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這是季青的真心話,對她來說,自己並不是一個所謂變了性的人,季墨從不把自己當男人,季青也沒把自己當女人,因為在他們眼中根本沒有男女的區別。「施主,一為之甚,豈可再乎,施主身為女子,頻頻出入少林聖地已是不該,今日怎可再帶女子共同前來?」
「佛祖說了終生平等嘛,佛祖都不急你急什麼啊?」
「若是被方丈所見,于理不合……」
阿朱搶道︰「這樣吧,我裝成和尚的樣子,聖僧就不用為難了吧?」
季青擺擺手︰「不用,大和尚要是一定不同意,我們馬上就走。」
掃地卻道︰「不是老僧不同意,是那方丈定然不會同意。」
季青︰「我不會硬賴在這里的,我只是想問問大和尚,如果一人若是被箭矢刺穿心髒,可有救活之法?」
阿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捶著季青的肩膀哭道︰「你是說蕭大哥會被……這怎麼可能救得活,你以前不是說……」
季青抱住阿朱︰「大和尚,逍遙派有解救之法嗎?」
「刺穿心髒,即使是逍遙派祖師再生,也絕無解救之法。」
阿朱一听,哭得更厲害了。
「倘若我能使其傷口愈合呢?」
掃地︰「傷口愈合?這如何使得?」
「這你不需多管,只要告訴我倘若如此,可有辦法。」
「不知姑娘要救之人是何人?」
「蕭峰。」
「如此,則無他法。」
「蕭峰有什麼特別之處?」
「蕭峰此人,殺恩師,弒父母,自作孽,不可活。」
阿朱听了連忙道︰「不對,喬三槐夫婦,玄苦大師不是蕭大哥殺的!」
「哦?此話當真?如若不然,下手者當是何人?」
季青道︰「你還記得那兩個常常來看書的小鳥嗎?」
掃地奇道︰「竟與這兩人有關?」
「他們其中一人,名為蕭遠山,乃蕭峰生父,這兩樁血案,都是他犯下的。」
掃地,阿朱都驚訝的看著季青。
季青說到︰「當世真正稱得上大英雄,唯蕭峰一人,大和尚如果能救此人卻又見死不救,這些年的佛算是白拜了。」
「施主所言可是屬實?」
「我這麼多年可曾騙過大和尚?」
「施主心思機敏,老僧不敢妄言。」
季青有點急了︰「你若不信……你怎麼才信?對了,他日蕭峰定會來到此處,你到時就知道他是好是歹了。」
「如此,也是一法,不過兩位施主這些日子當不能離開少林。」
「……好吧……」
阿朱確定道︰「倘若他日證明蕭大哥確是好人,聖僧就願把解救之法相告嗎?」
「季施主若真能治心髒之傷,老僧便有辦法可以一試,只是……即便依此法門,若是那蕭峰一心求死,卻也不能相救。」
「這你就放心吧,有這個人,」季青指了指阿朱,「蕭峰才不舍的死呢。」
「如此,便請施主信守諾言,少林後山有不少常日無人之地,兩位可去歇息。」
到了少林後山,阿朱問道︰「阿青姐姐,你真的能救蕭大哥嗎?」
「有九成把握吧。只是這些日子要麻煩你你陪我待在這了。」
「分明是麻煩姐姐了,為了蕭大哥,姐姐做了這麼多,我……我……我真的沒臉和姐姐爭。」
「你別這麼想,我救蕭大哥並不是出于愛慕,乃是有事相求。」
「什麼事?」
「……等到救下他再說吧。」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季青和阿朱沒事做,只有看書,阿朱雖然不懂武學,可是冰雪聰明,雖然季青看得書多,但是看完便忘,不多時阿朱就記得比季青多了。
掃地則是時不時來檢查二人是否在。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這一年多來,阿朱思念蕭峰思念的不行,季青總是安慰她「小別勝新婚」。
這一日三人正坐在後山討論佛法,突然听山下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天竺大德,中土高僧,相聚少林寺講論武功,實乃盛世。小僧能否有緣做個不速之客,在旁恭聆雙方高見麼?」
掃地道︰「听此人功力,不似寺中之人,少室山上,除季施主和老僧,不曾有人有如此功力……」
「大和尚你錯哩,少林寺中還有一人,功力全然不在你我之下哩。」
「哦?如此老僧卻未嘗知曉。」
季青站起來對阿朱說︰「你蕭大哥馬上就來了,不過你不能去見他。」
「還不能嗎?」阿朱似乎有點不耐煩︰「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
「等他不再是蕭峰的時候……大和尚,今天這場動亂,你怕是要出手了。我在這里陪著阿朱。」
「阿彌陀佛……」掃地站起身來,向寺中走去。
阿朱突然說︰「我要去見他,哪怕只是在一旁看著,我也要見他……我可以易容,不會讓他看到的。」
季青看向掃地,掃地點點頭。
「好,那我們一起去,你也給我易個容。」
掃地接道︰「讓老僧來吧。」
季青今天終于有幸能見到這兩位當世的易容宗師一較高下。
兩人的易容功夫季青都曾見過多次,就理論而言季青也是多有心得,季青早就深知兩人手法大相徑庭。
不過直到兩人同時動起手來,季青左右對照,才發現看似大為不同,實則殊途同歸。
大和尚動作頗慢,一鉤一劃都恰到好處,而阿朱十指迅捷,初時畫的似是而非,不知所謂,而片刻之後,就見那幾個似是而非之筆組合起來,再加幾筆,就成了所要之物。兩人一可謂快而不亂,一可謂慢而不斷。季青聯想,這當世之物雖千奇百怪,卻也盡可分為快慢,正反,陰陽之類,東方如此,西方亦是如此,爭到最後,不過是「熱心腸」和「冷頭腦」之別,卻無好壞對錯。
季青胡思亂想之間,阿朱已是完成,現在全然是個小和尚,而掃地卻還在不緊不慢地給季青畫上最後幾筆。
掃地畫完,把筆放下,卻沒有說什麼,季青開始很奇怪,覺得他應該說點類似︰「阿朱姑娘當真迅捷,老僧拜服。」之類的。後來才反應過來,是了,一個不在乎贏的人,怎麼會在乎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