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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病好那一日起,或者說是從被白術弄昏的那一夜開始,安白便沒怎麼和青鳶說過話,回家後更是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中,青鳶只好每天將做好的飯菜送到他的房間。

這些年她也和人類粗略的學習了一下如何做飯。她雖然不需要進食,但是身為人類的安白卻是必須如此。為了應付這種情況,她在早些年已經學會做飯,雖然不一定十分的可口,但是還不至于難以下咽。

經過幾天的整頓,青鳶用那天買來的物品重新裝飾了一下,這間吊腳樓有了一絲生氣。雖然為此她花費了從朱府得來的大半銀子,但得到的效果還讓人滿意。

即便如此青鳶還是發現了不足,這里太安靜了。原本為了遠離世俗,她和道塵才選擇在這里建了這個家,但是當她真正住進來時卻發現,當初的想法是多麼不靠譜。

且不說在這里遠離城鎮無法購買一些生活必須品,單單只是無人說話就可以把人逼瘋。她不是人但也知道人是群居動物,她將安白帶到這里等于將這個孩子與世界隔絕。除了她,他沒有第二個可以交談的人,而她卻還有一只猴子可以調戲。這樣對比起來,有時候她暗自想著她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砰砰砰——

青鳶想得出神,並未注意到她家窗戶外吊這一只猴子,直到猴子不耐煩地敲擊窗戶,才將她驚醒。

她走到窗邊,隨手布置一道隔音結界,打開窗戶把那猴子放了進來。猴子向她不滿地揮動手臂,齜牙咧嘴地支支的叫個不停。

青鳶想都細想轉身回廚房那出一盒糕點隨手拿了一塊丟給它,問道︰「我不是已經教會你如何化形!怎麼不用人的方式過來。」

「做人太麻煩。」範侯吃完糕點,嫻熟無比地從青鳶手里又搶了一塊,「不能上躥下跳,不能隨便說話,眼楮還不能到處看!那里有做猴子自在。」

你這輩子也就只能做只吃貨猴子了。青鳶在心底月復語幾句,但是想到前天惹他生氣,她又主動遞了一塊給他。

這猴子也不知生什麼氣,原本以為只要一日就會禁不住食物的誘惑來找自己,沒想到硬是隔了四五天才來找她,看來這一次是氣急了。

「那天,對不起了!」青鳶索性把剩下的半盒糕點都給了他。

範侯到也沒有跟她客氣,接過糕點直接爬上椅子坐下,優哉游哉的吃著他心愛的食物。

青鳶嘆了口氣,看來她是想多了,這貨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大吃貨,幾天沒來她這兒還指不定是到哪里混吃的去了。如今他可是妖,而且已經學會了化形之術,只要他夠聰明無論偷吃還是騙吃都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可他偏偏選擇做一只猴子,到她這里騙吃騙喝。

一想到這里,青鳶就有種莫名的無力感。似乎無論她花多大的力氣,範侯還是一只無可救藥的猴子。一只特別貪吃的猴子。

「今天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吃了這糕點就離開吧!」青鳶對範侯下了逐客令。

範侯愣了一下,嘴巴下意識停止咀嚼,抬頭看了青鳶一眼。

「別這麼看我,今天真有事。」

範侯努努嘴,不屑地撇了一眼安白的房間,「為了那小毛孩子!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帶著那個累贅?」

「不許你這麼說他!」青鳶奪回糕點,「雖然他現在——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哼!自欺欺人!」

青鳶不再回答,她說不清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只是心中的遺憾總是催促她,逼迫著她。範侯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原由,說話自然也不和她客氣。範侯見青鳶沉默,一把奪回糕點,沖著門外跑去。

「今天就先回去,明天一定要準備好吃的,不能再拿這個敷衍我。」說完還不忘向青鳶做了一個鬼臉。

青鳶被這猴子逗笑了,猶豫片刻她撤了結界,轉過身向著付安白的房間走去。

她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便小聲問道︰「安白!我可以進去嗎?」。

房間里依舊沒有回應,青鳶等待了片刻只好推門而入。安白躺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完完全全的蒙住,從床下鞋子雜亂的跡象可以看出這孩子是在自己敲門時才慌忙爬到床上。

青鳶不願意揭穿她,而是在他床邊坐下︰「安白,今天跟我出去好嗎?」。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安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今天你必須和我出去。」或許是意識到對孩子過于嚴厲,她漸漸放緩語氣,「今天你必須去見兩個人,兩個很重要的人。」

青鳶鮮少對他嚴厲,所以這孩子還是很吃這一套。他慢吞吞的從被窩里爬起,衣服果然如同青鳶想的一樣穿得整整齊齊。他低著頭穿好鞋,整個過程他不敢抬頭看她一眼。

青鳶可不會和他計較這麼多,每個孩子都有叛逆期。或許安白比其他孩子早熟一些,所以叛逆期也比其他孩子來到早一些。她相信只要過了這段時間,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青鳶帶著安白穿越了兩座山頭,雖然今天的天氣不錯,但是對于青鳶卻有著很大的影響,幸好白術送的那小瓶藥水還剩一些,可以讓她支持一段時間。

安白年紀小體力弱,沒過多久漸漸有些吃不消,額頭上滲出密密的一層細汗。青鳶看了有些不忍心,但是想到今天對于這個孩子意義十分重大,她也只能狠下心帶著他繼續走下去。

終于他們來到目的地,一座墳山。這里埋葬著附近十里八鄉的逝者,每年都有新墳遷入,所以規模頗大,連片的幾座山都被用來埋葬死者。遠遠的看到山上一座座墳頭,安白不由的慢下腳步,似乎有些會意的他驚疑地看了青鳶一眼,臉色不由的有些發白。

青鳶沖著他點點頭,他會意繼續跟著她向前走。

她領著他來到一座新墳前。不用她在多說什麼,那孩子見了墓碑上的名字,直接跪了下來,紅著眼眶像是隨時都會有透明的液體從里面流出。

墓碑上寫的是先父付遠德以及先母付劉氏之墓。這兩人正是道塵這一世的親身父母。

「你是怎麼找到他們……他們的遺體?」安白拼命的揉著眼楮,但是還是阻止不了眼淚的流出,泄了堤的洪水哪有那麼容易止住。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稍微打听了一下。原來令尊令堂的遺體被好好的安放在義莊。我便安排將他們合葬在這里,安白你沒有意見吧?」

安白用力的搖搖頭。他怎麼可能會有意見,原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面。現在,這已經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結局。

當年安白的父母帶著他離開家鄉以後四處流浪,父親憑借著一手好字勉強度日。然而母親不慎染上疾病,他們沒有銀兩醫治,疾病最終傳染給他的父親,夫妻二人因此喪命。官府將他們的尸體安放在郊外的義莊,用石灰封住棺材,若是三年之內無人認領,便會由官府將其下葬。

安白當年年紀太小又遭逢巨變,很多事情根本沒有搞清楚,就被那兩個男人控制住,為他們偷盜錢財。在他印象里恐怕一直以為他的父母的遺體早就被人隨便處理掉了。

「想哭就用力哭出來吧。」青鳶跪下將他的頭攬在懷里。

他先是緊繃著身子,似乎很抗拒和別人肢體上的接觸,但隨後又慢慢接受她的,她感覺到背後的衣服被他緊緊的揪住。然而這個孩子還是一點哭聲都沒有發出,除了偶爾一兩聲抽泣,他再也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這就是人類的親情嗎,她雖然模模糊糊有些明白,卻並不能理解。她雖然擁有兩世的記憶,但是真正活過的,感受的卻只是做妖的那一世。妖之間沒有這麼深的羈絆。妖是自力的,也是自私的,更多的時候它們除了自己誰也不會關心。

但是她並不反感這種感情,越是接近人類她便越是羨慕這種種族。他們擁有太多妖沒有的東西,除了沒有妖的壽命長,他們可以說是十分幸福的種族。從道塵身上她也曾看到過類似的感情。或許這也是她愛上人類的原因吧。

青鳶感覺到懷里的人漸漸平靜下來,便對他說道︰「安白,我已經幫你找了間私塾,明日我帶你去見一見先生。」

那孩子先是一愣,隨後從她的懷中掙月兌開。深沉的眸子了不僅僅映照著她身影,那飽含不甘以及厭惡的神情讓青鳶心底暗暗一驚。這孩子……他是怎麼了?

「我不要去念書。」

「為什麼?」她不解。

「念書!」他話里充滿不屑,「那麼告訴我,念書有何用。我爹娘飽讀詩書,可當洪水來臨之際他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我們一路逃亡,手無縛雞之力的父親憑著一肚子學問卻換不來醫治娘親的錢財。」

「你竟是這麼想!」青鳶沒想到家鄉那場水災,爹娘的離世竟給他造成了這麼大的沖擊。

既然他不想讀書還是不要勉強他,只要他開心他想做什麼都隨他去,即使他的理想是販夫走卒,她也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一直到永遠。

她伸出左手搭在那孩子肩上,微笑著繼續問道,「那麼你將來想做什麼?」

「我!」付安白看著青鳶神情激動,面上泛起一陣潮紅,「我……我想,想同你和李再淵一樣。」

青鳶的相容僵硬在臉上,她瞳孔瞬間擴大,將另一只手也搭在付安白的肩上,將他拉到自己跟前,「不行!」除了這個,她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他甩開她的手,對她吼道︰「為什麼?」

他沉痛的嘶吼,執著的神情刺傷了青鳶的心。為什麼!竟然她為什麼?青鳶心中的酸楚迅速擴散。無法感覺的痛的她無法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不讀書,你能干什麼?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你想被人家笑話嗎!」多麼蹩腳的理由,可她現在也只能這麼反駁,「你以為道士是這麼好當的嗎,一不小心就會送命,成為妖物果月復之物。」

「我不怕!我——」他藏在袖口中的拳頭握得太緊而不住的顫抖,聲音也因此而低啞,「我不想再躲在你的身後,我想——你不明白?」

他迎上她的視線,眼中充滿堅定以及真誠。可是這種誠懇並無得到青鳶的認同。她無法接受他的這個理想,這個理想與她的期望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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