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的一個夜晚,何非來到季青家,季青家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趙不憂現在和他的哥哥住在一起。
何非先是抱拳道:「拜見恩師。」
季青搖搖頭道:「我雖是你的師父,但算不上這個恩字,我不但無恩于你,那日見你被擒卻不相救,怎稱得上一個恩字。」
「那是弟子自己學藝不精,不怪他人,更何況我知道若是他們真的要取我性命,師父定會出手。」
「不錯,但我不會出手救你,只會出手求趙不式不殺你。」
何非臉上頗為不解:「師父的事徒兒這幾日也听說了,師父定然是被那趙不式冤枉的,可師父為何……」
季青搖搖頭:「非兒啊,你心里對一件事是否該做的判斷,是這件事的對錯,而我的判斷,則是這件事的好壞。」
「徒兒不解。」何非想了一下,搖搖頭。
「為師不但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還知道李幫主也是被冤枉的。為師問你,若是證明了是那趙不式陰謀陷害,該當如何?」
何非怒道:「以他的罪行,足以處死。」
季青道:「那麼白洪兩位長老呢?宋楊兩兄弟呢?也陪著趙不式一起死嗎?」
「有何不可?他們不忠不義在先,這種罪……于情于理都可以處死……」何非起先有些激動,後來聲音慢慢落下,仿佛已經看到這幾個平日的大哥死了一般。
季青道:「他們並不是不忠不義,他們只不過被趙不式用特殊的手段控制了。」
「特殊的手段……什麼手段?哦,是用藥嗎?」何非似乎想起了那天的事,「他那天也給我下毒,也是想控制我?」
「差不多吧。」
「可是既然這樣,我們更不能讓趙不式當幫主啊!」何非道。
季青慢悠悠地問:「為什麼?」
「他如此的心機叵測,害了那麼多人,就是為了當上這個幫主……這種卑鄙無恥之徒,怎能做丐幫幫主?」何非很是激動,昂聲道,「我丐幫是中原第一大幫,豈能讓一個陰險小人,做丐幫幫主……」
季青依然很淡定:「為什麼陰險小人就不能當幫主?」
何非道:「因為,因為……他是個小人啊……」
季青盯著何非不說話,意思是「說啊,說下去……」
何非想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季青見他不說了,嘆了一口氣,道:「非兒,你要記住,一個大集體的領袖,只需要做到兩點,一是對這個集體忠誠,二是有足夠的才能,其他都可以不要。」
何非道:「徒兒不敢苟同,徒兒覺得為人正直是最重要的,它甚至高過生命!」
季青嘲笑道:「甚至高過生命?生命很值錢嗎?」說完看著何非,「你現在可能不明白,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何非似是有點不甘地道:「是。」
季青話鋒一轉,道:「那天趙不式要殺你,是誰救了你?」
何非道:「是一位老前輩……徒兒答應不透露他的姓名。」
「那麼他所傳你的是何武藝,你總能說了吧?」
何非道:「這倒是可以,因為這是那位老前輩自創的功夫,稱之為大山神手。」
「大山神手……」季青細細地體味了一下這個名字,恩,跟體現風格的一個名字,確實是從來沒听說過。
季青道:「這套武功你應該還算不上練成吧,我覺得你並沒有相應的心境。」
何非道:「那位高人也這麼說,他說我短日內不可能達到那樣的境界,所以也不讓我叫他師父。」
季青道:「那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很想拜會恩師您。」
季青點了點頭:「等我們忙完了這邊的事,就一起去拜會他。」
「我們?忙完?」何非有點不解其意。
等到一周後,何非終于明白了,他再次來到季青家中,季青看到他的臉色,直接說:「你還是住我這開吧,我這還有間空屋子。」
「師父!為什麼?我說的都是真話,為什麼他們都那麼看我?就好像我要謀這幫主之位一樣,是不是好人都沒好報?是不是一定要像那個姓趙的那樣卑鄙無恥才行!」
季青依然道:「你還是住過來吧。」
何非看著季青淡定的眼神,使勁往地上拍起掌來,一時間塵土飛揚,卻飛不進季青身前兩尺,何非打到累了,便一坐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說:「好的。」
「對了,我明天要離開一下,大概十天左右,你就別出去了。」
「是……」
第二日早上,季青也不管何非,就出門了,我說過要給姜太虛一個交代,假的交代也算交代吧?
這次季青特地選了和上兩次同樣的時辰上山,果然又看到了那個只掃一塊磚的道童。
這次季青並沒有直接上去拜見,而是偷偷的躲在旁邊,經過了這麼多次的等待,季青已經變得頗有耐心,她一直在邊上看了兩個時辰,只見那小童頭一個半時辰只是在原地掃掃,到了最後半個時辰,突然動了起來,把長長一段山路都打掃了干淨。
原來是在偷懶啊,季青想。
季青走上去,道:「丐幫季青拜見五毒真人,麻煩通報。」
果然,這次那個道童鎮定多了,道:「長老稍等。」
過一會兒,就見姜太虛火急火燎地走出來,他見到季青,面色一沉:「怎麼,就你一個來嗎?你是不肯交人還是想告訴我害死小三的就是你?」
季青道:「我當初只說給你一個答案,並沒有說把凶手帶到你面前。」
姜太虛怒道:「我看季長老也是一代宗師,怎麼如此無恥!」
季青並不生氣,只是淡然道:「他畢竟是丐幫前任幫主,我帶他來于理不合。」
姜太虛疑惑道:「前任幫主?還是那個李三成嗎?你不是說他是被人陷害的嗎?還有你自己也中招了?」
季青道:「我確實是被陷害的,不過這兩件事其實沒什麼關系。」
姜太虛把季青引進室內,道:「原聞其詳。」
季青邊走邊說:「本幫有一人,名為趙不式,這人曾和李三成爭奪上任幫主之位,以毫厘之差敗了,之後數年他臥薪嘗膽,暗中勾結黨羽。這次李三成失德,正是極好的機會,可是我本人力挺李三成,所以才遭他陷害。」
姜太虛想了一會兒,問道:「你上次不是還說可能是這人為了嫁禍你們幫主才謀害小三的嗎?」
「起先我也以為如此,可是後來我找到了兩樣鐵證。」季青道,「我給趙不式下了觸心散,他本人交待自己並未殺害三毒真人,我還給三毒真人所住的客棧的小二下了觸心散,問出三毒真人死時李三成居然出現過。」那個小二季青臨走前已經用觸心散和攝魂術「處理」過了,就算姜太虛去考證也是一樣的答案。
姜太虛听完沉思片刻,叫道:「等等!你到底給多少人用過觸心散?你只從我這里拿走兩人份啊,怎麼會想到用到一個小二身上?你莫要誆我!」
季青笑道:「這就是我說的第二個鐵證了,我在李三成那里找到了這個。」說完拿出那張趙不式的藥方。
姜太虛接過一看,突然間叫道:「這是觸心散!這是小三的筆跡!你看,小三寫中原文字,這一橫總是喜歡往回帶,還有這一捺總是向上提。」說著一一指給季青看。
季青臉色不變,道:「我早就猜到了,當我嘗出這藥方上的藥是觸心散時,我就想通了,三毒真人為何會被殺害,為何凶手武功高他那麼多卻要出手偷襲,只是因為這藥方……」
在季青的緩緩闡述中,一個「真相」展現在姜太虛面前,季青將李三成如何在討要丹心散時知道了觸心散,如何意識到觸心散的重要之處,如何騙取藥方,如何在藥方寫好之後施掌偷襲,再如何銷毀證據這種種娓娓道來。季青估計自己說的也八九不離十,只不過主角不同而已。
季青說完時姜太虛已是老淚縱橫:「三兒,是我害了你,是我這藥害了你啊……」
等姜太虛恢復過來,他表示定要手刃李三成,季青勸道:「他已經因此失去了丐幫幫主之位,也算受到了懲罰,你就不必取其性命了吧?」
姜太虛道:「血債當以血償,更何況他還有觸心散,我不能讓其他掌握著觸心散的人活在世上。」
季青腦中暗想:「那你還把觸心散交給姜三?還讓他一個人去中原?你就完全沒想到這種情況?」嘴上卻說:「那姜真人是不是也要取季某的性命?」
姜太虛愣了一下,道:「我相信季長老必不會透露此藥的秘密的,更不會濫用此藥。」
季青嘴上當然點頭應允,心里卻在想,這姜太虛真把我當成什麼武林耆宿了,出爾反爾,甚至是卑鄙下流的事我也不是沒做過。
姜太虛便道:「既是如此,我們即刻啟程,季長老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