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緩緩地睜開眼楮,他不記得自己昨天怎麼了,他好像很清晰的看到了韓凝,趙政突然坐了起來,可是因為宿醉的關系,他的頭好像裂開了一般的痛,他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轉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側,空蕩蕩,韓凝怎麼會來這里呢?
也許她一點都不想見到我,在她心里我也許什麼都不算,只是她利用的工具。趙政突然覺得什麼滴在自己的手背上,低頭一看才知道原來他在流眼,流到嘴角的淚水帶著一絲咸,這種味道趙政已經好久好久沒嘗過了,自從異人去世,趙姬寵幸嫪毐,趙政就告訴自己不能在流淚,他要變得堅強,可是面對韓凝,他所有的防備都變的不堪一擊,他只是期望得到愛而已,可是為什麼會這麼難?
「王上,該更衣上朝了。」
趙政听到陌生的聲音,平時做這些事情的都是趙高,可是為什麼今天會是個女人的聲音,趙政忙擦了擦眼角的淚轉頭去看,卻是莫言,莫言臉紅紅的不敢看趙政的臉,趙政突然記起一些片段,再看莫言害羞的模樣,難道夜里他竟把莫言當成了韓凝。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這是王上的寢宮,你來這里做什麼?」
趙政問的很大聲,莫言忙跪在地上,膽怯的看著趙政,卻看見趙政眼角的淚痕,那淚好像給了莫言勇氣一般,她不期望趙政能全心全意的愛著自己,可是莫言有信心能比韓凝更愛趙政,莫言不理自己是不是韓凝的影子,只要能留在趙政身邊就夠了。莫言沖過去抱住趙政,趙政被莫言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忘了推開莫言。
「就算只是娘娘的影子也可以,莫言什麼都不介意,只要能留在王上身邊就可以,莫言就算死也不會背叛王上。」
莫言說的很誠懇,趙政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感動,可是想起韓凝的臉龐,趙政覺得有點諷刺,原來自己一直望被愛,可是當愛來臨之時,他才明白並不是每種愛他都需要,也許他需要的自始至終都只是韓凝的愛。
「你回宮去吧!寡人想自己靜一靜。」
趙政掙月兌開莫言,不理會她的哭啼,自己整理好衣服,打算找趙高給他梳頭,可是剛出門口就看見趙高拿著一個籃子跪在門前。
「做什麼?」
「就算王上要砍了奴才的腦袋奴才也要說,昨天娘娘來了,給王上帶了點心,看到了一些不該看見的事情所以回去了。奴才不知道為什麼王上一直責怪娘娘,可是王上生娘娘的氣,就代表整個秦宮都在生娘娘的氣,宮人不給炭火,娘娘生病,連太醫都不去看,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奴才真的忍不住了,要是王上想逼死娘娘,那王上也砍了奴才吧!好讓奴才去陰間伺候娘娘。」
趙高真的是豁出去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人抱著逼死的心也就豁達了,反正不過一死,能說的就都說了,他就是要趙政知道韓凝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雖然趙高知道因為和韓凝鬧別扭,趙政心里不好受,可是趙高也要讓趙政知道因為他的原因,韓凝現在過得比他還要痛苦。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趙高也無所畏懼了,抬著頭直視著趙政,可是趙政卻一臉驚慌。
「她病了?太醫為什麼不去看?」
趙高感覺到趙政似乎沒有想要殺他的意思,一下子底氣就泄了,以為自己會死的時候是什麼都不會怕,可是要是知道自己可能不會死的時候,就會後悔剛剛自己怎麼那樣沖動。現在趙高就是這個心情,那口悶氣出了,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趙政,可不是什麼平民老百姓,他的一句話,趙高就算是十個腦袋,也得全都砍了。
「說啊!」
趙政看趙高一直不回話,就著急了,趙高吞了一口口水,
「因為長信侯交代過,宮里人誰也不敢違抗。」
趙政咬了咬牙,長信侯?到底現在秦宮中主事的是誰?嫪毐在雍城任意妄為趙政已經忍了,為什麼現在他連秦宮中的事情也要干涉,趙政越過趙高要去蘭池宮,卻看見走進章台宮的李斯和王賁。
李斯知道蒙毅不會帶他來見王上,的確在這個時候李斯是該避嫌,可是李斯等不及,至少他知道韓凝等不及,先不說別的,秦宮里面的人是看著趙政的王威才和顏悅色的對待韓凝,要是連趙政的保護都沒有了,韓凝過得日子是讓人不敢想象的,更何況一直反對韓凝的嫪毐又會怎麼對韓凝,想想這些李斯就是一身冷汗。李斯知道蒙毅是個很聰明人,如果自己一再去求他,蒙毅一定會好奇,為什麼自己這麼急著進宮見趙政。李斯不想給蒙毅這個機會知道,而和蒙毅一樣能出入秦宮的人還有王賁,比起蒙毅王賁單純的多,所以李斯一大早就讓王賁帶他進了章台宮。
「微臣李斯參見王上。」
李斯行禮,可是趙政完全不理會,還是要往外走,王賁和李斯對看了一眼,不知道怎麼了。這個時候莫言跑了出來,跪在地上拉住了趙政的腿,趙政停下了腳步,看著莫言。
「王上,王上傷的還不夠嗎?為什麼還是要去,莫言不介意當娘娘的替身,莫言真的會一直陪著王上。」
王賁和李斯見到這一幕不知是該回避還是呆在原地,莫言好歹是夫人,這樣跪在地上,真的讓當臣子的王賁和李斯為難,可是趙政完全不理會莫言,只是看了看趙高,趙高馬上上前拉住莫言,趙政便急忙離開章台宮。
「為什麼?為什麼王上要這樣對我。」
莫言還是跪在地上,梨花帶雨的模樣,真的讓人心疼,王賁真的是于心不忍,
「其實王上在邯鄲當人質的時候就傾心于娘娘,已經這麼多年了,王上心里面除了娘娘就沒有過第二個女人,王上之所以這麼晚婚,就是因為在等著娘娘。」
王賁好像在說給莫言听,又好像是自言自語,畢竟這件事情王上是要他們保密的,可是王賁看見莫言這個樣子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但是極度傷心的莫言並沒有把這些話听進去,只是看著趙政離開的方向哭泣,反倒李斯是字字不落的听了進去。
趙政跑到蘭池宮前,他忘了趙政衣裳不整,頭發也沒有梳理,一心只是想看見韓凝,看見趙政的樣子門衛驚訝的連行禮都忘了。趙政沒有理會門衛驚訝的目光,定了定神進了蘭池宮,可才走了兩步就被雪見攔了下來,
「凝兒呢?」
「請王上離開。」
比起趙政雪見的逐客令可要堅定的多,單從雪見一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打算讓趙政進去,可是趙政此刻只想見到韓凝,趙政只好硬往里闖,雪見見趙政往里走,剛要出手,還好若雪及時攔住了雪見,雪見那一掌要是真的打下去,若雪可真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若雪你怎麼可以讓他進去,你忘了昨天公主吐了一地的血就是為了這個沒良心的人嗎?」。
雖然趙政已經進了蘭池宮,可還是听到了雪見的話,昨天韓凝竟然吐血了,趙政的腳步停了一下,為什麼?她不是不在意嗎?此刻他完全忘了之前是多麼恨韓凝,一顆心只是想著韓凝的安危,進了內堂,趙政才明白趙高的話,內堂里面完全沒有爐火,好像比外面還要冷。
趙政忍不住流下眼中的淚,他的心就好像自己被凍得沒了知覺的手指一樣,他好恨自己只是恨自己為什麼要計較韓凝愛不愛自己,如果韓凝能留在他身邊不是比什麼都重要嗎?如果能像以前那個樣子,看見韓凝在自己身邊微笑,就算那只是演戲又能怎樣呢?至少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並不孤單,他好恨,如果自己早點這樣想韓凝是不是就不用受這份苦了。
韓凝感覺到什麼落在自己的臉上,她吃力的睜開眼楮,原來是趙政的眼淚,他為什麼會在這里流淚?韓凝在昨夜之前是多麼希望自己醒來之時能看見這張臉,可是現在韓凝看見這樣臉卻只是覺得自己的心在被什麼挖著一樣,她不想見到他。韓凝抽回被趙政握住的手,冷冷的坐起身。
「請王上離開,臣妾身體不適,不能服侍王上。」
趙政听了韓凝的話心里好像被什麼掏空了,他想起了初來秦國的韓凝,那個時候無論趙政做什麼,韓凝總是保持距離,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此刻韓凝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不,好像比那個時候更加疏遠,此刻趙政能感覺到韓凝絕望的心和那條比之前更加遙遠的距離。趙政抱住韓凝,抱著韓凝的時候,趙政感覺到韓凝的身體略微的顫抖。
「雪見,雪見……」
韓凝咬著唇,逼著自己忍住眼淚,她沒有掙月兌趙政的懷抱,只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並呼喚著雪見,雪見一听到就沖了進來。
「王上該上早朝了,請王上回章台宮。」
韓凝的口氣好像比這個內堂還要冷,趙政還想說什麼,卻已經被雪見拉出了蘭池宮。
「王上請回。」
若雪看著趙政,嘆了一口氣,
「王上還是先回去吧!娘娘現在真的不想見王上。」
若雪單純的以為只要兩個人見面就不會有事,可是現在看來之前是趙政生韓凝的氣,現在韓凝好像是在氣趙政,而且是真心真意的打算不再理會趙政。
回到章台宮的趙政覺得自己好像丟了什麼東西,很空虛!趙政自嘲的笑了一下,到底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對韓凝,想起之前韓凝的笑容,為什麼趙政不能裝傻一下,如果自己裝傻一下,是不是就能永遠的看到那個笑。
「王上。」
趙政嚇了一跳,發現是李斯,也不知大是不是有人通報了自己根本沒有听到,趙政沒有理會李斯,只是坐著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政突然想到什麼。
「趙高,傳寡人的旨意讓太醫去看王後。」
「諾!」
趙高才剛跑了兩步,趙政有叫住趙高,
「把章台宮的炭火送過去。」
「可是……」
「去!」
「諾!」
趙高離開後偌大的章台宮就只剩下李斯和趙政兩人,趙政沒精神的嘆了一口氣。李斯則清了清喉嚨,好像要說什麼,可是趙政先開了口。
「韓非是你的同門?」
李斯完全沒想到趙政會提到韓非,抬頭看了看趙政,趙政並沒有看他,好像沒有讓李斯回答的意思,
「他是個怎樣的人。」
「韓非是李斯究其一生不能超越的人。」
听了李斯的話,趙政點點頭,李斯也是趙政佩服的人,連他佩服的李斯都這樣說韓非,那自己輸給韓非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可是趙政還是嘆了一口氣。
「娘娘應該知道韓非的曠世之才,只可惜在韓國卻是郁郁不得志。」
「曠世之才……好一個曠世之才!」
趙政的聲音略微顫抖,李斯觀察了一下趙政的表情,繼續說道,
「雖然韓非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是娘娘卻始終當韓非是兄長。倒是韓王當年亂點鴛鴦譜,這可讓娘娘著實費了很多心神。」
「亂點鴛鴦譜?」
「當年娘娘和龍陽君說起心事,微臣不慎听到,娘娘心中一直不忘當年在邯鄲所遇少年……王上見諒,微臣失言。」
自打听了王賁的話,李斯就確信當年在邯鄲和韓凝見面就是當時在趙國為質子的趙政,所以他假裝說露嘴,故意讓趙政知道原來讓韓凝芳心暗許的人正是趙政自己。
「少年?」
趙政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道李斯在說什麼,李斯假裝驚恐萬分,跪在地上一直顫抖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