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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斂財舍命吃河豚

江南,歷代為文化名人喜居之地。

盛夏之際,難得清風送爽,本是米粒飄香、花開葉茂、銀杏成熟、喜迎豐收的黃金時代。

長江中游的一段水域,兩山夾一江,這里曾經是河水清澈,山勢巍峨,湖光映山色,人在畫中游,頗有點‘大江東去’,‘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壯觀場景。

朔江而上的木船,巨大的帆兜足了風,漲得飽飽滿滿的,真像一位壯漢挺著大肚子伴著縴夫堅實有力,節奏分明的步伐,和著高昂悠遠的號子呼哧呼哧的邁步,迎著湍急的江流,驅趕著白花花的浪頭艱難跋涉,這是一幅悠遠而熱鬧的江上行進圖。

這一切都被連降一個月的暴雨引發的洪水沖走了,剩下的只有滿目瘡痍,殘磚斷瓦,和色青粒不足的半熟莊稼,更有一張張面黃肌瘦,憔悴、病態、蒼白的臉孔,使人倍感壓抑與辛酸。

江楓佇立江畔,心中悵然,緩緩沿著江岸行走著,他的身後跟著一輛黃羅傘蓋、華賬錦紋的豪華寬大的御用馬車,車兩邊是一群屏聲靜氣、垂首緩行的宮女、太監。再後就是一眼望不見邊的隊伍,一千名御林軍橙黃色的軍服、持戈衛護,上千輛運送糧食和銀兩的八馬套車,三千多名官兵押運物資。

從長安出來,行了十幾日,剛剛到達受災邊境,他就令隊伍停下,自己下了馬車,再也無心坐在車上觀山望水了。隨行諸人也盡都下車下馬步行陪伴,一直到這兒,整整走了兩天,茶飯無味,寢食難安。他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百姓,他的根在社會底層,是千千萬萬下層民眾中的一員,今日的帝王之尊那是曇花一現,是陰差陽錯的錯位安排。看到這些災民眼里的哀痛與淒楚,他的心揪扯的難受。

郭源實在忍不住了,走過來,跪下去拱手︰「啟奏皇上,這里離金陵城尚有百里,請皇上上車趕路吧!」

「郭源,你和蕭畦帶著官兵把糧車先送進城,朕隨後就到!」

「皇上這是要」

「朕要帶著皇子、皇女們沿著長江一路走過去,讓他們體會體會民間的疾苦,這是他們永世享用不盡的精神財富,也是他們做人的最好教材。」

郭源還在猶豫︰「皇上的安危」

「難道這個災難深重的地方還有人行刺朕嗎?」。江楓打斷郭源的話︰「別太緊張,這里的人們就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誰還有心思來刺殺朕?」

郭源心知皇上的性格,一旦決定,不可更改,急忙和蕭畦率領官兵運送糧車而去。其余千余御林軍寸步不離的跟在皇上身邊行走著。一群皇子公主一臉肅然的陪在父皇身後。

轉過一片淺灘,走出一段高高的堤壩,前面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吆喝聲。原來這里有一段堤壩被洪水沖開,無數民工正在這里裝土、運土加固大壩。

江楓命太監傳旨,隊伍停下,站在不遠處仔細觀望,人們忙得熱火朝天,汗水、雨水、江水混成一體,他們個個赤著上身,手上忙碌著,有的用鐵鍬裝土,有的用手拯袋,裝滿一袋,立刻就用力甩到肩上,飛快的奔跑過去,平放在堤岸上,河中水位距離堤面不足一尺,看樣子水位還是下降了,這里曾經一定被沖塌過,地面上泥土中蓋著雜草,低窪處尚有積水,一些小魚,小蝦還在水中蹦跳著。

江楓久久的站在高處,靜靜的看著人群忙碌,突然出現這樣一支幾千人的隊伍,居然沒有人看見,可見他們干的有多麼專注,多麼用心。沒有人觀望,沒有人停步,兩個時辰,也看不到一個人停下來喘口氣。

江楓曾經參加過抗震救災現場。那是大一時,青藏高原發生7.8級大地震,清華大學全體師生赴藏做義工自願者,當時他們就是這樣旁若無人般的扒磚摳土,從廢墟中救出一個個生命垂危的幸存者。

而今,這一幕重現眼前,雖然不在一個時空,相隔千余年,但是人們不畏辛勞,連續作戰的精神是一樣的,眼見這支數千人的隊伍把長達幾千米的堤岸築高了五六尺,一點一點的壘起來,終于,他們可以喘口氣了。

這時才有幾個人發現這支靜靜地隊伍,看到玄黃馬車,金黃色龍袍的人以及全副武裝的皇宮大內御林軍,興奮的高喊︰「鄉親們,看哪,皇上駕到親臨災區了。」

這一聲大喊,人群猛然激奮起來,全都在原地跪下,俯伏叩頭,高呼︰「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鄉親們,不要多禮,快快請起!」江楓擺手含笑。

人群歡呼跳躍︰「皇上給災民送糧送銀子來了。災區百姓有救了!」

「這段堤壩修好了,鄉親們還是快回家吧!明天朕將在金陵城內分發銀兩和糧食,大家按時去領取!」

一個赤著胳膊的小伙子說︰「草民家鄉沒有受災,是來幫助江南的老鄉救災的。」

「啊!」江楓略略吃驚︰「你們,都不是當地人嗎?」。

「回皇上,我們這些人都是來自各地州縣的江南受災,數十萬鄉親身陷困境,我沒有能力一次拿出幾萬、幾十萬銀子來幫他們渡過難關,唯有盡出各自得努力,用我們的雙手來到災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幫他們重建家園。」另外一個干脆就沒穿上衣的年輕人回答,他說話時還有些氣喘,顯然剛才拼力的勞作尚未得到修整。

江楓只覺得一股暖意從心間升起,一千多年前的人們就有了為他人服務,千里迢迢趕往災區做自願者的風格,可見人之初,性本善的至上真理。要知道,古代要去千里之外可不像現代,眨眼之間就能到達,那得經過多少日子的長途顛簸,經受多少次風霜雪雨的洗禮?從這種任勞任怨、助人為樂方面來說,古代的人更比今人意志堅強,胸懷寬廣。

另有一個身穿的白色襯衫已被污泥覆蓋的中年男子說︰「我們有這個能力與財力從千里之外趕過來,幫助受災鄉親,這還的要感謝咱們英明的皇上施行仁政,不許官吏豪紳欺壓掠奪,多勞多得,不受壓迫與剝削,積攢下了足夠自己所需的物品,才可以談及為他人做實事。」

這麼一說,千萬人不約而同的跪下齊聲高呼︰「吾皇萬歲!皇上聖明!」

隨行的所有人都感染了,他們今天才真正的發現一個英明的皇帝對一個國家的影響有多深?念及當年的黃皮肌瘦,走路都不穩,怎麼可能千里奔波去幫別人?目力所見的都是土豪劣紳欺壓民眾,交不完的苛捐雜稅,無數百姓苦不堪言,郭源兄妹與高家兄弟甚至激動得落淚。

金陵城內,並沒有被大水沖過的痕跡,城外災民陸續涌到這里,地方官府為他們搭建了簡易棚屋,雖然狹窄,卻足夠棲身。

听說,今天皇上親自在太守府門前發放錢糧,許多人都排隊前去領取,雖然經受災難,但是,人們毫無頹喪之舉,有了英明的皇上,更有萬千鄉親的援助,使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希望不久的將來,他們可以恢復家園,重新投入自給自足的生活。

金陵太守袁洪、刺史王勇、觀察使馮世雄,一再懇求皇上在行宮休息,他們代表皇上認真地把銀子和糧食按時、足額的發放給災區的百姓。

江楓想想,也好,自己在場,老百姓會太拘謹,反而耽誤時間,遂命楚王李軒、鄭王李偲兩兄弟前去幫助維持秩序。

江楓則與李永佳在行宮大廳下起了象棋,每日用完膳,二人就下棋解悶。再次享受著難得的二人世界。安娜、郭芙、郭源高家兄弟等人三三兩兩比武切磋,有時候也去發放現場幫點忙,不過,人太多了反而亂。

前來領取的百姓以家庭為單位,每家來一人,每個人三十兩銀子,五十斤糧食,親屬可以在外面接應。

一直忙了十天,百萬災民終于都領到了錢糧,人人臉上掛著笑容,高興而來,滿載而歸。

李永佳與江楓面對面地坐著,更多的時間都是默默而貪婪的望著對方,他們很少有機會這麼近距離的注視著心愛的人。許多知心話也是不便說出,因為,蕭畦帶著御林軍就在門外,隔牆有耳啊!無數想對愛人說的話,都化在了含情脈脈的深情注視之中。他們從彼此的眼神看到忠誠、決心與毅力。對他們早已決定的歸宿,心照不宣,這就足夠了。

江楓輕輕的放下一顆棋子,含笑望著李永佳︰「你又輸了,不會像十幾年前那樣耍賴了吧?」

李永佳秀靨微紅,想起當年自己纏著江郎下棋,卻又不肯認輸,死乞白賴的要求重下,連沈珍珠這個名分上的皇嫂都開始吃醋了,自己還不知,其實那時候自己對他就有了超越兄妹感情的言行,只是不覺得罷了。一晃過去了十幾年,回想起來還覺得就好像是昨天一樣。

李永佳不好意思回味過去天真無邪的行為,正正心,悄聲笑道︰「江郎,我們不是來幫助災民修房屋嗎?老是悶在這里干什麼?這麼多人來有何用處?」

「原先我也是這麼安排的,但是,百萬自願者和當地的官兵已經幫災民把房子和堤壩修好了,雨也快要停止了,眼看就過了汛期,出來兩個月了,京城不知有無變故,」他不但掛念災區百姓,也憂慮皇城里的政局,他知曉歷史,李輔國必然要在京城里動手腳。

「江郎,這次江南之行,更讓我看出你是一個好人!」李永佳雙目飽含情愫︰「身為一國之君,能把百姓安危放在心上,這是曠古少有的!」

「佳佳,你明明知道我不應該當這個一國之君的,我也是平凡的農家子,當然要關心與我一樣平凡人的生死禍福。」江楓語氣無比的平淡。

李永佳笑道︰「平凡人一旦當了皇帝,都會被帝王的自負、霸道改變的失去本性,難得你掌了八年龍廷,任然秉性純正,仁義,我這一生沒有愛錯人,等你多少年我都心甘情願。」

江楓不覺伸手擁著她,佳佳身上醉人的芳香沁人心脾,他期待永遠聞到這個香味多少年了,這種扳著手指數日子的生活好累!「佳佳,我生活的時代,是與大唐完全兩樣的人和事,這幾年,我自己都覺察到了性格的轉變,耳濡目染了君王的固執脾性。不知將來要多久才恢復自我,讓你看看你用一生的青春來等待的人本來的性情。」

兩人相擁著訴說開心話,蕭畦在門外說︰「皇上,楚王、鄭王二位殿下復旨!」

「讓他們進來。」江楓急忙松開手,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與佳佳超越兄妹關系的界限。

兄弟倆進來時,兩人已各自歸座,恢復正常。

「兒臣拜見父皇、皇姑」兄弟二人恭敬地行禮。

「兩位皇兒,災民們都領到錢糧衣物了嗎?」。江楓輕聲問。

「回父皇,百萬受災百姓都已經滿意而去,有了這些物資,今冬明春他們都不必擔心生活問題,只是父皇,萬一明年,後年,甚至永久江南都會鬧洪災,難道每年都這樣讓全國人都捐款捐物來救災嗎?」。李軒面含憂色。

江楓默然不語,軒兒的顧慮太有道理了,。這個孩子心細如豪,深謀遠慮,這的確是個棘手之事,他在大廳里踱步,沉思,良久,突然心里一動「蕭畦進來!」

蕭畦幾步跨進︰「皇上有何諭旨?」

「傳旨蘇杭郡守,修建護江大壩,用水泥和泥沙建立永久性堅固大壩,一定要比現在更高。這樣,水患再重,也可確保江南不受災害。朕即命戶部撥款,會同此次剩下的銀兩,用于修護大壩專項支出。」

蕭畦忙應聲︰「臣遵旨。只是皇上,水泥為何物?」

江楓猛然想起,水泥是未來才有的稱謂,「就是修造房屋所用與泥沙攪拌在一起的哪種物質。」他不知道怎麼樣解釋才使蕭畦能听懂。

「臣明白了,皇上說的是灰漿,這是建築必不可少的東西。」

原來水泥在古代叫做灰漿,江楓頓一下,嚴肅的語氣︰「蘇杭郡的地方官全都是第一責任人,讓他們互相監督,如若有人貪污建築款項,偷工減料,國法不容!」

「是,皇上,微臣即刻去傳達旨意。」

等蕭畦離去,李軒才開口︰「父皇,說到官吏貪污,兒臣與三弟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江楓看到兒子面色肅然,奇怪的問。

「這筆銀子有二百萬兩對不上帳。這筆賑災銀子是四千萬兩,一共發出三千六百萬,應該還剩四百萬,然而袁洪的賬本上就只有二百萬兩了。」

「有這種事?」江楓詫異了︰「你們有沒有問他們,剩余二百萬去哪里了?」

李偲接口︰「問了,袁洪他們三個異口同聲的回答,銀子全在庫房里,可是兒臣與大皇兄去庫房看了,卻與三位官員所說不符。」

江楓驟然間心涼了,急忙問「軒兒,你們去庫房,有沒有人發現?」

「沒有,我們是從房上悄悄進去的,」以他兄弟的功夫,不想讓人發覺那還不易?

「很好,兩位皇兒機智靈敏,」江楓沉思一下︰「軒兒,你與三弟四弟立刻分頭去把袁洪、王勇和馮世雄叫來,就說朕嘉獎他們這十天的辛勞。朕擔心他們會攜帶巨款潛逃。」

兄弟三人應了一聲就急忙走了。

「佳佳,有可能在金陵出了特大貪官!」江楓語氣很低緩,在嚴刑酷律之下,竟然還有人不怕,還敢大規模的的侵吞公款,那要是沒有人管的以前,及至千百年來呢?難怪無數史學家、文學家要說古代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江郎懷疑他們把其余兩百萬銀子貪污了嗎?」。李永佳吃了一驚。她似乎不太相信,的確,大唐新法實行五年了。多少貪官污吏丟掉性命,不敢想象世人真的不怕嚴酷的律法,頂風而上。

江楓黯然點頭,望著李永佳,充滿著幾多的無奈,珍珠說的沒錯,真的還有人在舍命吃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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