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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此恨悲君亦自悲

節氣已是初冬了,北方肯定白雪皚皚,南國卻是花紅柳綠,鳥飛蝶舞,和風送暖,通往江陵永州的官道上,不時有一輛一輛的馬車穿行,各種檔次的都有,常常使人也眼花繚亂,一個月來,沒有比許清河與李永佳的馬車更豪華的了,許清河費盡心機終于得以和公主千里同行,他的心情萬般舒暢,有時也會想起江楓,這個昔日最要好的同事,面臨著生死危難,而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也不免自責,轉頭看到李永佳的花容月貌,又寬心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為了佳佳,父母雙親都可以不顧,還在乎他人嗎?

許清河趕著馬車,晝行夜宿,走了一個多月,人也感到疲乏了,放慢馬速,自己下廚做了一碗燕窩粥去喂佳佳吃,佳佳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了,自從得到長安的噩耗,全天下都聞知皇上廢掉了太子,並要斬殺的詔書。三天了,佳佳緊閉雙目,只求速死,好與心愛之人共赴黃泉路,她恨父皇這般淡漠親情,縱寵張後,恨自己無能回京陪于身側,恨許清河為達目的,逼迫自己,雖然不清楚許清河有沒有參與其中,他也沒懷好意。

許清河輕聲勸道︰「佳佳,千萬要保重,明天我們就可以去見永王了,他是你的十一皇叔,他一定會收留我們的,不能再天涯海角流浪了。」

「你,完全不必管我,我的心已經死了,親情已不復存在,我要與江郎生也相從,死也相從!」李永佳聲音雖弱,但是異常堅決。

「佳佳,失去了江楓,你還有我,難道我為你付出的一切還不能感化你分豪嗎?冰塊都會被我的熱情融化了,而你仍然這樣冷漠。」許清河十分不滿。

「你這個不安好心的混蛋,明知道皇後設局誘江郎上套,為何不告訴他?你巴不得他死了,是吧?你別妄想了,江郎不在了,我也不會獨活,你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具尸體。」李永佳低聲說。

許清河大感理虧,沒有接話,心里卻是後悔不已,我為了得到佳佳,助紂為虐,這是讓張皇後撿了個大便宜啊!眼見李永佳閉目不再言語,面色晦暗,憔悴消瘦,奄奄一息。大急,不能等明天了,天黑之前趕到永王府,請永王想辦法。他一抖馬鞭,三匹健壯的馬兒如飛馳去。

永王李璘接到報告,許清河攜順儀公主來到,這無疑是李璘樂極之事,隨既又收到朝廷詔書,皇上廢殺皇太子李豫,對李璘來說,真可謂喜從天降,李豫是他多年來又懼又恨的勁敵,這是老天開眼,要我奪取江山社稷啊!他興奮的親自把二人迎接進城。

永王次子李元春趁熱打鐵,對他說,李亨當初于靈武踐位也未奉太皇聖旨,今番李亨縱容妖後,禁錮太皇,殘害太子,不妨父王也自立為帝,據守江南,打著誅奸佞、救太皇、為廢太子鳴冤的旗號起兵攻打長安,定能贏得天下心向太子的一股強大的力量聲援。

這一日,天色昏暗,電閃雷鳴,轟烈刺耳的炸雷自低垂的天際翻涌而過,不大一會兒,大明宮長廊上,暴雨陣陣,刷刷地雨勢如瓢潑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天色越來越暗,宮女、太監只好取出夜明珠,然而,亮光閃閃、搖曳生輝的宮室,富麗堂皇的陳設在肅宗心里,卻是那樣的刺眼。

今天,肅宗皇帝舊病復發,月復痛如絞,張皇後親自送上藥丸,端來了熱水,恭請皇上服藥。拿起這個藥丸,肅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他的豫兒,這個藥方是豫兒費盡心神研制出來,專為治他頑疾所用,比太醫院的要有效百倍。豫兒仁孝至純,為朕竭盡孝道,而朕卻要奪去他的性命。

今日就是兒子的臨刑之日,他不止一次想過要下旨赦免,無奈皇後百般哄勸,身為君王,出爾反爾,如何讓天下信服?當初冤殺倓兒時,張後就這樣說,自己因為愛面子,任由倓兒含冤屈死,今天他又故伎重施,為了怕朕反悔,居然把所有宮女、太監都轟走了,把宮門反鎖,偏偏自己又病倒了,想出去都覺得渾身無力,動彈不得,他心里難過、懊悔,當初埋怨父皇冤殺三位兄弟,自己已經錯殺了倓兒,現在竟然身不由己的又要奪去豫兒的生命,朕這個做父親的真是太殘忍了,心里又痛又惱,急火攻心,喉頭一甜,竟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皇上!」張皇後驚叫一聲,急命傳太醫。

「不用叫太醫,那群庸醫一百個也不及豫兒一人有用!」肅宗閉目道。

張皇後冷漠地問︰「皇上很想饒恕李豫吧?難道天下沒有李豫,皇上的病就不治了嗎?」。

張皇後的冷傲、嘲諷讓肅宗更加難過,想到再過兩個時辰,他的豫兒就將魂歸黃泉,肅宗龍目發紅,淚流不止。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蕭畦匆匆來到,卻被守衛擋在門外。

「閃開,本將軍有要事稟奏皇上!」蕭畦喝道。

張皇後隔著門縫叱道︰「蕭畦,皇上今日舊病復發,不理國事,你還不快走!」

蕭畦語氣急促,聲音洪亮︰「皇上,永王李璘在永州僭越帝號,起兵作亂了。文武大臣們請皇上上殿議事!」

肅宗已經听到了,他只覺得頭昏眼花,不住的咳嗽。張皇後鳳眉一挑,怒道︰「蕭畦,你存心要讓皇上病情加重嗎?這個時候來傳此信息,居心何在?」

蕭畦大為惱火,厲聲道︰「皇後娘娘,永王造反何等大事,你竟然阻止末將稟報,末將倒想問問你居心何在?」

張皇後正要發火,肅宗有氣無力的說︰「給朕更衣,上朝。」

「皇上,你的身體」張後急道。

「更衣!」肅宗用盡力氣吼道︰「就算朕病死了,叛亂也不能不管,快為朕更衣!」

大臣們個個低頭垂眉,沒有人說話,殿上安靜的可聞得見彼此的心跳聲。朝中將帥大多在外與安慶緒叛軍作戰,哪有余力去管江南?朝中也沒有可獨當一面的大將,高長春兄弟、郭源等人勉強可算的一員大將,但他們都是太子心月復,而今太子臨危難,馬上就要處決了,他們哪會再用心為國征戰?

京兆尹崔光遠說︰「臣啟奏皇上,聞听永王叛亂後,只有兩日便已渡過黃河,奪取數十州郡,勢如破竹,比當年安祿山勢頭更盛,不日即可圍逼京城。」

「眾卿有何良策?快快為朕獻計!」肅宗聲音低緩,一臉憔悴。

殿上許久無聲,肅宗怒了︰「眾卿終日深居廟堂之上,錦衣玉食,俸祿優厚,到了朕為難之時,全都退縮了嗎?既然這樣,你們全都解甲歸田吧?」

大臣們驚恐萬狀,要知道君無戲言,皇上雖是盛怒之時隨口說說,這也是聖旨啊!群臣齊齊跪倒殿前,叩頭不語。

崔光遠輕輕掃視大臣們一眼,大聲說︰「為今之計,只有赦免太子,命太子率領京城守軍反擊叛軍。」

李輔國急忙駁斥︰「不可,廢太子今日即行斬首,不能讓天下恥笑皇上執法兒戲!」

韋見素厲聲回敬︰「李公公,為了皇上顏面,就要置社稷安危于不顧?難道你還想讓太上皇與皇上第二次離京西幸嗎?」。韋見素轉身拱手說︰「微臣奏請皇上為大唐興亡之計赦免太子之罪,由太子領兵出征!」

此刻,許多大臣隨聲附和,奏請皇上赦免太子,讓其出征,不大一會兒,竟然有一百二十余人附議。韋見素冷笑著,沒有再發一語,真是好笑,前幾天他們還義正詞嚴要求皇上嚴懲太子,這麼一會兒馬上就轉過一百八十度大彎請求皇上赦免。自己向皇上上表力保太子的奏書一定是被皇後扣下了,這可真是天佑太子啊!這個節骨眼上,永王叛亂,又給太子以建功立業的機會。

韋見素不由得輕輕嘆息,君王與臣子患難易相守,安樂難兩全,沒料到君王與親生兒子之間也是如此,他冷眼旁觀,明白大臣們的心思,一旦永王進京,可不比安祿山,他也是太上皇之子,李唐皇室正根,很容易得到世人認可,他們更害怕再次背井離鄉。所以也不顧得上皇後會不會生氣了。

肅宗早就有此意了,又怕被大臣們阻止,更怕自己威望不存,看到眾心一致,迫不及待的命令蕭畦,速去天牢,帶李豫上殿。

江楓神態平緩,望了望鐵窗外灰暗的天空,呼呼的風聲和著淅瀝的雨聲敲打著他破碎的心坎,就這樣死在古代,雖然有點遺憾,卻不後悔,他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為了心愛之人,沖冠一怒為紅顏。這幾年在這里嘗夠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不論古今,都不乏趨炎附勢、奴顏媚骨之人,太子輝煌時,個個恭敬有加,搶著來送禮,一旦獲罪,又立刻落井下石,大提理法要求廢殺,都是一群沒有原則、左右逢迎的小人。他在心里鄙夷的罵道。

天牢獄官已按慣例在牢室長桌上擺上了死囚臨刑之時的斷頭宴,這些飲食美酒是皇上御賜,是昔日皇太子的飲食標準,數十道美味佳肴、百年陳釀。世上有幾個死囚犯在砍頭之前兩個時辰能大吃大喝?江楓大反常情,在天牢囚了一個多月,從來沒有認真用過一餐,然而現在,他坦然的喝酒、吃菜,就如在東宮用膳一樣平常。

獄官獄卒被他這種凜然、無懼死亡的豪氣所震,不愧為縱橫天下、叱 風雲的太子李豫。

江楓雖然鎮定,心里卻也是無比哀戚,李豫是被親生父親所殺,這個傷痛恐怕自己體會不出,因為我始終不是李豫,都可以深深的感受到親情毀滅的痛苦,難怪當初李倓在接到父皇賜死詔書後,含恨以最快的速度自刎,這種對親情絕望,撕心裂肺的痛真的比死還難受,這幾天,在天牢等待著死亡,這種煎熬讓他那早已破碎的心更加碎的成條,甚至永遠不想再見那所謂的父親一面。

工部員外郎杜鴻漸已率領著龐大的行刑隊伍來到,命令獄卒打開牢門。

「杜大人,太子殿下尚未用完膳,能否再等一等?」獄官拱手說。

「大膽!耽誤了行刑時辰,你擔當得起嗎?」。杜鴻漸叱道︰「他已經不是皇太子了,你竟敢仍以‘太子殿下’呼之,是否存心要與皇上過不去?」

這個罪名太大了,獄官嚇得忙退避一旁。

杜鴻漸命令御林軍︰「給廢太子李豫帶上刑具,即刻押赴刑場。」

江楓憤而站起︰「父皇關我一個月,都未上刑具,你是什麼東西,竟敢給我帶刑具?」

「你身負絕世武功,一旦中途潛逃,下官無法向皇上交代,只得委屈你了!」杜鴻漸冷冷的說完,仍然命令給他套上一副特制的、無比堅硬的鐵鏈腳鐐。

江楓冷然道︰「李豫若要逃,這個天牢何人奈何得了我?杜大人以為這副刑具就萬無一失了嗎?」。他伸手從御林軍手里奪過鐐銬,雙手一用力,只听‘ 嚓’一聲,這根粗如兒臂的鐵鏈斷為兩截,他握在手中,好似輕輕一捻,隨即變成了粉末,頓時間,引來一片驚呼聲,杜鴻漸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站著。

「我的父皇要殺我,李豫是不會逃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江楓侃侃而談︰「李豫的生命是父皇所賜,今日他要奪回,兒臣豈敢不從?即將這條命還給父皇吧!杜大人,還愣著做什麼?走吧,現在就去刑場!」他說完,轉身大步出了牢房。

杜鴻漸慌忙命令御林軍跟隨,他已然明白,太子若要逃,再多十倍兵力押送也無濟于事。有些後悔自薦為監斬官,本想可以監斬皇太子,那是多麼榮耀的事,還可以向張家人邀功,看來,是功是過還不一定啦!

「杜大人,今日之後,你的大名天下皆知了,因為你的刀砍過世上僅次于皇帝的人的頭顱!」江楓長笑一聲。

杜鴻漸面色微白,心里嘀咕︰早知如此,我寧可不要這個虛名。

江楓神態安詳、大步走在前面,一路走出天牢,引來無數獄卒、禁軍欽敬的目光,他們何曾見過死囚犯自己走上刑場的,哪個不是驚慌失措,面如死灰,腿腳發軟,像被拖死狗一般拖走的?皇太子不愧為坦然面對死亡的真英豪,魄力非同尋常啊!他們惋惜不已,如此英才,竟然就這樣英年早逝,還是要死在他的親生父親刀下,真是太殘酷了。

天牢外面停放著一輛馬車,上面有一個鐵制的囚籠,看來是專為他這樣的武功高手準備的,江楓緩緩走進馬車,凝視了那囚籠片刻,忽然雙掌齊出,一下就將囚籠那根根粗壯的鐵條折斷,一腳踢下馬車,理理衣袍,盤腿坐了下來。輕聲說︰「走啊!」數百御林軍面面相覷,震驚不已。杜鴻漸定定神,才低低地說︰「上路!」這句話完全沒有了底氣。

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轉眼間,馬上人就來到眼前,是御林軍統領蕭畦,他氣喘吁吁的說︰「還好,還來得及。皇上有旨,宣廢太子李豫金鑾殿見駕!」

杜鴻漸一下子跌倒在地,完了,太子死不了了,如果他,他回復了太子名分,能放過我嗎?

江楓面色並無絲毫變化,輕輕站起來,拍拍塵土,回身望了望萎靡、驚惶的杜鴻漸,笑道︰「杜大人,也許,你沒有出名的機會了!」

「微臣,微臣冒犯太子殿下,求殿下,恕恕罪!」杜鴻漸慌忙叩頭。

「杜鴻漸,你大膽!李豫已經不是皇太子了,你竟敢還以‘太子殿下’相稱,想抗旨嗎?」。江楓反辱相譏,轉身隨蕭畦而去。

江楓神情仍是淡淡的,盡管他的心已經是千瘡百孔,又悲又憤,卻不能失了尊嚴,不能讓奸佞嘲笑,他隨著蕭畦上殿,在殿門口就不再往里走了,這是出于本能,離李亨能有多遠是多遠,緩緩跪下︰「兒臣李豫叩見父皇,兒臣的親生父親尚存一份父子之情,想見兒臣最後一面嗎?」。

「豫兒,朕後悔了,真的後悔了!」肅宗黯然道。

江楓的心掠過一絲哀怨,听到李亨這句話,才覺得鼻子酸酸地,他盡力忍住淚水,「當初父皇賜死三弟的時候,也曾後悔過,可是在父皇心目中,親生兒子的愛,和毀滅父子親情的悔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君王的威儀蓋過一切,我想當初三弟橫劍自刎,血染塵埃之時,也與兒臣今日的感受是一樣的,但願來生成陌路,莫教悔恨成雲煙!」江楓清晰的說。

肅宗面色慘然,默然良久問道︰「豫兒,你還肯再為父皇分憂出力嗎?」。

「無論如何,今生結束之前,我們依然是父子,如果可能,兒臣還願為父皇盡微薄之力,將忠孝節義進行到底!」

「朕的好豫兒,朕真的很欣慰,沒有看錯你!」肅宗在群臣面前,忍不住含淚說︰「朕決定赦免你一切罪過,七日前的那道詔書作廢,一切依舊!」

「父皇不是怕出爾反爾,朝令夕改,被天下恥笑嗎?」。江楓淡淡的問。

「豫兒,永王李璘造反了,他在永州擅踐帝位。朕要你以兵馬大元帥的身份領兵平叛,你還會為朕出征嗎?」。肅宗輕聲問。

江楓的內心忽然間生出一股慘然,還以為他良心發現,在最後關頭,親情戰勝了妖後的花言巧語。原來是要我為他去平亂啊!「如果,永王沒有叛亂,父皇你會,後悔嗎?是不是此刻兒臣已經在趕赴黃泉的路上了?」江楓目注肅宗,語氣緩慢的問了一句。

肅宗怔住了,這個豫兒,好厲害,言辭這樣的犀利,一針見血的指向朕的內心深處,肅宗也不知道,正如豫兒所疑,如果李璘沒有叛亂,他會不會有勇氣、有毅力在危急時刻救豫兒平安?肅宗越發羞愧,父子之間也成了利害相關的交易,他說︰「豫兒,朕知道你對父皇失望,朕確實很懊悔,傷害了父子親情,希望你把此事忘掉,朕保證,永遠不再發生這樣的事。」肅宗朗聲說︰「從此刻起,李豫仍是我大唐東宮皇太子,眷屬妻妾盡復爵位,這道旨意永不更改!」

「兒臣真該感謝十一皇叔,兒臣的性命與尊榮間接為他所賜!」江楓神情哀婉,語氣冷漠,他的言行讓大殿上的群臣大為驚駭,恐怕古往今來,只有他一人敢于在朝堂之上對自己的父皇直抒心意,把自己的不滿與憤懣表達的毫無掩蓋,也只有他這樣有個性的皇子才有這個膽識與魄力。

肅宗滿面羞慚,也許他也是第一個被兒子當眾質問,搶白的無言以對而又可以不生氣的皇帝,他感到尷尬至極,好一會才說︰「今日起,太子李豫復位東宮,為兵馬大元帥,統帥京城兵馬,克日出征,赦免高氏兄弟罪過,陪同太子平叛,從今以後,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于太子不利之言語,眾卿切記!」

「臣等遵旨,恭賀太子殿下復位東宮。」大臣們全都跪下高喊道。

李輔國、張皇後二人幾乎氣歪了鼻子,費盡心機,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該死的永王給攪了局。事已至此,又能如何?誰叫張家乃至京城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有李豫的統兵作戰能力?

出了朝堂,江楓到御馬房找到自己的白馬雪青,瀟灑的上馬飛馳而去。

看到依然巍峨壯觀、華貴富麗的東宮在驕陽印襯下,那般神聖,莊嚴,江楓百感交集,心卻是無比的酸澀,短短一個多月,他經歷生死榮辱,吉凶禍福,恍如再世為人。

負責禁錮東宮的御林軍副統領梁鴻見太子風采依舊,翩然而來,反應靈敏的他忙跪下行禮,禮讓入宮。

「梁將軍,你可以撤走了,東宮的防衛本王自行安排!」江楓淡淡的說。

「是,殿下,臣立刻撤走!」梁鴻心里明白,太子不但無罪,仍然復位東宮,盡管聖旨還未正式下達,他也立即把東宮侍衛的兵器裝備悉數奉還,率領兩千御林軍向殿下告退。

江楓頗為疲倦的目送梁鴻率軍離去,才走進宮門,只見宮中人仰馬翻,七個孩子已被強迫換上百姓衣衫,他們的母親村婦打扮,身上沒有一件首飾珠寶,正隨著大理寺押送官員往外走,孩子們一臉剛毅,沒有一人哭泣,懼怕。

「很好,不愧為我李豫的子女,好樣的,面對災難,意志堅強。」江楓豪邁的大笑一聲。

這一聲長笑,驚動了所有人,大理寺丞看到他,顯得迷茫。

「大人,你可以回去了,本王的妻兒不必再去巫州了!」江楓道。

大理寺丞不如梁鴻聰明,沒有反應過來,不肯離開︰「下官奉旨帶殿下各位王妃、王子、郡主前往巫州,聖旨未下之前,下官不敢離開。」

江楓淡然笑笑,未再言語。

外面有人傳呼,聖旨到,大理寺丞接到旨意,七個孩子封爵仍奉還。慌忙叩拜在地,請求太子殿下恕罪。

「大人忠于職守,何罪之有?你走吧!」

那官員急忙倒退著疾步出去。三位王妃,七個孩子都激動得跑過來,一家人又哭又笑,恍如在夢中。一個多月,他們由尊貴的皇媳王妃、皇孫王子變成庶民百姓,卻又在一瞬間回復了一切。

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獲罪,萬人牽連,江楓這個現代史學家對這句話向不陌生,但是今天才深深體會出個中滋味,因為他一人,多少人隨之悲傷與歡顏。他暗下決心,為了妻兒,他必須保護好自己,不能再讓他們因為我而受驚嚇。

江楓告訴郭源他們,皇上命他帶兵征討永王李璘。郭芙、高家兄弟,也都來到,就連韋淑妃也以最快速度趕來了。沒等江楓向母親行禮,韋淑妃就跑過來,把兒子擁住,失聲痛哭︰「豫兒啊!為娘險些見不到你了,你可知道這一個多月,娘怎麼過來的?這段時間,娘沒有勇氣去看你,害怕與兒子生離死別啊!」

「娘,您別難過了,一切都過去了!」江楓仰首含淚說︰「您的豫兒有神人相助,遇到任何危難都會逢凶化吉,」

「你別安慰我了,」韋妃又痛又怨︰「你明知道奸賊對你虎視眈眈,無時不在設法對付你,為什麼還那麼傻?如果不是皇上需要你為國出力,此刻,我們母子已是陰陽相隔了,怎不叫娘後怕?」韋妃緊緊摟住兒子,焦急的說︰「豫兒,答應娘,今後再也不可任性,別再讓娘提心吊膽了!」

「娘,豫兒答應您!」江楓溫柔的為母親拭淚︰「你要相信兒子,這個世界上,誰也阻擋不了歷史,命運注定,豫兒是未來的天下主宰,沒有人能夠害得了我!」

這話說的太直接,郭芙、安娜都認為他過于自信了,她們本想勸他萬事小心,又怕因此引起韋妃的再度難過。

「娘,請您回宮休息,兒會照顧好自己,再不讓您擔心,豫兒要與郭源他們共議出兵方案,等孩兒凱旋回京,再去宮中與您共聚。李義山,快護送母妃回宮!」

沈妃來不及享受與夫君劫後重聚的歡欣,急忙與崔妃、琴兒孩子們送韋妃出了東宮。

這群雖受重創,但熱情未消的大唐英豪們很快忘記了昨日的傷痕,七嘴八舌的獻策,畢竟,保家衛國是熱血男兒一生的志向。

江楓思索一下,叫郭源請來了龍武衛、金吾衛大將軍陳玄禮。

「陳將軍,京城現有多少兵馬?」

「回稟殿下,城中尚有六軍官兵九萬,城外還有十二萬官兵留守!」

「足夠了,本王立刻擬表,請皇上下詔,本王率十五萬大軍出征,陳將軍仍率其余兵馬守衛京師,」江楓心里無比輕蔑,長安城還有二十余萬軍隊,朝中文武百官逾百,居然無一人敢于領兵出征,朝廷的俸祿養了這麼多的閑人,老百姓的負擔有多重?

兵貴神速,不可再拖,第二天,江楓就告別妻兒,辭別聖駕,領兵出了長安,東宮四位統領,安娜、郭芙、以及九門提督,七八位將領,一路隨軍,馬鞍鮮明,器械閃亮,神采飛揚,這支隊伍也算是人才濟濟了。

神州遭劫,山河變色,烽煙再起,沿途可見到流離失所的逃難者,江楓心情沉重,古人有多少太平日子可過?就是偶爾太平幾年,恐怕終日也是擔憂焦慮,不知那一日,戰火又突然爆發。他一路之上,常常叫人把軍糧分給難民充饑,幸虧他有先見之明,帶的糧草充足,為了節省開支,大軍晝夜兼程急行軍,在今武漢、漢口城外,踫到了永王李璘的前鋒叛軍,領軍者是永王次子李元平,叛軍一路長驅直入,幾乎沒費力氣迅速攻克了孝感、雲夢、天門等十幾座重鎮,以為不日即可攻進長安,就在此地踫到了大唐軍隊。

李元平列隊城外,一眼就望見了唐軍旗幟‘兵馬大元帥’‘太子李豫’的旗號跳入眼簾,他詫異的問︰「對面統帥真是皇太子李豫嗎?」。

「元平王弟,我們兄弟多年,竟是對面不相識,是不是太遺憾了?」江楓笑道。

「你你真的是李豫?你不是因為搶親,被皇帝處死了嗎?」。李元平仍然疑惑的問。

「這要感謝十一皇叔,他的叛亂救了李豫一命。」江楓盈盈帶笑,悠然的說。

李元平知道對面的人真是李豫後,有些膽怯,自己有多大分量?不過仗著所克州府兵力薄弱,地方官吏少有抵抗,僥幸取得一些成績罷了。他對李豫半年之內奪關取城收復西京之事知之甚祥,對其威名素聞已久,想不戰而退。

江楓雙目炯炯,淡淡的說︰「元平王弟,無論做什麼事,開弓沒有回頭箭,尤其是舉兵奪位,更當義無返顧,失敗是死,投降也是死,你怎麼會被李豫的旗號嚇退,而不被打退呢?」

李元平又羞又愧,不錯,既已打起反旗,又何必在乎生死?

兩軍在漢口城外拼出雙方實力,進行了一場殊死搏斗地動山搖,塵煙四起,寬闊的場地成了屠場,激戰了兩個時辰,尸橫遍地,江楓萬分後悔,悔不該勸李元平頑抗,造下如此大傷亡,在郭源要揮軍全殲叛軍時,江楓急忙阻攔︰「上天有好生之德,別追了!」

李元平率殘軍敗將一路逃回永州,唐軍如長江黃河之水泛濫一發不可收,傾瀉而下,迅速收復了叛軍剛剛佔據的十幾個州郡,重新插上了大唐的旗幟,將士們越戰越勇,短短一月,把永王以前受封擁有的漢州、武漢、荊州等城鎮奪回,到此,永王只剩江陵、永州兩座孤城。

唐軍很快攻克江陵,兵臨永王王府所在地永州城下。

原以為可以趁著郭子儀、李光弼等名將在與安史叛軍交戰時,迅速攻克長安,踐位稱尊,更是因為,一向懼怕的太子李豫已死,有了十分勝算,才敢興兵,豈料連佔據江南,偏安一隅的美夢也難以實現了。李璘又悔又恨,看來要想奪江山並非易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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