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月光照進屋內,趙政靜靜的躺著,好像是睡著了,又好像是沒有睡著,因為他迷糊間仿佛看見一個人默默的走進屋內,慢慢地來到了趙政身邊,他好想睜開眼楮看清楚那個人的眼楮,可是他睜不開,朦朧間那個人竟然拿出匕首,匕首因為月光的照耀反射出一道光,直接刺進了趙政的胸膛,他猛的睜開眼楮,看見的卻是華陽,她還是一身華服,光彩照人,她把刀刺入趙政胸膛那一刻竟然發自內心的笑了,趙政看著遠處站著的人正是自己的母親,她冷冷的注視著趙政,並沒有悲哀,只是淡淡的看著她的兒子被人殺害,另一邊的人是成嶠,他穿著王上的衣服,宗親大臣們跪拜在他的腳邊。趙政看著這一切,不禁顫抖起來,自己身上的血液隨著傷口慢慢的流盡,他開始沒有辦法呼吸。為什麼所有人都背叛他,為什麼一定要讓他變成冰冷的尸體他們才能安心的活下去?趙政不明白,空氣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好像真的要死了……
「政哥哥?醒醒,醒醒!」
阿房在睡夢中感覺到趙政的掙扎,她馬上起來看著趙政,卻看見趙政的臉部肌肉抽搐著,好像要窒息了一樣,阿房嚇壞了,拼命的搖晃著趙政,趙政在阿房的搖晃中睜開了眼楮,他驚慌的起身,驚恐的看著四周。
原來只是一場夢,可這樣的夢像還是第一次,小的時候擔心過自己的父親拋棄他和母親,回到秦國因為父親的駕崩母親的冷漠難過、過孤單過,而常常一次夢到自己一個人,因為阿房思念過傷心過失望過而夢到阿房理他而去,可是這樣充滿恐懼的夢對于趙政來講還是第一次,成嶠是趙政一直守護著的弟弟,當年呂不韋想要斬草除根,是趙政保護了成嶠,可是今天成嶠竟然也背叛了他。
「成嶠也許只是離開你身邊太久了,所以忘記了你是多麼的疼愛他,也許他只是听信別人的話才這樣做的,政哥哥……」
趙政看著阿房,眼中充滿了仇恨,這樣的目光讓阿房覺得害怕,
「可是那個別人就是我的祖母華陽,她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太王太後了,為什麼還是這樣不知足,那道她要坐在我的位子上才能甘心嗎?」。
趙政真的很痛恨她,仿佛把成嶠擁兵自立的責任全推給了華陽的教唆,趙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阿房看著趙政因為生氣而緊緊握拳的手,指甲已經陷入肉里,阿房拉著趙政的手,
「是時候該親政了!」
阿房說的很輕,可是趙政知道阿房是對的,就是因為自己的一再躊躇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如果收回王權,秦國政局才會穩定,只有穩定的局勢才不會有有人趕窺視趙政的生命。
「來人!」
「諾!」
守在門外的趙高本來打著瞌睡,听到趙政的聲音馬上跪在門前等候趙政的指示。
「宣呂相邦、李斯、蒙毅覲見。」
阿房只是默默的幫趙政穿好衣服,沒有多說什麼,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守護,守護她的男人。
在上林苑中呂不韋緊皺眉頭,他似乎已經預感到這次成嶠的叛變會讓趙政加快親政的腳步,可是他沒想到的是竟然來的這樣快,呂不韋堅信趙政的親政就是他呂不韋走到盡頭的日子。趙政是呂不韋一手培養長大的,他希望趙政可以成為偉大的王,可是到最後要用自己的軀體來成為他親政的基石這件情還是讓呂不韋有些難過,就好像自己為秦國付出一輩子的事情一下子瓦解了一樣!
趙政緩緩的走進上林苑,李斯是第一個看見趙政的,趕緊跪在地上,他知道今夜突然被召見一定和親政一事有關,可是李斯更在意的卻是此刻趙政對他的倚重,看看堂內站得的呂不韋和蒙毅,一個是一手撫養趙政長大的仲父,一個是和趙政親如兄弟的至交,而自己能和他們站在一起,被趙政召見,依然說明自己的地位。所以比起呂不韋的躊躇,李斯顯得很興奮,好像自己的時代正在走來,而呂不韋的時代將面臨著完結。
相比于呂不韋和李斯的一悲一喜,蒙毅顯得很清閑,仿佛什麼都沒放在心上一樣,輕輕的搖著折扇品著茶,他的悠閑也只是維持到阿房出現之前,看到阿房自然的跟在趙政身邊緩緩走進來的樣子真的讓蒙毅說不出的心煩。
「寡人打算在下個月中在雍城舉行親政大典。」
趙政剛一坐定就說道,而且不是商量的口吻。呂不韋驚訝不已,雍城可是嫪毐擁兵自立的地方,去那里舉行大典太危險。可是呂不韋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斯就先說出了呂不韋的擔憂。
「不用多言,雍城是寡人秦國趙氏列祖列宗的起源地,寡人的父王,祖父都葬在那里,寡人一定要在那里舉行親政大典。」
「可是……」
呂不韋剛想開口,趙政輕輕揮揮手,示意呂不韋也不用多說,
「仲父,寡人想知道嫪毐有多少人馬?」
「回王上,兵馬兩萬,除此之外嫪毐還有一批死士,少說也有三千人。」
阿房听到呂不韋的話後皺了一下眉頭,兩萬人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是真槍實彈的打,秦國兵強馬壯當然不足為據,可是如果秦國真的打起內戰,那些表面臣服于秦國的國家,不會真的袖手旁觀,為了秦國的安危絕對不能調派邊防士兵,只靠咸陽內的兵馬來和嫪毐抗衡,趙政的勝算則變得極小。
「李斯城內有多少人馬可以調動?」
听了趙政的話,呂不韋很驚訝,原來趙政早就讓李斯為他組建了自己的軍隊。趙政最終並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李斯,呂不韋在心里苦澀的笑了,這就是君王。可是呂不韋悄悄的看了看趙政,好像昨天還是孩子一樣的記憶,怎麼今天就變得這樣偉岸了?好像自己已經可以撐起一片天。
「回王上,微臣只有五千人可以調動。」
「蒙毅,王賁手里有多少人?」
不久之前趙政命王賁為衛尉帶兵掌管秦宮安全,趙政這樣做就是為了隨時可以調配咸陽內的兵馬。蒙毅略微思考了一下。
「全部人馬也不過一萬人。」
因為成嶠的突然叛變,趙政幾乎撥走了所有能夠調配的兵給王翦,可是王翦的兵馬卻不能隨便調動,王翦大軍仍在返回秦國的路上,就算回到秦國,趙政也要他們留在邊境留守,不能貿然回咸陽平亂。可是一萬五千兵馬要怎麼和嫪毐比拼,如果趙政把著一萬五千兵馬全都帶走,那嫪毐要是突然帶兵突襲咸陽又該怎麼辦?
「王上不用擔心,臣妾有辦法守住咸陽,所以請王上安心帶人前往雍城舉行親政大典!」
阿房突然跪在趙政面前,屋里的人都看向阿房,如果這句話是出自別人口中,完全就會被當成笑話,可是出自阿房之口卻變得讓人堅信。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留在咸陽?阿房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雍城,你要呆在我的視線里。」
趙政根本不理會別人的目光,他完全被嚇到了,阿房竟然要一個人留在咸陽,趙政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此刻他忘了什麼君臣之禮,他完全只是擔心阿房,趙政真的不想讓阿房參與這場斗爭,他本應該好好保護她的。
「王上,臣妾真的有辦法,請相信臣妾。」
「好了,不要說了!蒙毅,那天就由你帶阿房去雍城,也有你負責阿房的安全。」
「諾!」
蒙毅听了趙政的話,顯得極不情願,卻也沒有辦法反抗。
阿房還想說什麼,卻被門外的趙高打斷,
「稟王上,前方來報,蒙驁將軍……蒙驁將軍已經戰……戰死沙場。」
听了趙高的通報,趙政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身子一歪險些摔倒,阿房忙扶住他,趙政甩了甩頭,看了看阿房,眼中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王翦將軍不是破了趙軍嗎?」。
「回王上,當日在堯山我軍不敵趙軍,蒙驁將軍命副將張唐殺出重圍去屯山請援兵,張唐副將到了屯山之後長安君一直按兵不動,張副將等不到援兵,只好獨自殺回堯山。雖然不久王翦將軍帶兵趕到,可那時蒙驁將軍已經……」
趙高觀察到趙政退後的身影,知道他受了打擊,便不敢再說下去,不只是趙政,在屋內的所有人都嚇的說不出話,秦國第一名將竟然死了?趙政感到一陣陣錐心的痛,是成嶠害死的蒙驁,這在趙政心里就好像是自己干的一樣。
「不可能,不可能,祖父怎麼可能會戰死?不……不……我不相信」
蒙毅仿佛才听懂了趙高的話,蒙驁在他的眼中不單單是個慈愛的祖父,更是整個秦軍中神一樣的存在,這樣一個戰神竟然會戰死,蒙毅不敢相信。更讓蒙毅受傷的是間接害死他祖父的人竟然是王寵愛的弟弟,他痛苦的看向趙政。
「仲父,成嶠何時押回來?」
「回王上,明日午時。」
「李斯替寡人頒詔書,明日午時在城外王陵將成嶠斬首。還有桓齮,桓齮尊為長安君的太傅,卻教導不慎與長安君同罪。」
「王上,桓齮早已經逃出咸陽,如今仍下落不明。」
李斯為難的說道,趙政听後更加生氣,桓齮竟然棄主而逃,
「那就斬首桓齮三族,以慰蒙將軍亡靈。」
說完趙政離開了上林苑,離開前他看了看蒙毅,好像心中充滿了歉意卻不知表達,而此刻他能為蒙毅做的就只是斬首自己的弟弟。蒙毅並沒有看趙政,似乎他的心情還沒有平復。
李斯有點不知所措,真的要斬了長安君嗎?這一舉動是否會驚動一直沉默的宗親大臣,李斯看著阿房,似乎在詢問她的意思。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平息王上對蒙家的歉意,按王上的意思去做吧!不過這件事情先不要通報給夏太王太後。」
听了阿房的話,李斯點頭退出了上林苑,蒙毅也急急忙忙的離開,他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阿房看了看仍停留在上林苑的呂不韋,
「若雪,把公主帶來。」
阿房輕輕的說了一聲,在外面等了很久的若雪帶著呂蓉走了進來。
「等到王上親政,會給她一個公主的名分,我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
阿房淡淡的說完後,就離開了上林苑。呂不韋拱手知道看不見阿房的背影了,呂不韋才緩緩抬起身子。
雖然阿房明明很確定趙政不會傷害呂不韋,畢竟在趙政的心里面呂不韋是父親一樣的存在,不管如今趙政對呂不韋多麼冷漠,在心底的那份親情趙政還是沒有辦法割舍。可是阿房卻還是有種不祥的預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阿房就是會擔心呂不韋的安危,此刻能平復阿房的不安的就是給呂蓉一個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