明就在十歲那年去了蒼國,他們怎麼會有什麼瓜葛?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他。
他有那麼些失落,微微嘆氣,「你果真已經忘了我了嗎?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有忘記你,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在蒼國的那些日子,我唯一惦記的人是你。」
他忽而苦笑道︰「又或者該說我能惦記的人只有你。丫頭。」
丫頭?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人這樣叫過我。
那一年我八歲,被大娘使喚去買東西的時候,我曾救過一個餓倒在路邊的男孩子。
我記得他便是叫我丫頭的,而我叫他小子。
我記得我們同年。
我也記得我們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那時候我總是偷偷地把家里的東西拿出去給他吃。
後來他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他很快就會回來找我的,他要我等他。
可是後來我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來找我,直到我九歲那年發生了那樣的事。
或許在我的內心深處,我曾怨過他,所以即便隔了這麼多年,我依然記得這件事。
也或許因為他是第一個真正對我好的人,所以我才始終沒有忘記。
只是那個人會是帝釋然嗎?
怎麼可能?
他明明不過是一個潦倒的乞丐而已?
就算真的是他,隔了那麼多年了,他又怎麼會認出是我?
我明明沒告訴他名字,也沒告訴他我住在哪里。
還沒等我開口,他又幽幽地道︰「你忘記了吧,也是。當初我們不過相處了幾日而已。當初我離開是因為我要去找我的父親,也就是先帝。這是娘的遺願,所以我一定要辦到,而且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來找你。我成了七王子,成了帝釋然之後我就馬上去找你了,可是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忘記問你的名字了,也不知道你在哪里,于是我就問了很多曾經在我們相遇的地方出現過的人,終于讓我知道了你家的位置。只是當我找到你家的時候,家丁告訴我你和你娘去親戚家住了,而且那個家丁也告訴了我你的名字,蘇綰綰。那時候,我一直很擔心,過了一年多的時間了,也不知道你還人不認識我,可是我還未等到你回來,就被父皇送去了蒼國。」
他頓了一下才幽幽地道︰「那個時候我才明白,為何一直不肯承認我的父皇突然願意認我了。原來只不過要我去做人質而已。」
真的是他,原來真的是他。
他也回來找我了,可是那個時候我可能已經離開蘇家了。
蘇綰綰和大娘之所以去親戚家也只是因為蘇家想要掩蓋這場變故吧。
而當他以七王子的身份出現在蘇家的時候,那些家丁又怎麼會想到他口中的女孩是我,所以他知道了一個不是我名字的名字。
所以他才會不斷地想要靠近我。
而巧合的是我又扮演成了蘇綰綰。
一切似乎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的一般。
只是知道了這一切,我的心卻是更疼了。
當初憐他是因為他像極了當初的我,可是如今我才能明白他那縈繞著霧氣的雙眸下掩藏了多少的悲哀。
從小沒有父親,潦倒窘迫,一心找到了父親,卻又得不到承認,後來得到承認了,卻發覺自己不過只是一只棋子而已。
這樣的他一定很傷心,很絕望吧。
在蒼國的七年,他一定又吃了很多苦吧,所以才會這樣,一味的承受。
望著他削瘦的身材,我的心真真切切地疼了,為他而疼。
我們的磨難原來都那樣的多。
可是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更不想再讓他受到什麼牽連,不想讓他更加的辛苦。
所以我還是不能認他,不能告訴他一切,也不能再讓他靠近。
于是淡漠地開口,「我不記得了,或許你認錯人了。」
一句話打擊了他所有的熱情,卻也讓再一次隔斷了我們之間的牽連。
作為帝王,帝釋絕是不會讓我走了。
作為一個男人,他也不可能會讓自己的女人跟著自己的弟弟走。
所以帝釋然他根本就救不了我。
一切或許又是帝釋絕的一種試探,所所以我只能推開他,狠狠地推開。
即便要讓他失望傷心,我也只能這麼做。
至少這樣的話,他還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綰綰,你……」他的話還未說完,我就打斷了他,「七王爺,你回去吧。你這樣的話,絕會誤會的。」
讓他以為我只是一個為了愛而痴傻的女人也好。
就這麼轉身吧,就這麼離開吧,就這麼怨我恨我吧,就這麼忘記曾經的那個約定吧。
那一年我沒等到他。
那一年他沒有找到我。
或許我們的緣分早在當年就盡了。
我轉過了身,不再看他。
他在我的身後立了許久,終究還是離開了……
******
所有的冷漠,所有的堅持,在帝釋然離開之後,終于盡數瓦解,連同僅存的力氣一起。
我頹然地倒在了石床上,卻觸到了石床上那嶄新的被子。
那應該是帝釋然拿來的吧。
冷風依舊從縫隙中襲來,身上的燒雖然退了很多,但卻依然忍不住顫抖。
或許不是身體的顫抖,而是心吧。
帝釋然的那雙眸繚繞著看不透徹的霧氣,卻依然讓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的悲哀。
我,真的不想如此對他。
可是卻不得不這麼做。
鑽進了被子,我感受著其間傳來的溫暖,蜷縮在牆角,靜靜地望著昏暗的牢房。
此刻的我好像又回到的當初,總是蜷縮在一邊,默默地承受。
因為帝釋然的出現,很多被我刻意掩埋的記憶又不斷地席卷而來,也包括我手中的匕首插進娘親胸膛的一幕。
血,妖冶地綻放在她的胸口,還有她那絕美至極的笑容。
如今想來,那該是一種解月兌的微笑吧。
終于不用再面對這個世界了,終于可以清淨了。
可是我卻無法放下,始終都無法放下。
我就如此蜷縮著,一直蜷縮著,再也沒有力氣去偽裝什麼,任由軟弱盡現。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睡著的,也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直知道我醒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不再是昏暗的牢房,而是回到了熟悉的落晚宮。
恍然之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那道聲音響起的那一剎那,我才倏然清醒。
「綰綰,朕當真小瞧了你。」他的嘴角依然噙著那抹惑人的笑,語氣依然輕柔得好似情人之間的呢喃。
可是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他話里的冰冷。
他總是那樣輕柔無辜地道出殘忍的話語。
我抬眸望向了他,眸光平靜,聲音亦很平靜,「皇上,你從未把我放在眼底。」
從今以後,不管他會怎樣對我,我都不能再一味地說愛他,而是要疏遠,這是欲擒故縱。
明明未嘗過戀愛滋味的我,卻知道如何去演繹,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
恢復了生疏的稱呼,換上平靜淡然的表情,從此以後蘇綰綰將又會換上另一種面貌。
只是這樣的性情卻是像極了我的真性情,所以會更加的逼真吧。
「所以朕的綰綰就耐不住寂寞了?」他伸手掬起了我的一縷青絲,又任由它們在他指縫間滑落。
「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表面上平靜地問道,心底卻是疑惑萬千。
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放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何口出此言。
他俯身湊近了我,「朕的四弟不顧身份前去救你,朕的七弟為了你跪在朕的門前一個晚上,朕的綰綰可真是魅力無邊啊。」
什麼?
帝釋然竟然在他門前跪了一個晚上?
所以此刻我才會在這里嗎?
他怎麼這麼傻,我明明都這樣推開他了,他為何偏偏還要和我扯上什麼聯系?
如此一來,帝釋絕怕不會再那麼單純地對他了。
他,終究因為我而被卷入到了這場紛爭之中。
「如果我真的魅力無邊的話,也不會如此落魄。」我淡淡地道。
「綰綰,你是再怪朕嗎?」。他的聲音里竟帶著幾分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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