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在阿房的門前徘徊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不知道還在不再哭,趙政確實很生氣,氣得是阿房自作主張返回咸陽,如今是平安回來,如果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該怎麼辦?屋內傳出阿房的咳嗽聲,趙政再也忍不住,推門走了進去。
阿房倚在床邊,臉色蒼白,眼楮紅腫,趙政看得很是心痛,他走到阿房身邊坐下,阿房看見趙政滿月復委屈都化成淚水,決堤了一般的流了出來。
「身子一直都沒好,為什麼還是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舟車勞頓不說,還這樣勞心勞神的,是和誰故意不去嗎?」。
「政哥哥應該罰我的,是我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女人,竟然做出這般逾越的事情。」
趙政搖搖頭,拍著阿房的背,想讓阿房的氣喘的順一些,
「我知道你的想法,孩子沒有了,我也難過。保護不了我們的孩子,原因是因為手中的權利不夠,只有權利才能讓我們變得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所愛的人。」
「政哥哥……」
「我都明白!」
阿房沒想到趙政會知道她的想法,感動的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阿房緊緊的抱住趙政,
「我不要權利,我只要相信政哥哥能保護我,只要能擁有政哥哥的愛,就足夠了,我是政哥哥背後的女人,我的世界只要有政哥哥就夠了。」
趙政笑了,第一覺得阿房像個孩子一樣偎依在他的懷中。雖然趙政罰了王賁、雪見和若雪,可是趙政卻沒有怪罪阿房,盡管阿房私自和昌平君達成協議,可是能夠保住咸陽城的首要功臣卻是阿房。
也許是尉繚把趙政想象的太過君主了,趙政可以對任何人殘忍,對任何人拿出王的威嚴,可是對阿房卻不會。在多少次覺得自己就將沒有勇氣走下去的時候,能夠對他伸出援手的就只有阿房,阿房是他心中所有的溫暖,只有阿房在身邊他所有的努力才有意義,趙政又怎會因為阿房的自作主張而責怪于她呢?
但是讓趙政最不甘心的卻是嫪毐竟然逃走了,他手下的兩員猛將衛尉竭和左戈竭為了拖住追兵更是拼死抵抗,為的就是要推延時間來讓嫪毐安全逃走。雖然他們兩個是叛軍,可是趙政心里還是很佩服他們義薄雲天的仗義,加上一個內史肆,他們三人就算身在刑場之上仍是面不改色的那份豪氣更是讓趙政感嘆,嫪毐能得到這樣的猛將,就證明他絕對不是一個無能之主。
趙政走到刑場上,看著這三個人,左戈竭看了看這個樣貌英俊的少年,雖然器宇軒昂,對他卻還是不屑一顧,在他心里主子就只有嫪毐一個,什麼秦王不過是個名號,他根本不看在眼中,左戈竭見趙政遲遲不下令殺他們,有點不耐煩,
「要殺便殺,又何必在這里挨時間?」
「你不怕死?」
趙政有點好奇的問道,左戈竭也冷笑一聲,
「怕!」
「那為何不求饒?」
「士為知己者死,能為明主失去生命,我左戈竭眉頭都不動一下!」
左戈竭說的斬釘截鐵,完全置生死與度外,
「那寡人就不是明主?」
「對!」
左戈竭更是斬釘截鐵,
「放肆!階下之囚竟敢這樣同王上說話。」
趙高忙罵道,趙政揮揮手,讓趙高不要出聲,趙高只好不再吭聲,可是還是冷眼看著左戈竭。
「你又怎麼知道?」
趙政認真的問道,左戈竭不語,但是表情還是不屑一顧,
「不用和他多言,今日你我三兄弟死在一起,來世我們再做兄弟。」
衛尉竭突然出聲,內史肆卻嘆了一口氣,
「當年我三兄弟本是厭倦戰爭廝殺的閑雲野鶴,無意得罪了官府,官府的人竟要我們拿出一千金來贖身,我們本是閑雲野鶴有難來的一千金,只能四處逃亡,誰知官府的人竟然死咬著我們三人不放,我們三人逃到雍城,卻被長信侯所救,侯爺不但不嫌棄我們,還和我們結為我兄弟。我三兄弟的命是侯爺給的,更不會背叛侯爺。但是我內史肆死前有句話要對王上說,王上如今的秦國,就該中央集權,集大權于一身,嚴明法制,休養生息。以秦國現今的國力不出八年,定能一統天下。」
內史肆和衛尉竭、左戈竭不同,他為人很是細膩,他更知道嫪毐私通太後是件大逆不道,也早就看出嫪毐發動戰爭絕非是為了一統天下,解救百姓于水火,只是想奪走呂不韋所擁有的一切,只是嫪毐對他三兄弟恩重如山,內史肆才一直為他賣命,可是心底深處他卻是總是有些失落,就像李斯說的,他們生在這亂世為的就是留名青史,而此生他卻沒有這個福分了。
在雍城看過趙政的風範後,內史肆便知道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君主,要是真有人能一統天下,那非眼前這個稚女敕少年不可,所以內史肆才會對趙政說這番話。生在這亂世之中,內史肆空有一身才學不得施展,本來就郁郁寡歡,今日見到趙政,雖然知道一切為時已晚,卻還是想在這亂世之中留下點什麼,哪怕一句話,要是能幫上趙政,內史肆也覺得不枉此生。
「那又要如何休養生息,嚴明法制?」
趙政的話,讓刑場外的人大跌眼眶,在這就要行刑的時候,趙政竟然和這叛軍談起國事,而李斯卻很是欣慰,擅于听諫言是明君的首要條件。
「那王上就要得益于兩個人。」
「請名言吧!」
「這兩人就是鄭國和韓非!」
趙政點點頭,示意趙高,趙高忙拿過酒上來,趙政親自為他們三人倒上酒水,
「雖然寡人不能得三位英雄為己用,可是寡人還是很敬重三位義薄雲天的氣蓋,這杯酒就當是寡人為三位的送行酒。」
說完趙政一飲而盡,衛尉竭和左戈竭不知如何是好,趙政這般對他們三個罪人,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加上內史肆言語間似乎對趙政也是非常尊重,兩人也不知道該不該喝這杯酒,可是內史肆一飲而盡,兩人見兄長都喝了,也沒有不喝之理。
見他們都喝了酒,趙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趙政真的不想殺他們,可是趙政沒有的選擇,他們的確罪無可恕,趙政不能法外留情。這時趙政看見蒙毅走過來,趙政知道他們已經抓到嫪毐了,趙政覺得這個嫪毐一定會來法場,畢竟這三人是他的兄弟,因此命蒙毅在法場外設了埋伏,他要活捉嫪毐,因為趙姬說她要見見嫪毐,趙政沒有拒絕,畢竟想來想去,嫪毐也是可憐之人。
蒙毅帶著嫪毐去見趙姬,趙姬被趙政帶回咸陽,一直將她看守起來,趙姬也不在意,每天都是發呆,也不說話,卻能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本來還是發著呆的趙姬,看見走進屋的嫪毐,=輕輕的笑了笑,雖然很輕很淡,但對嫪毐來說卻比任何事情都來得珍貴,嫪毐突然大笑起來,可是卻流著眼淚的笑著。
「原來是值得的,做著一切是值得的,至少在我死之前能看見你對我笑。」
嫪毐走到趙姬身邊坐下,趙姬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嫪毐,一直看著他,好像在看著一個陌生人。可是嫪毐不在意,一點也不再,只要趙姬肯看他,他就知足了,自己做的所有一切都變得值得了。
「如果來生,如果真的有來生,我不想在做什麼王後,更不想做太後,我只想做個平凡的女人。」
趙姬看著嫪毐說道,嫪毐點點頭,似乎很認同她的話,
「那我也出生的平凡些,然後去找你,你只要呆在那里就好,我會去找你,不過你要答應我,答應我,在那之前不要去看別人,只要等著我就好,只要等著……」
嫪毐突然很淒慘的哭起來,趙姬輕輕的幫嫪毐擦了擦眼淚,
「那要是我很丑呢?要是我很老了呢?」
「那也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只要是你,只要……是你就好!」
趙姬听了這話,默默的流著淚,她移開一直落在嫪毐身上的目光,看向窗外,
「你太傻了,你不該這樣傻……」
趙姬說著突然感覺自己的手上有股熱流淌過,趙姬低頭一看,原來嫪毐用刀刺穿了自己的肚子,那鮮血不停的涌出,流到了趙姬的手上。趙姬抱著嫪毐,突然痛哭起來。
「你不該遇見我的,來世也不該遇見,因為來世我還是沒有辦法愛你。」
趙姬的話嫪毐沒有听到,因為他已經死了,不知是梟雄還是無恥小人,總之嫪毐死了,帶著他那無比深刻的愛一起消失了,趙姬看著嫪毐的死,好像突然之間白了頭,蒼老的連趙政也不認識她了。
「也許母親是愛著嫪毐的吧!」
趙政看著窗外的大樹,一直有蟬在叫著,阿房不知道該怎麼說,趙政最終還是沒有狠下心殺了嫪毐的孩子,只是讓蒙毅把他們帶出宮,至于蒙毅怎麼處置那兩個孩子趙政並沒有問,因為趙政知道蒙毅會好好安置他們的,這讓阿房很開心,因為趙政好像長大了一樣,不再為了母親的事情耿耿于懷,甚至還听從趙姬的話,把她送回雍城大鄭宮居住。
「王上……娘娘……」
趙高匆匆忙忙的跑進蘭池宮,趙政皺了皺眉,怎麼這個趙高又是這個聲音,好像每次他這樣都沒好事發生,怎麼剛剛平靜下來又出了事情呢?阿房也皺了眉頭,這個趙高真好像災星一樣。
「又怎麼了?」
趙政坐下後,不耐煩的問道。
「言夫人,言夫人要生了……」
趙高說完完全不敢看阿房,趙政一驚似乎根本不知道莫言懷了孩子的事情,他皺了皺眉,也不敢看阿房,可是阿房反倒是一臉高興的樣子。
「找了接生婆嗎?也通知御醫,快去啊!」
「娘娘……」
「去啊!」
「諾!」
趙高忙跑了下去,趙政皺著眉頭看著阿房,
「不能讓這孩子生下來。」
「為什麼?那是政哥哥的孩子?」
阿房不知道為什麼趙政突然這樣,那可是他的孩子,秦國的血脈,怎麼能不生呢?趙政抓住阿房的手,
「我說過,我今生只得你一個,我不要別人的孩子,那是我一時失誤才得來的意外,我不要,要是生下來,也讓蒙毅帶出宮!」
「政哥哥,你要是再說這話,就讓蒙毅也帶著我出宮,讓我去照顧那個孩子!」
阿房雖然知道趙政很愛她,卻也不能這樣對他的孩子,畢竟孩子不該去承受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阿房不理會趙政,要去看莫言,莫言房中華陽焦急的走來走去,華陽一直擔驚受怕的被人監視著,這次莫言生子她才得以出來貪玩莫言,華陽看見阿房就好像看見鬼一樣,嚇的蜷縮在角落。
「我錯了,不要殺我!」
阿房無奈的搖搖頭,扶起華陽,
「太王太後不要怕,兒臣不會傷害太王太後的。言夫人情況如何?」
「不知道,已經……已經生了很久了!」
阿房焦急的望向內室,已經被冷落很久的齊夫人也來了,她的戾氣收斂了很多,可是還是一臉仇恨的看著阿房,阿房沒所謂的看著她,雖然當初她也有份讓自己的孩子死去,可是阿房已經放下了,真的放下了。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她已經一無所有了,阿房還能怎樣呢?這時房內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阿房忙走到門口,等著產婆出來。
「恭喜娘娘,是位王子。」
韓凝接過孩子,那個孩子皺皺的紅紅的,眼楮還沒有睜開,可是在阿房眼中還是很可愛,因為這又是一個新的希望,這時趙政走了進來。
「政哥哥,快來給王子起個名字。」
要不是阿房來了,趙政一定不會來這里,所以表情極為不耐煩,沒想到阿房竟然讓他起名字,趙政更是不願意,
「就叫趙一吧!反正是長子。」
阿房狠狠的看了趙政一眼,真是被他氣死了,哪有人會叫一的呢?阿房走到窗外,看著外面大樹成蔭很是壯觀,突然想起詩經中的一篇,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王子就叫做扶蘇如何?」
「隨便吧!」
趙政沒有什麼性子,也根本沒有看那個孩子一眼。阿房卻沒再看趙政只是看了看懷中的孩子,他便是秦國的長公子扶蘇,不知道為什麼,阿房總覺得扶蘇是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他的降生就是為了撫慰她失去孩子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