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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春歸歸不得(1)

第九章春歸歸不得

月明如水,好風正清。露華宮的紫藤深紫淺紫,開成一片瀑布,惹得那蜂兒蝶兒圍著打轉。又見那淡紫色中泛著淺淺銀光,月色映照下,好像迸濺的水花。這一架紫藤正對著香櫻的窗戶,宜月笑道︰「娘娘請看,這紫藤花好是活潑熱鬧,今兒個皇上要臨幸娘娘,這可是好兆頭啊!」

香櫻含笑不語,今晚她的心情也甜蜜如醉,就如這紫藤的花兒,好像一只只盛滿了瓊漿玉液的酒杯,還未喝,想一想,濃情蜜意就涌上心頭。這是她的新婚,雖然說,三天前,她的花轎進了華清門。那威威赫赫的畫著金粉雕著龍頭的門,讓人顫顫的。她知道,進了這門,她塵埃已定,從此,她的一生都會和這個人緊緊的相連。她的歡喜,悲怒,榮辱,都在這人手中。他是皇帝,亦是她的夫君。就是尋常人家,女人的一生也和丈夫相連。愛,也好。不愛,也好。是驚濤駭浪還是死水一潭,從此,起起伏伏,由不得她做主。

她穿的是桃紅嵌金絲紗裙,紗裙上繡的是大朵牡丹,松江顧家娘子的手藝,端的是世間精妙無雙。那一朵朵牡丹花開重重栩栩如生,仿佛能讓人聞見它的香氣。再美妙的香氣亦比不上她的體香。她用「玉凝香」沐浴過了,渾身散發幽香,又兼生來膚如凝脂體有淡香,那一番天然世間少有。

烏黑的鬢上插著一支翡翠蝴蝶步搖,那上面是一串紅寶石珠子,正巧垂在她的眉心,就是那一點點的俏皮,襯得她嫵媚無比,好像白雪中盛開的一朵玫瑰,艷麗絕倫。

月上柳梢了。今晚的月,帶著一點點朦朦的藍,帶著一點點的神秘。雲兒飄過,遮住了月,又給一陣清風吹去。果然,是朗朗月色,好晚上。宜月給香櫻拿了件石榴紅繡櫻桃的披風,漠漠清寒,猶從袖間傳來。香櫻突然覺得一陣寒意,她也不知為何有這樣的輕顫,好像從心里逼出來的,生生讓人難過。真是無來由的情緒,今天是這樣花好月圓的日子。她頓了一頓,搖了搖頭,似要搖掉什麼晦氣似的。這**里怨氣多,莫要沾著些什麼。

鳳輦已經在等著了。香櫻扶著小太監的肩踏上了車。車身粼粼,一路向前,載著的是無上的恩寵,和宮中女子的夢想。高高的紅牆,有玉蘭迎著月光開,許是開盛了,美得竟有些妖艷,是一片水銀樣的瑩白,被綠而肥大的葉子托著,射下一片艷異的光芒。鳳輦春恩車車輪從茵茵綠地上滾過,從萬花叢中穿過,留下了歌聲一樣的聲音,也從深宮女子寂寞的心上劃過。這聲音在深夜里如此響亮,如此招搖,仿佛一位錦繡女子,唱著香艷的歌曲,歌聲高亢,無論你喜與不喜,不得不听。

明瑜也听見了。她站在窗前,凝神的听著。花影重重,月色滿地,這樣好的夜晚,卻不是她的。她的眼眶有些發熱,有些發酸。不,不可以,她告誡自己,你是六宮之主,怎麼有小家碧玉拈酸惹醋的勁?可是這一陣一陣的難受,卻不由自主的襲上心頭。她嘆了口氣,再幽幽的嘆了口氣。深宮的歲月里,往後有她無限寂寞無限哀嘆的日子吧。

貼身宮女寒煙忙給明瑜系上一件寶藍色鸚鵡絨披風,勸道︰「公主睡著吧,這天色已晚。」明瑜眉心中打了個結,輕聲道︰「寒煙,你可听見鳳輦春恩車的聲音,今天,是去接和貴妃的吧。」寒煙柔聲道︰「甭管車里坐的誰?這宮里,還有誰能大過您?貴妃可以今兒個封這個,明兒個封那個,但是中宮娘娘只有您,那是誰都大不過去的。」

「她不一樣,她是皇上喜歡的人。這宮里,誰有這樣的恩寵。」明瑜緊緊抓住披風上的紫色穗子,手心里有涼涼的汗,指關節亦白了,她不願說的是,到底誰是後誰是妃?自己,或者不過是一個陪襯,一件禮物。她听得隱約的風言風語,說皇上不願意娶她,皇上只願意要和貴妃。後來在太後的堅持下,才成全了她。成全她的皇後是因為和貴妃!她不願意想,她不是步步為營心機狠辣的女子,她性格柔軟,最不願意與人爭個高下。隨她們去說吧,宮里的女人,如沒有那些無聊的八卦,那些碎嘴子,那些嘴上傷人的利刃,怎麼度過她們漫長孤獨的歲月?

皇帝對她怎樣,她自己心里明白。至少是敬的。這一份尊重,已讓她感激。時間長了,也能生出一兩分愛吧。時間真是好的,雖然讓無數如花的青春都悄然的湮沒,但也有幾分真心,烘染了出來。慢慢的慢慢的,那舊時的月色,會讓一些曾經輝煌的東西,悄悄地淡下去。會讓其余的一些,寧靜下來。就如玉一樣,久了,便有了光。她甘願等,甘願。

慕容權已經等得太久了。

這是第三天,他感覺已是三年。那一次的回眸,千回萬回,定格在他的腦海。那一雙清冷冷的眸子,無論何時何處,總會在他夢中。或是無言,或是微笑,或是輕嗔薄怒。她的容顏,他只見過一次,卻再也不會忘,原來是銘刻在心了。

這幾年,他總是在想。如他能夠和她在一起,他一定把她當作掌中的寶,這一世,必是竭盡所有來愛她,讓她日日流連在春風里,笑逐顏開。緣分真是奇妙,雖說她救了他,但只是一面。這一面,就讓他朝思暮想。從小大家就說他性子古怪,這也是他古怪的地方吧。要是愛,必是剖肝瀝膽的,連一點退路都不留。

皇位是得到了,接下來的日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天地同春。

李春看著皇帝坐立不安的興奮樣子,不由得樂了︰「皇上,吉時快要到了,娘娘馬上來了,皇上喝杯茶,定定心。」

雪白的蓋碗里是清香的碧螺春,那一棵一棵的女敕芽兒,映得水是碧青的。他心神不定,喝了一口,又放下。卻是袍袖一拂,打碎了蓋碗。雪白的幾片瓷,零零碎碎了一地。李春唬得馬上上來收拾,嘴里叫著︰「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慕容權倒是笑了︰「李春,你怎麼像個老婆子一樣碎嘴?」李春忙道︰「回皇上,奴才嗦了。」他心里卻在嘀咕︰「今天是皇上第一次臨幸和貴妃,怎麼就給打了杯子?還打得這樣粉碎?」

鳳輦春恩車終于來了。和貴妃扶著小太監的肩婷婷走了進來,她低著頭,只看見桃紅色的衫子和那只一走便顫顫的紅寶石步瑤,紅珠子搖曳著,甚是俏皮,她的身上有一股似蘭非麝的香氣。他的呼吸漸漸緊迫,他迎了上去,那個粉紅色的身影盈盈拜倒,嬌聲喚道︰「皇上。」

「免禮。」他伸出手,急促而激動地說︰「貴妃請起。」又追了一句︰「還記得我嗎?那年春天,你救了我。」

和貴妃緩緩抬起頭,恍惚的搖了搖頭。

慕容權也是大吃一驚。這不是她!雖然眉目之間和她很是相像,但不是她!眼前這位貴妃嬌媚動人,她卻是秀麗淡然如芙蕖出綠波,氣度高華溫婉雅致。這絕不是她!他忙急聲相問︰「你是林尚書家的小姐?」

香櫻驚慌的看著他。這是皇帝,也是她的夫婿。濃黑的眉,烏黑的瞳仁,五官俊美,如大理石雕出一般的俊秀。那麼年輕而倜儻的皇帝,眼里似射出愛神之箭,已把她的心緊緊纏繞,半分也動彈不得。但是他在問,她幾乎听不見他在問什麼。她的心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只能呆呆的點著頭。在愛面前,所有的人都無招架之力,會失去驕傲,聰慧,變得如傻子一般。

慕容權的心被重重一擊。就在剛才,他站在歡樂的最高處,仿佛自己是這世界的主人,現在,這顆心一下子卷到谷底,失落悵惘,難以訴說。他不甘,又加上一句︰「林家只有你一個小姐?」

香櫻本能的又點頭。林家是只有她一個小姐,對嗎?姐姐已做景家婦。

慕容權頹然的坐下,好像一盆冰雪水澆了下來,從頭到腳都是涼的。卻原來這樣歡喜熱鬧,卻原來這樣興奮莫名,卻原來這樣莊重對待,卻不是她,不是她!他甚至看不清面前的佳人,就沮喪的揮揮手︰「回吧。」

李春吃了一驚,回?哪有這樣的事?鳳輦春恩車送來的貴妃送回去?這是沒有的規矩。他忙疾步上前,輕聲道︰「皇上,天色已晚,就讓娘娘留下侍寢吧。」

慕容權掙紅了臉,驀然喝道︰「朕的話都听不懂嗎?」。

李春見皇帝發了脾氣,忙彎腰道︰「諾。」便躬身對著香櫻說︰「娘娘,請回露華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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