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新成員,唐星助理。」段煙煙說,「各位有些已經見過了,有些還沒有,借今天這個機會介紹一下。」
唐星微微一躬身,他換上了襯衣西褲,袖子整齊地挽了兩折,戴了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還真有點華爾街精英的意思。
會議室里響起了禮貌的掌聲。人並不多,與會者一共六人,當然不包括唐星,在座的還有一位總經理助理,雖然大家都是總經理助理也分三六九等,他純粹是來打醬油的。
「唐助理會替大家暫時保管手機。」段煙煙環視一周,帶頭將手機放在了唐星從背後掏出來的黑盒里。
交手機?
大家都有些疑惑,這個會議很重要這從與會成員上就能看出來,段煙煙還借用了一號會議室,這里是每周一集團以及各位分公司老總開總裁辦公會的地方,屏蔽電子信號,每個季度都會做一次反竊听檢查。但開會前先交手機還是第一次踫到,又不是公安組織什麼秘密行動,不交手機怕有人會通風報信。
雖然不解,但還是都將手機放在了盒子里,走到陳退身前時他沖唐星笑了笑。「世界真是小啊。」他說,「有機會找個地方喝一杯。」
「沒問題。」唐星也笑著說。
陳退也是法律部的核心成員,他雖然是個標準的公子,但每個行業里都有特別杰出的人物,公子這個行當也不例外。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公子並不比成為一名優秀的科學家或是社會活動家來得容易,首先要求有出色的個人魅力——至少對女性必須有,否則就不成為公子頂多只能算是泰格伍茲那樣的性癮患者,其次要求有良好的規劃能力,要知道泡妞不是請客吃飯那麼簡單,最後還要有出色的應變以及協調能力,尤其是在情人節平安夜這樣的農忙時節,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誰才是真正的公子看的就是在這些日子的表現,不僅要讓情人滿意而且要讓所有的情人都滿意。
簡單來說,陳退雖然私生活很爛,但工作能力卻不容置疑。今天晚上能坐在這個會議室里的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段煙煙主導的阿根廷投資計劃便是由他們開發並執行。
韓恭也在座,這到是理所當然,與外國人打交道和在國內做生意完全不同,國內出了什麼疏漏只要不是特別嚴重,總是可以找到補救的方法,法律也是受黨領導為黨服務的麼。但和外國人打交道這一套就行不懂了——出了事你總不能去找布宜諾斯艾利斯高等法院的黨支部幫忙吧。
唐星收好手機,在會議室角落里坐下。段煙煙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們的計劃外泄了。」她開門見山,「段啟程已經得到了我們的計劃,現在我們很被動。」
「怎麼會?」立即有人問,「詳細計劃只有我們……」
他沒有說下去,也不必要說下去了,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麼要收手機了,因為有內奸,就在這個會議室里。
「我不想待會我說的話立即就變成錄音傳到段啟程那里。」她淡淡地說。
「泄露了多少?全部?」一個犀利的聲音,說話的是個嚴肅的中年人,其實不用開口大家也都知道他很嚴肅,因為這兩個字根本就直接寫在了他臉上。
「現在還不知道,但可以確認的是雷奧哈德和他已經見過面,但不清楚這是個人行為還是他繞過我們直接與阿根廷方面取得了聯系。」
「兩者沒有本質差別,他只要將我們的底牌告訴雷奧哈德,就能在談判中完全佔據主導地位,我們只能不斷提高報價,交易成本不斷攀升,最終被董事會否決。」韓恭迅速指出了後果。
是誰?
目光在會議室里縱橫交錯,每個人都直視著彼此,想要從對方眼鏡里看出些什麼來又試圖用毫不逃避的堅定眼神證明自己的坦蕩。
「不要瞎猜了。」段煙煙打破了沉默,「我願意信任今天在座的每一個人,我願意相信計劃被泄露是由于意外因素,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相互猜忌,而是找出對策。時間不多了,董事會很快就會召開會議對投資計劃進行第二次討論,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將劣勢扳回來。」
「無論是不是雷奧哈德的個人行為,阿根廷方面都肯定知道了公司內部存在矛盾,到時候肯定還會從這方面入手,除非我們更換合作伙伴——預選時篩掉的那兩家公司是不是可以重新考慮一下。」
「來不及了,而且臨時更換合作伙伴這件事本身就會降低董事會的信任度。」
「首先我們要審視並修改現行計劃,並針對阿根廷方面可能做出的回應做好預案。」中年人說,「而在沒有確定安全之前,這份計劃的流傳應該控制在更小範圍之內。」
「我傾向于參與者只掌握與自己有關的那部分內容。」韓恭提議,「這樣即便再度泄露,危害也會被限制在最小範圍之內。」
「但這樣一來,計劃的持續性與體系性就會大受影響了。」有人質疑。
「也不會,將計劃分割為不同部分,每人負責一部分的審視與修改,然後直接向段總匯報,由段總綜合後統籌,再將不妥之處反饋給負責人,多次重復這一過程後形成最終計劃。只是這樣一來工作量會更大一些。」
「就這麼辦。」段煙煙說,「然後我們還需要知道段啟程的烏拉圭計劃進行了那些針對調整……」她對陳退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和關系非淺。」
「我們已經分手了,兩個月前的事情。」陳退聳聳肩,「你有次不是問過我為什麼一瘸一拐麼?我當時告訴你是打籃球時崴了,現在我可以說實話了——因為我從她家的二樓陽台上跳了下來。」
「**麼?」有人問。
「不,她本該在手術台上的老公突然回來了。」陳退嘆了口氣,「而且剛好喝醉了。」
會議室里響起了低低的笑聲。
是段啟程的秘書。本科畢業去英國留了兩年學,回來不久便結婚,老公是市第三人民醫院外科主任,夫妻倆都不是省油的燈。和陳退與其說是情人不如說是炮友,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分不分手的問題。
「好吧,我試一試。」陳退說。
會議結束,天使眼在黑暗中亮起,然後快速並入車流中,那是陳退駕駛的寶馬,其他與會人員也都駕駛著車輛離開了。段煙煙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著一杯咖啡俯視著黑暗中的城市。
「好了。」辦公桌前的唐星抬起頭,他的手機擺在桌上,通過數據線與段煙煙的筆記本相連,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奇特界面,並不是,而是一個類似電子郵箱的東西。左邊是一排按鈕,右邊則是空白的表格。
「能行麼?」段煙煙坐了下來。
「沒問題。」
剛才的會議真正重點並不是如何修改計劃也不是如何找出內鬼,而是讓陳退交出手機。其實按唐星的想法是給所有人的手機都裝上監控程序,反正不用支付版權費。但段煙煙否決了他的這個提議。
「我不想失去自己最得力的下屬。」她說。
「哪一個?」
「全部。」
盡管唐星保證這個後門程序不會被發現,但段煙煙還是無法承受被發現後的風險,那意味著她將失去自己可以倚重的團隊,這是她兩年多來精心建立起的隊伍。這麼做意味著她徹底失去了對這個團隊的信任,即便程序沒有被發現,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無法根除,遲早會長成一棵巨型有毒植物。
「你自己設計的?」
「不,一個朋友。如果是他親自出手,還可以直接監听對話。」唐星說,「現在只能監視狀態和短信記錄。」
頁面發生了變化,一行代碼跳了出來。21時23分,陳退撥出了離開會議室後的第一個電話,對話人是「」。
搞什麼?真開始約炮了?段煙煙沒指望他真能從那里尋找到什麼突破口,這麼說只是為了降低他的警惕而已。如果陳退真是內鬼的話,肯定會第一時間將自己已經有所察覺的最新情況通知段啟程,但他卻沒有撥通段啟程的號碼而是在這個時候給打電話,根本就是盡職敬業鞠躬盡瘁啊。
「不對。」唐星說,「他已經打了……五分二十秒了。」
「哪里不對?」段煙煙沒看出有什麼問題來,她經常電話粥一煲就是一小時,短短五分鐘根本不算什麼。
「這個時候打電話,如果只是為了……那個,需要這麼長的時間麼?」
「可能……不要吧。」段煙煙有些拿不準,她還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已經結婚了,現在這個時間,如果是在家和老公在一起,肯定不會說這麼久的電話,如果不是,以他們的關系,直接約個地點就可以了。」唐星說,「五分鐘,難道他們是在討論哪家情人酒店的水床更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