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全球變暖,連夏天都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酷夏,今年就可以過一個暖冬了。卻沒想聖誕節剛剛結束沒幾日,t市的氣溫就驟然降低,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嚴嚴實實的寒氣之中,出行的人一下子就少了許多,街道在枯葉紛飛的蕭殺中都變得空廖非常。
她冷得著實受不了,狠下心給自己買了人生中的第一件羽絨服,穿上身確實比棉襖暖和了許多。卻不想生日那天,早上一起床,就覺得喉嚨微微地泛著疼,還是毫無預料地被感冒襲擊了。
她躺在床上,一聲長嘆。
二十歲的生日啊,一睜眼就沒好事情。
干脆就賴在床上哪里也不去了,就等著晚上去學校外面的小飯館讓蔣曉洛和周楚言給她慶生。
她本來想像以前一樣,就讓自己的生日在隱形的時光中如流水一般靜靜地流走就行了。可這次蔣曉洛死活不干,說都活到二十歲了,再不過一個生日就是終生遺憾了。
她只好點頭。
蔣曉洛就立刻準備去找周楚言,說現在趕過去可以為他打掃一下他在事務所附近租的公寓,下午去事務所幫他整理一下資料。蔣曉洛每個周末差不多都是做著這些重復的工作,卻總是滿懷激情地奔去,開心鼓舞地回來。
有時候蔣曉洛也會叫上她一起,但她總是以上班等理由而拒絕了。今天好不容易放天假不用上班,這感冒也算來的及時,不失為一個好借口。
于橙橙和李冰堰昨晚也都回家去了,她便讓自己放松下來,準備好好睡一覺。
她睡得極淺,興許是以前幾乎沒有什麼機會睡懶覺,所以睡得迷迷糊糊的。當電話鈴聲響的時候,她都搞不清楚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在響。
暈乎乎地坐起身,盯著床下桌子上的電話看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真的有電話。
她急急忙忙地下床去接,光腳踩在鐵梯上,那蝕骨的涼從腳底一路上竄,幾乎是一秒鐘,她整個身體就從剛才的溫暖中蘇醒過來,完全暴露于冰涼的空氣之中,瑟瑟發抖。
本來想披一件衣服,但想到可能是他打的電話,便咬咬牙,奔著去接。
拿起听筒時又想到現在這邊是早上十點,他那邊就差不多應該是凌晨兩點,應該不會是他打的吧。但她一聲「喂」之後,那邊是令人悸動的安靜,如此熟悉。
她囅然一笑,「謹笙。」
「嗯。」
「還沒睡嗎?」。
「嗯。」他輕輕應著。
她想著這麼晚了他還沒睡,不禁為他的辛苦有些心酸,便說︰「你那邊很晚了,早點睡吧。」
「下雪了。」他突然說道。
她腦海里忽然就出現他站在窗前的側影,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她順著他抬頭的弧度朝窗外望去,竟真的看到一片片薄薄的雪花在空中飄蕩,猶如瑩白的蝴蝶在起舞。
她笑自己的痴傻,連想像都這樣的真實。
可仔細一瞧,卻還真是下雪了。
她驚訝地往窗前挪近,那雪花曼舞的痕跡似乎連空氣都激起了漣漪。
「我們這邊也下雪了。」她興奮得要雀躍,雖然上次在雪山見的雪比這大得多,但t市能下這樣的雪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她的目光由著一片晶瑩的雪花牽引,在空中盤旋了好一陣,緩緩地向下落去,融入一片孤傲清寒的身影中。
她一剎那連呼吸都忘記了。
朵朵雪花將那個身影涂抹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印在枯黃的梧桐樹下,似站在一幅定格的明信片里,連衣衫的稜角都深深地陷了進去,精美得沒有任何瑕疵。
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一直站在那里。
她深深地望過去,對上他清亮的雙眸,似兩灘濃得化不開的墨。
她狠狠掐自己的臉,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看到她的動作,淺露的笑容瞬間將停留在嘴角的雪花都融化了。
她腦海里有些空白,身子探出大半,被冷風一卷,才憶起自己現在是在三樓的窗口。便慌里慌張地披上羽絨服往樓下沖,腳步的聲響在過道里沖撞得激烈。
她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看著那久違的俊容,真切地映在自己眼里,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自己恍然如夢中,卻又明白地知道這不是夢。他,不是夢。
他也不說話,只是注視著她,那深沉的目光仿佛要將她看穿。
她終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有些閃爍,問︰「你怎麼回來了?」
他才收起自己有些貪戀的目光,「今天是謹悅的生日。」
「哦。」她明了的點點頭。沒想到,他妹妹的生日竟和自己是同一天。有些驚奇,又有些失落。她奔下樓的時候,腦子里就一直在想,難道謹笙是回來過她的生日?
現在想來自己的想法還真是可笑,她夏微藍的生日只不過是一個注定要被太多人視為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普通日子。她也許應該慶幸,幸好今天也是湛謹悅的生日,不然她又怎會見到他。讓她,日思夜想的他。
一時無話,她和他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雪花飄然地落在她和他的肩頭,還沒等積聚,便化成了水滴,浸入了衣料之中。
「我走了。」他好一會兒才出聲說。
她點點頭。能來見她一面就已經很不錯了,她還要奢求什麼呢?
她看著他轉身,細微的氣流將她的心都裹了去,忙喚道︰「謹笙。」
「嗯。」他駐足。
「你什麼時候回倫敦?」
「今晚十一點的飛機。」他稍稍側身,側影被雪花反射得有點模糊。
「我……」她一捏拳,「我去送你可以嗎?」。
「不用了。」他拒絕。
「今晚八點半我在那個路口等你。」她害怕再被他拒絕,說完轉身就跑。
一路跑到宿舍里,緊靠著門,後背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緊貼著衣服,微熱中沁著點點的涼。
本來是為了她這個壽星慶生,可看著面前色澤鮮艷的食物,她沒有一點胃口,半天都不曾吃下一小碗飯。
蔣曉洛滿臉不爽,「夏微藍,你是想以現在的苦瓜臉邁向你二十歲的重要時刻嗎?」。
她抬頭沖蔣曉洛虛弱得笑笑,「對不起。我只是沒什麼胃口。」
「是不是感冒加重了?」周楚言眉頭微蹙。他一早就听到蔣曉洛說她感冒了,所以早早地就把今天的工作完成,想早一點來看她。他已經有好些日子都沒見到她了。他心里清楚得很,她是在躲他,想盡一切辦法找盡一切借口地躲他。要不是她今天過生日,蔣曉洛非要鬧著給她過生,他不知又要煎熬多少日子才可以見到她。
他最近本來就忙得緊,手頭上有一大摞的案子等著他處理。有時候想抽點時間回學校來看看她,又想到她這樣那樣不和蔣曉洛一起去找他的借口,就開始猶豫,現在倒連家都不想回了。怕一踏進學校就感受到她的氣息,怕一撞見她就看到她躲閃的臉。
他在想見和不見中糾結得連覺都睡不好,眼眶都有點深陷。蔣曉洛只當他是工作太辛苦,卻不知他的心其實更辛苦。
他跟蔣曉洛說過很多次,叫她不用去幫他做這做那。可蔣曉洛執著得如沖上沙灘的海浪,這一波結束,還會繼續涌起下一波。她的熱情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
周楚言定定地看著微藍,本來就削瘦的臉透著一種病態的蒼白,果然是生病了,「我去給你買點藥。」
她攔住起身的周楚言,「我多喝點熱水就是了,不礙事的。」抬眼看了看餐館的時鐘,又道︰「我們快吃飯吧。」
「你今晚還有什麼事嗎?」。他注意到她從一開始吃飯就不停地看時間,似乎趕著要做什麼。
「哦。」她夾了一片青菜放進嘴里,嘟囔著︰「是有點事。」
「什麼事情大晚上地還要去做?」蔣曉洛湊近問。
她臉莫名地一陣紅,埋著頭扒飯,不再言語。
蔣曉洛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是和湛謹笙有關的事,便也不多問。抬眼看周楚言,臉色已有些黯淡,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沒想到本來該歡喜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日餐吃得這樣廖敗,蔣曉洛只好笑得極為燦爛地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在她面前一個亮相,「當當當當!happybirthday!」
是一塊閃著銀光的手表。
她璀然一笑,由著蔣曉洛拉過她的手,把那塊表戴上她縴細的手腕。她左右上下地欣賞了好一番,再簡單不過的樣式,表盤和表針就只是黑白兩種色彩,不過正是她所喜歡的。她給了蔣曉洛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
蔣曉洛轉向周楚言,「楚言,你給微藍準備的禮物呢?」
她才抬眼正視他。忽然心有點微疼,沒想他已經瘦了一大圈。雖然還是如以前那麼俊朗,卻感覺已蒙上了一層模糊的霧氣,憔悴了許多。
便忍不住問︰「最近工作很辛苦嗎?」。
他微驚,這還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嘴角一彎,那霧氣頓時消散了大半,「還好吧,倒不是很多。」
蔣曉洛立刻就反駁道︰「什麼叫倒不是很多!是非常非常多吧!我看那個盧翰齊是想把你累死!」
「盧先生只是想讓我快點有更大的進步而已。」周楚言解釋。
「那也別太累了,你瘦了很多。」她輕聲說了句,聲音小得仿佛只有自己听得見。
但他還是听得清晰,微笑著點點頭。
這麼一轉移倒將禮物的話題給轉開了,三個人都忘了要看禮物。但氣氛終于在這寒冷的冬日暖和起來,載笑載言中,她倒還是吃得不少,總算沒有辜負蔣曉洛和周楚言的心意。
終于把最後一片肉吃下,她已經飽得不行。
抬頭看時鐘,又想到自己已有了一塊手表,便抬起手腕看,竟不知不覺中到了八點二十。
她的這個動作才讓周楚言想起自己的禮物還沒送出去,正伸手去拿,她已經站起身,急切地說︰「我得走了,你們就先回去吧。」
周楚言的手剛好放在包裝好的禮物上,一時僵住,看著她轉瞬消失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動作。
良久後,他低頭苦笑。
他還記得她和他一起在丹霓山山頂,她那充滿期待的等待驚喜的樣子,所以將禮物包了一層又一層。他還想看著她一層一層地拆下去,還想看著她一朵一朵的笑顏。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她的背影消逝在黑夜的色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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