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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凡俗難卻情絲結

未央宮內仍然繁花似錦,空前富貴輝煌,兼之這幾日天氣晴朗,花樹枝葉吸飽了明燦燦的陽光

,愈加嬌艷明媚,更有兩株突厥進貢的名叫「夜灑金錢」的花樹,枝葉開著金黃色的花朵,色澤艷麗

,如火如荼,每每夜深到凌晨,花朵紛紛滑落,猶如在地面上遍灑金錢,令人感嘆驚異,這麼美妙神

奇的樹,這麼稀奇古怪的現象,令江楓無比贊嘆,住在這里七年,為何沒有留心這許多新鮮的的景致

,這簡直是世間萬物,千奇百怪啊!

當他踏進未央宮時,一位身著紅色羅衣的女子迎面撲了過來,甜甜地叫了一聲︰「江郎,我等你

好久了!」

這聲呼喚,幾乎是傾注了滿腔的力量,充滿著世上最充沛的感情,這是呼喚者憋足了幾十年的

勁用出所有激情發出的一聲最幸福的稱呼。

這聲呼喚,听在江楓耳里,說不出的激奮,多少年沒有听到過如此滿含盛情的稱呼了,這才是他

真實的自己,這才是他想要的,縱有佳麗三千,也沒有人代替得了佳佳在他心里的分量。他伸出雙臂

攬她在懷,動情地說︰「你怎麼知道我不住皇宮,而要回東宮呢?」

「那當然,」紅衣女子正是李永佳,她的一雙嬌靨滿是紅暈︰「若是沒有這份默契,還配做你江

郎的愛妻嗎?」。李永佳的笑充盈著熱切,洋溢著幸福,守望三十年的心上人從這一刻開始真正屬于她

了,經歷了多少風雨艱難,此時心里的喜悅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梨渦慢慢盈上如春風沉醉的笑容。

江楓驀然一驚,只覺得此時此刻佳佳的容色嬌媚如丁香凝露,寶石流霞,相愛幾十年,他到此時

才發現,佳佳竟然美到如此地步,他一把抱起李永佳,狂跳起來︰「佳佳,從今天起,我自由了,我

真的恢復了自由,從此刻起,你我就真正是彼此的唯一了!」

「江郎,我們什麼時候走?」顯然,李永佳也有些期待新鮮的環境了,三十年的風霜雨雪,而今

可以長相廝守,怎麼能不著急?

「佳佳,你願意再陪我等些日子嗎?」。江楓柔聲問。

「還要等啊!」李永佳一張秀臉含著失望之色。

「我要等許清河與安娜回來,沒有通訊器,以後他們就永遠回不去了,我還要讓適兒適應帝王

的生活。」江楓雙目充滿著眷戀︰「我還想有足夠的時間和我的孩子們告個別,這一去,天人永隔,

我,真的舍不下他們!」

李永佳急忙說︰「如果,你舍不下他們,我們就在這里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隱姓埋名過一生,

不回你家了。」

江楓輕輕搖頭︰「幾十年離開雙親,我的內心深處一直珍藏著他們,父母與兒女是每個人心里都

最重要的,可是我卻只能選擇一方,佳佳,自己最親的人不能同時相伴身邊,擁有萬里

江山也是遺憾啊!」他語音哽咽,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江郎!」李永佳依偎在他的懷里,抬頭深深地望著他︰「江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我,我理

解你的心情,感同身受,你心里的矛盾與牽掛、不舍。你的喜憂煩苦與我息息相關,你是我生命的全

部。」

一對愛得辛苦之極的愛侶,緊緊摟抱著,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江楓很少進宮去找沈後,也不過偶爾去抱抱小女兒李雯,他在試著一點點疏遠女兒與珍珠,不能

在親密無間中突然消失,那將對他們造成更大的刺激。這幾年,他已經盡最大努力,撫慰沈珍珠,陪

伴她走過了許多春夏與秋冬,該是放淡這份感情的時候了,如何不舍,也得舍啊!

這天,陽光明媚,初冬的空氣雖有些寒意,,卻掩不去清新、柔和的暖陽,照在身上,有一股

濃濃的暖意。京城大街,繁華熱鬧,商業興旺,百姓安享太平,但願適兒始終如一,為天下百姓營造

和平、寧靜、安樂的生活環境。

江楓緩緩的騎著雪青,行走在通往皇宮的大路上,盡情享受著太平盛世的安詳與繁華,百姓來來

往往,臉上掛滿舒心的笑容,江楓心里猶如灌滿甘露般甜蜜,老百姓安居樂業就是他最大的快意,他

是去看望已為一國之君的兒子,勉勵他為國為民,做個仁君明主,奉行國安享太平的原則去治理天下

李適對父皇的關懷教誨深為感動,一再表示他將盡力維持現有各項律法規程,約束皇親功貴不使

大唐百姓生怨氣。

江楓扶起李適︰「女狀元郭姣姣能力非凡,我希望你仍然重用她,這幾年,陸續選撥了一些女官

,其實,閨閣之中同樣有無數治國安邦的良才,千百年之後的未來社會,女子與男人有同等的權利與

地位,不過,現在與未來有很大的差距,以後再開科取才,允不允許女子參考,為父不再過問,一切

都由你自行決定。」

「父皇的治國用才之策切實可行,天下信服,朝野都已經接受了女子為官,值得兒臣發揚光大,

兒臣當繼承父皇先進的經驗,定當使大唐昌盛發達,天下永遠太平!」李適忙恭順的回答。

江楓贊許地點點頭,良久,才說︰「適兒,以後有些節度使會要求官爵世襲,你要根據實情,

把握好力度,允與不允,要恰到好處,否則,天下又將大亂,陷入藩鎮割據之中,可能會動搖大唐的

社稷,」唐德宗後期,藩鎮割據,牛李黨爭,消弱大唐國力,使唐朝逐漸走下坡路,直至唐末,但那

是歷史早已注定,他不能、也無力去管那麼多了。他只是適當的為兒子指明一點路徑。

在李適听來,卻是無比震驚︰「父皇怎麼會知道這樣多將來的事?」

「當然是為父胡亂猜想的,但也不無可能,你要多加防範!」江楓敷衍幾句,改變了話題︰「適

兒,我要你鄭重的答應我,善待你所有的兄弟姐妹,只要他們安分守己,安心臣服于你,不得傷害他

們,你能做到嗎?」。

李適急忙跪下,神情莊重︰「父皇,兒臣鄭重的向你承諾,終兒一生,兄弟姐妹的爵祿只能多

不會少,就算他們想要奪取兒臣的帝位,兒臣也保證不會傷害他們一絲一毫,若違此誓言,天誅地滅!」

「適兒!」江楓心驚肉跳,急叫一聲︰「適兒,你也是我的親生兒子,父皇不會只管他們,不顧

及你,如果他們生了二心,謀奪皇位,不要姑息,那樣,父皇也不怪你對他們無情,記住,身為帝王

,要恩威並施,不可太懦弱,過分仁慈于國無利。要把握好尺度,火候,很不易啊!」

上林苑,一片白茫茫之中,無數盛放的紅梅恣意盎然,嬌艷生輝,白雪映襯著紅梅,風露清涼之

氣與花朵的甜香在一起,使人昏昏欲醉,紅白兩色,巧妙的搭配。色澤鮮明,隆冬的特有景物,

一點也不覺得單調,反而讓人清新舒爽。

江楓帶著大女兒永清公主李思琴,二女兒升平公主李倩,奔跑在雪地中,地上留下一排排大小

不一的腳印,手中舉著幾個畫著花鳥蟲魚圖案的風箏,笑著、跳著,沿著御苑大理石地面奔跑,一邊

跑,一邊放線,可是風力太小,抖動了好長時間。才有一個繪著九條龍的風箏上了天,父女三人已累

得氣喘吁吁,坐在長椅上休息。

九條龍代表皇帝,帝王至高無上,所以很自在的在九天翱翔。是否就預示著今後適兒這條龍可以

一帆風順了?唐朝至德宗、順宗、憲宗以後的歷代,均為宦官所立。君王的權力被不男不女的太監掌

控著大半,也就是說他江楓的子孫將來會被太監代代操控,形同傀儡。然而,這是歷史的必然,他只

要兒子女兒這一代快樂無憂就夠了,以後的事他無力把握,順其自然了。

「父皇,這不是三月,風力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不適合風箏飛舞。」李思琴嬌喘吁吁,香汗淋淋

,忽見父皇的神情,詫異的問︰「父皇在想什麼?」

「我在想啊,你們姐妹倆最愛放風箏,閑著無聊,自然要陪你們來玩玩。記得你們小時候,我忙

的焦頭爛額,你兩個小丫頭卻纏著我陪你們放風箏,煩極了!」江楓笑道︰「兩個寶貝女兒,父皇現

在有的是時間陪你們,說吧,還想玩什麼花樣?」

「父皇,女兒姐妹倆都已經為人母了,早已不像小時候那樣貪玩了,」李倩的笑靨如鮮花一樣燦

爛明媚,「我們呀,只想常常陪在父皇身邊,靜靜的坐上半天,說會兒心里話就夠了。」

江楓一手抱著一個,把兩個女兒擁在懷里,親親這個女兒,再撫模那個女兒的秀發,傾注了滿

腔的依戀愛護之意,欣兒、倩兒,父皇很快就要離開你們了。今後我們父女再難相見,兩世相隔,要

想再見,唯有夢中。可要多多保護自己,盼望你們在今生的歲月中都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心里

的不舍與祝福無法表達出來,真的好難受。

「倩兒,你對郭家親友有沒有好一些?不再欺負駙馬了吧?」江楓折下一枝嬌艷的花朵,輕輕為

女兒插在發髻。

李思琴笑道︰「二妹如今已是郭家上下一致夸獎的好媳婦,他們都說二妹貴為公主,有公主的才

學氣質、卻不帶有公主的驕橫跋扈,知書達理,不愧為父皇一手教的好女兒呢!」

李倩一副知足常樂的模樣,含笑接口︰「大姐侍奉公婆,盡心盡力,比親生女兒還孝順,姐夫對

她又敬又愛呢!」

「這樣,為父就真的不用擔心你們了!」江楓無限疼惜的望著兩個女兒,欣慰的說。

父女三人親熱的談笑著,兩個女兒在父親面前時時流露出孩子的天真無邪,二十多歲的女人了

,在父母身邊,同樣會很自然的撒嬌,他最愛看兒女們對他真情盡示。喜怒哀樂不隱藏,這才是人間

最真實無虛的親情。

次日一早,周王李藍應詔來到東宮拜見父皇,一看到李藍,江楓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為他生子而亡

的獨孤琴,這個善良、賢惠的女人,英年早逝。而今,琴兒所生二子二女,通兒死了,萍兒七年前出

家了,再也沒有見過一面,只有欣兒、藍兒一子一女了。

江楓滿含愧疚,心潮翻涌,輕輕地扶起李藍︰「藍兒,你恨為父嗎?」。

「父皇是在說七弟吧?」李藍黯然回答︰「七弟一念之差,犯下殺人重罪,不能怨父皇,兒臣

相信母親在天有靈也理解父皇的奈與不舍之情。」

江楓越發酸楚,招手叫李藍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李藍順從的走過,坐在父皇旁邊,江楓忽然雙手齊出,急速的拍在李藍命門穴上。

「父皇,您、您要輸送內力于兒臣嗎?」。

「不要說話,那會走火入魔!」江楓厲聲說。

父子二人頭上蒸騰著白色的霧氣,功力用在極盛時,就有雲蒸霧涌之狀,半個時辰後,江楓緩

緩收回雙掌,聲音還帶著幾分氣喘︰「藍兒年紀還小,功力薄弱,為父輸送一些內力給你,將來練功

時能夠事半功倍,有一天如果為父不在你身邊,你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及其家人平安,藍兒十八歲了吧?應該娶一位王妃了!」

李藍許久不語,垂頭深思。

「藍兒,你在想什麼?不願意嗎?」。江楓訝異的問。

「兒臣已經有了心儀之人,請父皇成全!」李藍一張俊面泛起紅暈。

「太好了,是誰?為父叫你皇兄為你賜婚!」江楓開心一笑︰「娶了妻,就是成年人啦!」

「她是丞相韋見素的小女兒韋玉蘭小姐!」

「藍兒不是一廂情願吧?」江楓擔心李藍的婚姻也步許清河後塵,單戀是最折磨人的。

「兒臣與玉蘭三年前就,就已經心心相映,兩情相悅了!」李藍低聲說。

「那就好,你放心,這件事為父一定讓你如願」江楓走到書案前,取過一張龍紋黃邊紙,遞到

李藍手中︰「藍兒,這是為父給你的護身符,你的皇帝哥哥都不會為難你,千萬收好了!」

李藍疑惑的打開,這是一封太上皇正式的詔書,既是正式詔書,內務府就留有存檔,內容是︰

「無論周王李藍身犯何等重罪,即使是謀反作亂,皆可免死一次,歷代大唐天子務必遵守,不得有違!」鮮紅的太皇金印深深地震撼著李藍的心,他含淚跪下叩頭︰「兒臣叩謝父皇天恩!」一時間,又

想起當初若有這麼一道詔書,七弟李通就不會死了,前塵往事撕扯著李藍的心扉,他伏在父皇腳下,

失聲痛哭,越哭越傷心,簡直是如絕提洪流,浸濕了腳下的土地。

「藍兒,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失去的再也挽不回來了,珍惜擁有的吧!你還有那

麼多的兄弟姐妹,還有你母後,她很疼你,不亞于骨肉親生。」江楓拉起兒子,摟在懷里,雙目也被

淚水塞滿了︰「等你成了家,有了妻子兒女,悲傷之情就會減淡,逝者亦已,還得面對現實,為父心

里的痛苦、哀戚之情不比你輕,如果有一天,父皇不在了,你更不要難過,好好地生活,不要讓父皇

為你放心不下。」

「父皇,父皇,藍兒失去了親娘,親兄弟,再也不能失去親生父親了,求您不要離開兒臣!」李

藍不禁又哭出了聲。

「藍兒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人能夠永遠陪在你身邊,自己的人生路總的自己去走。」

江楓伸手拭去李藍滿面的淚痕。

三天後,新皇下詔,賜丞相韋見素之女韋玉蘭為周王李藍的王妃,月後成親。

漢白玉墓碑前,鮮花怒放,碧草青青,寒鴉淒吼,花樹草木都是人工栽種的。

江楓明白是三弟李倓的王妃婁氏,年年月月來侍弄這些象征著生命之光生生不息的樹木,她的大

好青春就只有付給終日忙忙碌碌的鋤草、澆水了,這是在寄托她對李倓忠貞不渝的愛情,能給她安慰

的也不過是這一堆死死沉寂的墓冢罷了。她二十年如一日的為夫君守節,矢志不渝,真是太苦了。而

今,幾個兒女都各自成家,留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齊王府,他多麼希望婁妃可以再找一個心儀之

人,共度余生啊!然而,古代女子從一而終的思想根深蒂固,他雖然做了十八年皇帝,能夠改變律法

對女子的限制,卻無法改變幾千年來世俗對女人的束縛,這些延續千載的封建意識,害苦了無數女子

的身心,只有默嘆幾聲而已。

望著陪在身邊的佳佳,那肅重,嚴謹的神色,他伸手擁抱著她︰「三弟,如果你在天有靈,保佑

我與佳佳白頭到老,我將一生一世愛她、疼惜她、保護她、請你放心!」

一時間,往事歷歷浮現,金戈鐵馬,硝煙彌漫中,一對志同道合的兄弟並馬馳騁,踏遍天涯、行

盡五州,奮勇殺敵,共抗叛軍,彭城內,智斗崔乾佑,順利收復失地,還國以太平,靈犀相通,惺惺

相惜。三弟李倓是他在大唐唯一可信、可敬的好兄弟,他雖然不在人世,但總是把他放在心靈

深處,是他的忠魂陪著自己創建了二十年盛世太平,而今要離開了,說不出的依戀、難舍之情。三弟

,我從來就沒有騙過你,我的真實姓名叫江楓,來自一千二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我不知道你真的不

相信我的話,還是你假裝糊涂?

「江郎,這里有一封信,是昨晚三嫂讓我轉交給你的。」

「弟妹給我的信?」江楓如墜雲霧之中。

「不,是三哥,他要三嫂在你離開之時給你。」李永佳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封得很嚴實的信封,

看那封口,的確有些年月了,紙張泛黃,顯得破舊不堪。就是說婁妃與佳佳她們姑嫂二人都信守承諾

,從來沒有拆開過。

江楓猜測著李倓這封信的內容,他要婁妃在我離去之前給我,也就是說李倓屬于故作不知了?

信得內容並不長,很清楚、明白︰「大哥,小弟性子古怪,容易得罪權貴,命不久矣!留書一封,待

你歸家之日閱覽,我知道早晚你也會走的,那是你畢生的心願,因為你本來就不屬于大唐。其實,我

知道並且也相信你不是我的大皇兄李豫,我與大哥自幼相處,彼此深深的了解對方,甚至超過了父母

對我們的了解程度,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看出來了,但是皇兄不幸遇難,大唐社稷難覓英主,以你

的人品德行,完全可以發揚光大大唐的千秋基業,讓萬民蒼生過上好日子。我說過,有你做我兄長,

哪怕是假冒的,我也引以為榮。

「你永遠永遠都是我的大皇兄,相信你可以讓天下萬民豐衣足食,快樂無憂,也許我們緣分還

淺,我或者不能再幫你了,你要多加珍重。我很欣慰你能夠對我坦誠相待,讓我更覺得你是坦蕩無污

的正人君子,我沒有看錯人。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大哥,我們兄弟如

果緣未盡,來世還會再做兄弟,真正的兄弟。那時再相知、相惜、相伴。愚弟李倓敬上。至德二年五

月二十六日。」

至德二年?這封信是李倓在二十多年前寫的,五月二十六日?不就是李倓被張皇後害死前幾日嗎?原來李倓對一切都了如指掌,我當時也很奇怪,李倓冰雪聰明,豈能听不懂我的話,他一直是在掩

飾自己,將錯就錯啊!

「江郎,三哥和你說些什麼?」李永佳看到他面色凝重,神情復雜,呆呆的站著,久久不說話,

急忙問。

江楓遞過信紙,李永佳迅速掃了一遍,驚詫得張大了嘴巴,半天也沒合上︰「江郎,三哥

他他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們的大哥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怪,以你三哥的資質,和他與李豫深入肺腑的了解,看不出來才讓人不可思議

,李倓啊!」江楓雙目潮濕,緩緩地蹲下,微微發顫的雙手輕輕地撫模著墓碑︰「你是古往今來胸懷

最寬闊的好人,身為先帝正牌皇子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李豫,不是李唐的血脈,還心甘情願的把萬

里江山拱手相送于我,李倓,李倓,你讓我此心何堪?如何償還你這份驚天駭世的情分?你是人類五

千年歷史長河中最偉大的人!真不愧被唐代宗追謚為‘齊天皇帝’的皇子!」

李永佳虔誠的把一束鮮花擺于墓前︰「三哥,江郎不是我們的皇兄,他是迫不得已才冒名頂替多

年,他並沒有辱沒大唐萬里河山。這些年,國泰民安,繁榮富強,令外邦世世臣服,而今他功成身退

,小妹要追隨他去異世時空,攜手共度一生,祝福我們吧!小妹將在另一個世界永遠記掛著你。」

夕陽的余暉傾灑到這對相愛多年的戀人身上,溫暖舒適,柔和愜意,在漢白玉與大理石地面上投

下兩道長長的身影,遠遠看去,合二為一,幾乎成了一個人。

上林苑,十一月的皇家獵場,枝葉大多枯萎,百花凋謝,青草變黃,地上的落葉已被宮人打掃一

遍又一遍,又積了厚厚的一層,前幾日的積雪已融化,天色灰暗,很快又將飛將一場大雪了。

江楓身著勁衫,顯得格外精神,他老早就通知孩子們,今天在這里賽馬,晚上在含元殿設宴,這

是他與兒女妻妾最後的晚餐,當天夜里,他就要同李永佳啟動返回鍵,回到2033年的北京。

楚王李軒,皇帝李適、均王李遐、睦王李述、周王李藍、永清公主李思琴、升平公主李倩。他們

與父親並馬而立,由皇太後沈珍珠做裁判,父子同時出發,向終點行進,江楓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姿

容,所以他在兒女群中,簡直讓人分不清誰是父親與兒子,全都那樣青春靚麗,英俊灑月兌。一路上,

沖破了樹枝攔路,巨石擋道,每個人都用盡了全力,只跑了一刻鐘,兩個女孩子就落後了,但是從小

就爭強好勝的她們,仍然沒有放棄,勇敢的跟著。

數匹駿馬像一只只離弦的箭,穿梭在遼闊的原野,馬上人個個精神抖擻,英姿煥發,真正是使出

了全部的力量,一定要拼出個輸贏。

江楓忽然想起與三弟李倓賽馬的情形,二十多年了,這一幕重現眼前,只是再也看不到李倓的颯

爽英姿,就在這里,我們兄弟跑的氣喘吁吁,是郭芙拔走了我的劍,讓我們勉強以平局結束,其實,

我還是略遜李倓一籌。記得當時,我委婉的向他告別,他也假做不知,原來他比任何人都要早些知道

我的身世。往事如煙,自是感概良多。

郭芙這個多情又不矯情的好女孩也是早早的離他而去了,離開之前,同樣去向她作別。這兩個他

生命中既重要又令他抱憾,愧疚的人都不在了。他們與自己相處的朝朝夕夕,多少歡歌,多少笑語,

多少患難、多少相知,都只可當作今生美好的回憶了。

賽馬結束時,父子都累得汗流浹背,但是那跳下馬的姿態還是很瀟灑,一同坐在花園一角的廊椅

上,江楓擺手笑道︰「欣兒、倩兒落後不奇怪,她們成家生子,人也變胖了,變懶了,而遐兒、述兒

可不應該落後,今晚宴會,要罰他們多喝兩杯。適兒,到時別忘了提醒我!」

「是,父皇,兒臣遵旨!」李適笑道。

下午,天氣變暗,天空飄起了白茫茫的雪花,從天際一陣接一陣地灑向大地,皇宮大內瞬間罩上

一層白雪,潔白如銀。

傍晚時分,雪停了,忙壞了宮女、太監,一車接一車的積雪陸續被運出宮去,僅有一個時辰,皇

宮中所有角落的積雪被清掃一空,恢復如初。

冬寒已至,殿外樹木枝條上積著厚厚的殘雪,那是夜晚剛剛從瓦上滑落的,常常能听見樹枝斷

裂的輕微聲響,清冷的雪光透過軟紗窗簾。是一種極淡薄的顏色,像是一個最喜好素樸典雅的世外之

人,又像是每月下弦的月色,好是好,卻是殘缺不全的。

清明的雪光透過明紙糊就得窗簾,落下一地銀白,十五的月亮沒有一點缺憾,雖是寒冷的意蘊

,反倒映得殿內比外頭敞亮多了。

這次家宴,有二十多位嬪妃,沈後與江楓並坐主位,皇帝李適與王皇後並坐右側,永清、升平兩

位公主坐于左側,其他兒女分坐于階下兩側,宮女們縴細的玉手捧著酒菜佳肴源源不斷的送上,小公

主李雯也坐在王德妃旁邊,眾人同時舉杯,祝福太上皇與皇太後福壽綿長。

太上皇三十多位兒女,數十位嬪妃集聚一堂,歌舞升平,燈光輝映,令人眼花繚亂,殿上充滿了

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江楓自然想到了崔妃與李偲母子,龐大的家人會聚,唯獨少了他們母子他已經做好了安排,只是

臨別雖然想見一面,情知見了反而徒曾傷感。

江楓心情極復雜,更酸楚,一杯接一杯地飲酒,略有幾分醉意,抬頭見天上月色極美,十五的月

光,明亮輝煌,高高懸在那黑漆如墨般的夜空中,明亮皎潔,光華如水,映在花枝招展的嬪妃裙裾之

上,更是瑩瑩溫潤,令人驚奇的是,竟然是成雙成對,又是如此月圓之夜,更令江楓覺得萬分刺眼。

這一晚,江楓很少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這一大家人,與他血脈相連割舍不下的人們,他有時很

希望這一幕成為永恆。他用手機拍了無數次這樣的畫面,他仍然感到不夠,不能夠一解將來的思念之

苦,他恨不得把每個人都刻在自己的心理,永遠記住他們,看到他們。

「兒臣斗膽,想听父皇唱一曲。」李思琴笑喊。

沈後也來了興致︰「太皇,臣妾也很愛听您唱歌!」江楓與沈後相伴三十年,時常吟唱,即興

哼出一些現代歌曲,沈後幾乎習慣了丈夫高伉的歌喉。

「珍珠,還是你為大家唱一曲吧!」江楓笑道。

「臣妾只為太皇唱曲!」沈後粉面含羞,圓潤、婉轉的歌聲賽過殿前年輕美貌的舞女歌姬。

皇帝傳旨,宮女停止歌舞,退出殿去。

「寧願為你付出一生,寧願為愛受傷最深,昨夜的淚痕,滿身的傷痕,明天太陽依然東

升,寧願為你無悔無恨,寧願為家奉獻犧牲,回首來時路,寂靜與風塵,來世寧願再做女人。」

這些年,沈後也常唱這首歌曲表明心跡,當著兒女嬪妃唱,尚屬首次,唱完最後一句,她也不

禁面色紅暈忸怩。畢竟她的實際年齡已經五十多歲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吟唱情歌,有些不合時宜,她

不明白太皇為何不在宮中居住,而要返回東宮,他不是說要與我共享晚年嗎?

李適也覺察到了母後的尷尬,笑道︰「父皇,各位皇妹、御弟們可是想听您一展歌喉,請父皇為

兒臣與眾兄弟姐妹高歌一曲吧!」

「皇上也要我為大家唱曲助興嗎?看來為父也不敢抗旨了!」江楓長笑著舉杯飲了一口。

李適說完這句話也已後悔,好像把太上皇當成了唱曲助興的名伶藝人了。父皇的話雖是玩笑,反

令他這個做兒子的深感愧疚與不安。慌忙離座跪倒案前叩頭︰「兒臣不孝,望父皇寬恕兒臣不敬!」

皇帝下跪,殿上眾嬪妃、皇後太皇的幾十位兒女,宮婢太監悉數伏地。

「適兒,你看你這一跪,讓多少人受連累?還不快起來,為父沒有怪你的意思。」江楓笑向兒子

︰「我也想唱幾句小曲讓大家多喝幾杯呢!」

李適無比惶恐的站起來。

江楓喝了一大杯酒,輕聲唱道︰「如果我的愛只能在心里深埋,我願揣你在溫暖的心懷,

你走出了我的世界不再回來,我卻為你愛到心碎痴心不改如果我的愛只能在夢里表白,我願

沉睡萬載永不醒來,今生無緣與你相親相愛,來世我再還欠你相思的債。」

江楓生在中國科技飛速發達的21世紀,卻很喜歡一些經典歌曲,這首歌曲在此時此地唱出來,到

很適合他即將告別妻妾兒女的心境。

兒女們都听得出父皇此曲中的蒼涼,一時間,人人都沉默不語了,大殿上顯得無比沉寂。

江楓望了望在場的人們,故作輕松地說︰「孩子們,我累了,可要回家了!」此言一語雙關,只

有他自己明白真正的含義,他深情地凝望著沈後半晌︰「不用送了,珍珠,再見吧!」

雖然所有人都覺察到了他言語詞曲里的淒涼意境,卻沒有一個人可以知曉即將會發生什麼事?

不會有人想到分別即將來臨。

江楓起身走下白玉台階,神情盡量保持著平和,對跪了一殿恭送太上皇的人們和聲說︰「大家

起來吧!今後不用再這麼多禮了!」

迎著深冬的寒風,江楓驅馬行走在夜色中,心里愁腸百結,忍不住頻頻回頭,痴痴的望了望這座

在夜幕下閃著金光的皇宮,不是舍不下這座宮殿,是掛念再也不能看到的、住在這座宮殿里的人啊!

「佳佳,你收拾這麼多衣物干什麼?」江楓一進未央宮,看到李永佳收拾了大包小包,深深感

覺到真的要走了的牽掛,如果不帶任何物品,絕對不會有于此長別的感受。

「我怕到你家沒銀子買衣服啊!」李永佳甜甜地笑道。

「我們那兒不需要穿大唐的衣服!」江楓攬她在懷︰「江某再沒本事,要為老婆打扮姿容應該

還沒什麼問題。」

「江郎,心願了卻了?可以走了嗎?」。李永佳拉著他到了書房。

「比我還著急,你就不留戀這里的人?」

「我已經是父母雙亡了,了無牽掛,只有一個親佷兒李軒。」說到此,李永佳眼圈發紅,「這兩

個月,我與軒兒相處的時間很長,也婉轉得把自己要離開的意思透露給他了,可惜我沒辦法明確

地告訴他,我想軒兒他不會明白我內心里對他的依依惜別之意」

「好了,佳佳,我們兩個,誰又不是咬咬牙、狠狠心,閉著眼楮在做呢?」江楓急忙寬慰︰「

不舍,也要舍,我們走吧!」

江楓定定神,打開抽屜,想去拿電腦,這一開,心里一驚。

「江郎,怎麼了?」佳佳發現他神色有異,忙問。

「電腦不見了。」江楓反而有一種輕松的感覺,這正是他自己都害怕的感覺,難道我骨子里也

是不願離開嗎?

李永佳顯然比他還急,是的,一個父母雙亡的人,那是非常願意換個環境,希望忘卻傷痛。何況

是與她深愛多年的人比翼雙飛啊!

江楓從抽屜里找到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江大才子,想與李永佳回未來過日子嗎?辦不

到,我得不到的人,你也休想得到她。要想找回電腦,就到幽州來找我吧!我很想看看你們所謂的真

心相愛,愛到什麼程度,能否肯舍棄自己,為對方去死?你的好同事,知名不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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