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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此恨不關風與月

江楓與李永佳在洛陽遭遇安祿山的叛軍擋路,死里逃生之後,卻無法返回長安。通往京城的道路幾乎全被叛軍封鎖,只能在洛陽附近的山林中呆了數月。此時,大都市里充滿了戰火硝煙,處處殘磚斷瓦,一片狼藉。四處可見背井離鄉的逃難者,他們衣衫襤褸,攜兒帶女,匆匆忙忙的四散奔跑。自古雲「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個人的野心,把天下黎庶置于水深火熱之中,制造戰亂者真是千古之罪人。令人唾棄。

只有荒山野林中才能得到一絲寧靜,青山綠水,茫茫山川,風月清爽。遠離戰爭帶來的傷害。

安祿山從範陽起兵,打著誅除奸相楊國忠,殺廣平王李豫為兒子報仇的旗號率兵十五萬,號稱二十萬,南下進攻唐朝。叛軍所過州縣,地方官吏或逃,或被擒殺,無敢抗拒者。安祿山的叛亂來勢凶猛,如同江河決堤,震撼了唐朝的統治。大學士李白在《長恨歌》中用兩句話描述了這種形式,「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這是諷刺唐明皇與楊貴妃窮奢極欲的腐朽生活,在叛軍烽火燃起這一刻方才有所收斂。

江楓與李永佳不能立刻返京,心急如火,卻又無可奈何。迎著拂拂山風,兩個人登高眺望著山川風月。原野牧歌。可惜了,大好河山不可避免的蒙上了戰亂的陰影。

李永佳情緒黯淡︰「如果知道安祿山的叛亂造成如此大的傷亡,我真不該逃婚,嫁給安慶緒,也許他們就不會造反了。」

「傻丫頭!安史叛亂,這是歷史早已注定。非人力可以挽回。皇上就是把皇室中所有公主全都送給安家,他們也會造反,他們要的是大唐的江山社稷,是整個天下。你別再自責了。」

李永佳如何肯信?他以為江楓是在安慰她,對于不曉歷史的佳佳來說,一定會有這樣的想法。她鳳目含淚,淒然說︰「都是我,因為我不安分,只為自己的幸福,給皇爺爺,父王惹下這麼大禍。」

江楓無比心疼,擁著她,柔聲安慰︰「佳佳,安祿山野心勃勃,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一個弱女,要你拯救大唐,那是給你無謂的壓力。相信我,歷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安史之亂在八年後就會平息,大唐一定能長盛不衰。」

李永佳忽然轉身,跪在江楓面前。

「佳佳,你這是干什麼?」江楓吃驚地問。

「我李永佳替父王、皇爺爺和全天下億萬百姓求你,暫時不要把真相抖出,繼續以李豫的身份挽回大唐的統一。孫前輩都已經說了。這是天意,大唐國民需要你,你暫時不要走,答應我,好嗎?」。

江楓扶著李永佳,一雙星目含著果毅的神彩︰「據我所知,安祿山將很快攻破東都洛陽與京城長安,皇室親眷必離京西去。我答應你,幫助朝廷收復兩京再走。佳佳,江楓只是個平凡人,並無萬能之力。戰爭銷煙要持續八年之久。大唐忠良義士無數,有許許多多的英雄志士拯救國難,前赴後繼,而我只不過是這兒的匆匆過客,早晚也要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去。佳佳,現在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是發生在一千多年前的歷史。不知道你听得明白麼?」

「我大概明白一些。就是說,在你的世界里,安史之亂已經發生了一千多年,對嗎?」。李永佳的確很聰慧,完全弄懂了過去與未來的關系。

江楓輕輕點頭,更為佳佳的聰穎贊許。

「可是,我生活在這個時代,對于我,這是剛剛發生的事,我知道這樣要求太過分,你不是我李唐之人,並沒義務為我們舍生忘死。你不是大唐子民,就是以臣子身份盡忠報國都算不上,我卻這般為難你。對不起。佳佳會把你永遠藏在心中最珍貴之處。永世不會忘懷。」

「誰說我不是大唐的子民?至少現在還是,我會盡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在朝廷反攻叛軍的衛國戰爭中添磚加瓦。」江楓堅定地說︰「我們一定要突破叛軍封鎖,盡快回長安。」

「委屈你了,江郎!」自從知曉江楓身世之後。李永佳從來沒有稱呼過他,而現在竟沖口呼出一聲‘江郎’。

「現在我還是你的大皇兄李豫,你就不要喚我什麼‘江郎’了。」江楓笑道「听起來好老啊!」

安祿山的來勢之猛,盡管大唐皇室早有心理準備,但仍為此勢如破竹之勢震驚。

玄宗晝夜與群臣聚在大殿商議應敵之策。

張九齡建議皇上調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帶兵征討,皇上準奏。

封常清接旨後,把自己部下四萬人馬調出,又到洛陽召集六萬殘兵,再從長安六軍征調一些,共計十五萬大軍。派右金吾衛大將軍高仙芝為副元帥,領兵進駐陝郡抵御叛軍{今河南三門峽西}。然而倉促湊齊的軍隊未經統一訓練,無法抵擋安祿山的進攻。因而安祿山的叛軍兵鋒日盛。自河北南下,很快度過黃河,攻陷滎陽,洛陽,進逼潼關。封常清、高仙芝二人敗到陝州,以為無險可守,而且通關兵力薄弱,既共同退守潼關,以防叛軍突入。這是二將最明智,也是目前為止最正確的策略。

消息傳來,京師震動。潼關乃是京師門戶,一旦潼關失守,大唐中央政府也將為叛軍所攻佔。

玄宗大急之下,又緊急調其他藩鎮出兵洛陽,力求把叛軍擋在潼關城外。

此時,大唐宮中發生一件大喜事。讓玄宗皇帝久已疲倦的身心得以暫息。

天色尚未明亮,大明宮燭火就爆發出‘  啪啪’的輕響聲。這是有喜事的預兆。果然,內侍稟報︰「貴妃娘娘在長中產下一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玄宗憂急深鎖的龍顏才有了一絲喜色。忙命宮女內監更衣,擺駕長。這些日子,日夜為叛亂之事憂心。連愛妃臨盆都不在身邊陪伴。真是不該。

長二十多名宮女、太監齊跪地上接駕。玄宗急急進入內室,伸手握住楊貴妃面色欣喜︰「愛妃,你真是好樣的,朕已有二十三位皇子,最小的也已十八歲,朕的孫兒都有幾十個了。你又為朕添了一位小皇子。你是朕的福星!」

宮女、太監齊聲向皇上道賀,並說這位小皇子定能為皇上帶來吉祥,帶來好運,叛亂不日即可平息。

皇上大喜,忙命賞賜長一眾奴才,並在宮中設宴歌舞,召宮中嬪妃、文武百官前來赴宴慶賀。

楊貴妃說︰「十幾年前,皇上承諾,如果臣妾生下皇子,就冊立他為皇太子。如今臣妾做到了。皇上是否也該實踐你的諾言了?」

玄宗頓了一下說︰「愛妃,皇子剛剛降生,而今天下不太平。等將來叛亂平息後。皇兒也已長大一些,朕一定改立他為太子。怎麼樣?」

楊貴妃滿臉不高興︰「皇上因為太子已有五個成年的兒子,可為大唐出力。也怕太子知曉後謀奪帝位,故而不敢吧?」

「愛妃!」玄宗生氣了。「江山是朕的,朕要誰來繼承,沒有人左右的了。只是局勢不穩,若于此時改立太子,必將引起全國動亂,動搖大唐社稷。朕可以寫封密詔與你,若果他日朕不兌現,你可以向天下公開朕的失信。」

楊貴妃心里明白,皇上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改立太子的,只不過借機撒撒嬌罷了。又想有了密詔,一旦皇上歸天,也不能讓李亨太如意。她纏著皇上快寫密詔。玄宗猶豫半晌,他並不是昏聵到極,也知道將來會為兒子引來麻煩,只是拗不過楊貴妃一再糾纏,催促。不太情願的寫了密詔,他留了一個心眼,並不是立他為太子,而是叛亂平息後考慮冊立。這‘考慮’二字就有很多講究。將來太子或是其諸王子平定叛亂,為國立功,就不能再‘考慮’這個小皇子了。

楊貴妃畢竟為久居深宮的女流之輩,哪有這些見識?不已為疑,很欣然地接受了。她叩謝皇恩後又說︰「皇上恕臣妾直言,安祿山叛亂全是廣平王與順儀公主造成的。」

「怎麼說?」玄宗問。

「如果廣平王不在新婚之夜搶走公主,閹割安慶緒,安祿山焉有作亂的接口?他是打著誅殺廣平王為兒子報仇的旗號反叛的。」

玄宗未語,他從來沒有怨過豫兒,安祿山賊心非止一日。豫兒所為不過是導火索。不為此事,他仍然可以找其他借口造反。倒是豫兒智斗胡兒,于虎狼群中保德佳佳全身而退,實屬難得,他是好樣的。

皇上下詔︰為二十四皇子賜名李遲,以示姍姍來遲之意。冊封為恭王。楊貴妃一切用度,禮儀按皇後禮制。

楊家本已權勢燻天,這番又生了皇子,禮同皇後,更是令天下震動。如果不是因為楊貴妃曾經是皇上的兒媳婦,怕引起朝野非議,以這個女人的恩寵度,恐早已成了主管六宮的皇後了。

太子李亨安插與長的內應向他報告一個驚天大密︰楊貴妃生下的皇子並非父皇骨肉,楊妃根本沒有懷孕,更沒有生過孩子,而是楊國忠之子楊恬的私生子。但是李亨雖知而不敢言。此事非同小可,沒有確鑿證據,怎敢貿然姚明,得罪楊家?

聞听小皇子降生當日,楊貴妃便于父皇面前公然要求改立其為太子。這對無法無天的兄妹,他們竟敢打皇位的主意。欲以楊家之後冒充皇子,竊取大唐江山。楊家真是太異想天開了。豫兒怎麼還不回來?有了豫兒,自己才有足夠的信心對付他們。

這一年多來,李亨心里時時牽掛著流落在外的一雙兒女。為了討好父皇,忍痛把女兒送入狼窩,他這個當父親的真是慚愧。還不如豫兒這個哥哥有勇氣據理力爭,並千里相伴,深入虎穴,而且不懼艱險,智斗奸佞,保女兒月兌離苦海。只是他兄妹至今下落不明。他們歷經九個月,豫兒還中了毒,也不知道是否平安?李亨憂心如焚,身體每況愈下。

太子妃韋氏更是日日以淚洗面,從兒女出京之日起,她幾乎哭干了眼淚。而今他們的回京之路被叛軍阻隔。他們能照顧好自己,還有母子團聚那一天嗎?這雙兒女是她唯一的生命支柱,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他們,自己還有無勇氣活在人世?

江楓以其機智勇謀,軟硬兼施手段,能混就混過去,不能混就用武力硬沖。雖有驚險但仍平安的回到長安城。為了怕母親看到他們的憔悴,兩人找了個客棧,梳洗換裝後,才去東宮,與母妃相見。

一對兒女從天而降,氣質不減,風采依舊。韋妃喜淚盈眶,把兒女緊緊摟在懷里,久久不肯松開。生怕他們再從她身邊消失。千言萬語都化到了又喜又悲的淚水之中。「豫兒,佳佳,想死為娘了!娘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們了。」韋妃喜極而泣,又是哭又是笑。

江楓大為感動,這份母愛,毫無虛假,我騙了她的愛,真是有愧啊!江楓激奮的跪在韋妃面前,垂首無語,只是那淚珠,卻很不爭氣的傾灑出來,他很舍不得這份愛。世間最真,最純的母愛。

李永佳泣道︰「母妃,若無他皇兄,我們母女再無相見之日了,她是女兒的大恩人,是我們母女的大恩人啊!」

江楓吃驚非小,這句話很容易被韋妃听出問題,忙說︰「佳佳,你胡說什麼?我是你的兄長,照顧、保護自己的妹妹,天經地義。」

或許韋妃太高興了,絲毫沒有懷疑這句話。笑道︰「豫兒說過,保證佳佳平平安安的去,毫發無傷得回,豫兒你真的做到了,你真是了不起,你是娘今生的驕傲。」

江楓仍然未語。眼淚卻越發流的多了。

李亨聞報兒女回宮,激動地顧不上虛禮,徑直去韋妃宮中相見,二人忙向父王行禮拜見。

望著兒女飽經風霜的面色,李亨心潮翻滾,他多想像韋氏那樣,把兒女摟在懷里,痛痛快快的把九個月來的牽掛、思念表達出來。然而,他很明白,如果過于驕縱他們,還不知他們將來會做出多少驚天動地的事。這件事已經在朝中引起滔天巨浪了。自己還得以嚴父的形象面對他們。

李亨慢慢平復了激奮的心情,冷冷地說︰「李豫,你竟敢抗旨悔婚,你可知闖了多大禍事?」

「父王,難道你希望女兒落入魔掌,今日成為叛軍要挾皇家的人質嗎?」。李永佳大聲質問。

李亨情知女兒又誤會了,但他語氣依然冷漠︰「天下沒有一個父親願意兒女痛苦,然而,你皇兄抗旨搶親,激反安祿山,這是事實。你們能闖過千難萬險,平安返回,實屬不易,各自回府去吧!至于範陽之行功過如何,為父無權決定,,要看你們運氣怎樣?明日听憑聖裁了。」

韋妃目送兒女離開,心中又涌起一層憂慮,擔心皇上追究他們抗旨之罪。做母親的對兒女的擔憂永遠沒有盡頭,真是喜也憂,憂更是憂啊!

江楓送佳佳回了順儀公主府,這才獨自騎馬回到廣平王府。他久久立在廣場上,仰望著這座宏偉的王府。門樓依舊那般高大。兩層建築,飛梁畫棟。氣派雄壯,門前四十級長階,一百二十名侍衛守護兩側,齊刷刷的跪迎王爺回府。

江楓萬分矛盾,又要終日面對與沈珍珠尷尬的日子了。本來打算把實情告訴她,看來又得隱瞞下去了。

門前飄飛而下一年輕武將,跪在腳下︰「王爺可回來了,公主呢?」

江楓看到此人是郭源,大為欣喜︰「太好了!你們也都平安返回來。」

「王爺,只有末將和阿芙回來,高家兄弟他們」郭源垂首道。

「他們怎麼了?」江楓大急︰「你說話干嘛吞吞吐吐的?」

「與王爺和公主分開不久,就遇到安慶緒、張孝忠,田承嗣大軍沖擊,我們失散了。再也找不到長春他們。我和郭芙只好先回長安等候消息。前幾日,聞之高長春兄弟帶領幸存的一千二百余人加入了抗擊叛軍的王師。公主沒事吧?」郭源心里仍然記掛著李永佳的安危。

「佳佳很安全,不用牽掛啦!」江楓略松口氣,他們抗擊叛軍,縱然戰死,也是為國捐軀,不愧為忠義男兒漢,大丈夫就該為國家,為大義拋頭顱,灑熱血。

沈妃率宮女太監在府門內拜迎王爺平安回府。

江楓心里一酸,他急忙忍住,走過去伸手扶起她,仔細端詳著她,輕聲說︰「珍珠,你瘦多了。」

沈妃含笑回答︰「臣妾倒不覺得。王爺此番真是轟轟烈烈,勇斗叛臣,全身而退,必將青史留名。」

江楓搖頭嘆息︰「可是也直接導致了安祿山的叛亂。」

「安家的逆舉是早晚的事,王爺又何必自責呢?」沈妃柔聲安慰他︰「王爺回京,皇上必會命王爺掛帥出征,臣妾在家里安心等待佳音。為王爺祈禱。」

「我已听說安祿山攻佔洛陽後,並沒向西挺進,朝廷應當先行整軍,再圖大計。」

「可是楊國忠以及一班心月復一再向皇上進諫,要即刻反攻。」郭源深嘆一聲。

「楊國忠這個小人,真是居心叵測。」江楓不禁怒從心頭起,「叛軍氣勢正旺,兵鋒正盛,不可硬踫,而他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是可惡!」

離別一年有余,又回到了起點。王府倚龍殿外,百花盛放,花枝水靈青綠,上面還有尚未退去的露珠,看去更加晶瑩閃耀。好幾個月沒有見過如此多彩繽紛的花事了。江楓卻無心再觀賞,只是木然的眺望著一簇簇盛放的花卉,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沈妃與江楓各有心事,誰也不勸誰,都拼命地喝。一直喝到起更趴在桌子上大醉為止。

侍候的宮女太監把兩人扶到了沈妃的寢宮歇息。江楓並非真的醉了,他的心中萬般難受,我答應佳佳,繼續以李豫的名義助朝廷平叛,復兩京,那就還不能把真相告訴珍珠,我要騙她到幾時啊!眼見她花容憔悴,滿目憂郁,痛苦難當。愛戀著佳佳,又不能長相廝守,更不忍辜負了愛雪。這一連串的心事使得江楓存心讓自己醉倒。省得又要冷落了珍珠,讓她難過。

江楓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悶悶的感覺,好像有一些不安,更有一種渴望。渴望的是什麼?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時常做著一個相似的夢。在夢里,他總是會走到一扇很熟悉的門前,心里充滿了欣喜。心里不住地說︰這次終于回家了。以後再也不離開這麼久了。然而,剛要伸手推門,夢就醒了。

江楓明白,他已經開始想家了。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是夢到回家,剛要推門,剛要看清楚家的樣子,父母含著微笑的迎接,剛要享受歸來的甜蜜與快樂,夢就會在此時醒過來。

醒來後,自己仍然還在一千二百年前的唐朝。心里就充滿了惆悵。

沈妃的酒勁很快就醒了,命宮女喂王爺喝下醒酒湯。然後坐在床邊,默默地去撫模江楓的臉和雙手,躺在他身上,痴痴地看著他,喃喃的訴說著多月來的思念。良久,良久。她突然忍不住動手去解江楓的衣帶。

這一動作,把江楓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疾步奔出外室。穿過長廊,逃走似的要沖出寢宮的大門。

沈妃不甘心,喊道︰「王爺,你我約定的一年半時間已到,難道你還不肯對我坦陳嗎?父王和母妃想抱孫子了。」

剛走幾步,江楓就停下了,望著沈妃雙目的祈盼與焦慮,心中又是一陣心悸。他轉身又回了內宮。還沒想好怎樣安撫她。「珍珠,你坐。我們談談吧!」

沈妃坐在梳妝台前。江楓坐在一張錦椅上。兩人默坐好一陣,江楓仍然不知如何對她說。

「王爺為何不說話?臣妾在等你解釋。」沈妃觀察他良久才說。

「珍珠,我答應過佳佳,暫時還不能說實話。」

「佳佳?」沈妃疑惑的問︰「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與佳佳何干?」

江楓忙把目光移開,低聲說︰「這件事與佳佳有關系。原諒我此時還不能說。但是,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為何要這樣對你?」

「不論有什麼事,你也不能這樣對我。我為你守了將近七年的活寡,而你早已忘了當年的恩愛,視我如瘟神一般,我受不了。」沈妃含淚說「今天晚上,你要麼把心里話說出來,要麼與我同床共眠。否則」沈妃抓起梳妝台上的一把剪刀,對著心窩「沈珍珠立刻死在你面前!」

「珍珠,千萬不要沖動!」江楓幾步站起,就要去奪她手中利刃。

「李豫,你站住!」沈妃一臉剛絕,面上沒有絲毫表情「你再往前一步,這把剪刀就會扎破我的心髒。」

江楓只好停住,那剪刀離她太近了,他雖有一身功夫,也不感貿然去搶奪。

「李豫,你是高貴的王爺,沈珍珠只是一個小官吏之女,我高攀你了。今晚,你把話說清楚,我連夜離開王府。永遠不再糾纏于你。」沈妃緩慢的說。

「珍珠,你誤會了。不是這麼回事!」江楓急忙說。

「那又是怎麼一回事?我仔細听你解釋,你廣平王爺有什麼天大的理由把自己的結發妻子放在這里當做觀賞物。」沈妃步步緊逼,冷然說。

江楓心急萬分,實在是忍不住了,沖口道︰「你不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是你的丈夫。我根本就不是李豫。」

此言一出,沈妃整個人僵住了,手中剪刀‘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過了好長時間,才突然大笑道︰「這個理由真是荒唐,你不喜歡我,也不必編造這個可笑的借口,相處數年,我會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丈夫?」

「珍珠,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真的不是你夫君。朝夕相處幾個月,難道你從我身上竟然一點也看不出與你丈夫不同之處嗎?」。江楓神情莊重。

「你怎麼可能不是李豫?」沈妃臉上無比困惑。「你不是李豫,會是誰?他又在哪里?」

江楓的內心充實著歉愧,隱藏許久的話語像火山爆發一樣不可收「我真實姓名叫江楓,長得與李豫酷似,可能我與他性格都很相似吧?所以你們沒有看出我一直在冒充他。」

沈妃如听天書,愣了半天,見他表情嚴肅,完全不是開玩笑,不由得不信。

江楓緩緩地把與義兄相遇,結拜,掉崖詳細講述,再次面對那不堪回首的痛苦,他心如刀割,含著無限的悲痛,帶著哽咽,那是五味俱全︰「義兄臨終托付重如泰山,壓在我心底。當你第一次把我當成他時,我就很想馬上告訴你真相,可當我看到你那幸福快樂的眼神,我又不忍心讓你知道,你盼了五年、等了五年的丈夫已與你永別。我不忍心讓你傷心。後來,皇上,太子,娘娘他們一個個看到我之後,那熱情洋溢的幸福感,那劫後重聚的歡欣。我忍住了,矛盾著默認了。珍珠,我傷害了你,很深很重。只請你原諒我當時的無奈。」

沈妃失聲痛哭,悲痛欲絕。寢宮外,突然下起了大雨,雨珠敲打在紗窗上,,花樹中,  啪啪,異常單調,令人心悸。如千絲萬線織成的細密水簾伴著這個清冷的夜。沈妃淒絕的哭聲,微微發抖的嬌弱身軀,使得江楓心里的郁悶一陣勝一陣,似乎要脹開肌皮,要碎裂于空。

「豫郎,我的夫啊!我們相親相愛一場,卻僅僅七天的緣分,你讓為妻何以承受?五年來,我苦苦等待,度日如年,盼來盼去都是一場空,一場春夢而已!」沈妃只覺得五髒六腑在一寸寸的斷裂,心也在一點點的被撕開。令她痛得不能忍受。淚水似滂沱的大雨,似乎比窗外淅瀝的雨簾還要猛。只覺得天地都好像不存在了,一切都要隨著風雨煙消雲散。

「豫郎,我們的誓言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為什麼?你要先走?不管為妻感受?不求同生,但願同死。你等我!為妻立刻來與你團圓。」沈妃一把拾起剪刀,卻被江楓雙手握住。

「珍珠,請你節哀!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一年多來,我時時痛罵自己,沒能保護大哥平安,我當時僅僅學了十八天武功,以前從未有半絲功力,眼見敵人猖獗,卻無能為力。這是我一生的遺憾,將永世難安心。」江楓動情地說。

「你住口!」沈妃痛聲斥道「無論如何,你也不該瞞著我。作為妻子,我有權知道自己的丈夫生死下落,你以為你是好意。其實你錯了,紙包不住火,你害得我而今更是雙重打擊,你若要瞞,就該瞞一輩子,為什麼又要說出來?我恨你,你給我滾出去,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江楓低聲道︰「我可以滿著義兄的父母一輩子,卻不能讓他的愛人以為夫君變了心。」

沈妃吼道︰「你比害死我丈夫的人還殘忍,我恨你,我恨你!」

江楓緩緩站起,說︰「珍珠,你恨我是應該的,請你保重身體,不要再傷心了。如果李豫知道你如此痛苦,他也不會安心的。」

「你走。立刻走!我一刻也不想再見你!」沈妃又大叫道。

江楓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沈妃寢宮,木然站在台階上,仰望長空仍在肆意飛濺的雨珠,心里空蕩蕩的,‘怎教雨打紗窗濕,冷雨敲窗被未溫’,這一夜,將會是沈珍珠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夜啊!

階上的宮女太監也看到了他失魂落魄的神情,都感到奇怪,在廣平王寢宮當差的小太監小文低聲問︰「王爺,要回寢宮嗎?」。

他木木的應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忙說「快叫醒小娟小翠,讓她姐妹今晚寸步不離的跟著王妃。」

「是,王爺!」小文不知是何意,只是恭應一聲,奔去了二女房間。

江楓又叮囑守衛特別留意王妃宮中動靜。

這一夜,江楓在書房里悶坐到拂曉。我不能再隱瞞了,珍珠知道實情這般難過,皇上,太子若知,又該怎樣痛苦?誰能接受親人早亡,自己卻毫無所覺?早晚會從痛苦中走過去,遲早都會有這個過程。這是避免不了的。至于答應佳佳的事,每個大唐子民都可以做,這與是不是李豫又有什麼關系呢?外面敲響了四更,黎明的曙光透過紗窗射進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然而這一天將會令多少人終身難忘?

江楓已作出了決定,這比當初面對李豫的托付更難抉擇。長痛不如短痛,是該揭曉謎底的時候了。他胡亂梳洗,把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手機和電腦都裝到了長袖中。

他想和沈珍珠告別,可她把宮門反鎖,怎麼呼喚也不肯打開。小娟小翠不知出了何事,還以為王爺和娘娘鬧別扭了。

「珍珠,今日我就上殿把事情的真相全部公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要對你說的話都在這封書信里,」江楓低聲說「你不願見我沒關系,這封信你也可以不看。我只想說對不起,不敢求你原諒。」

里面沒有動靜。江楓雖然不安,一想,有小娟姐妹陪著,應該不會有事。

「也許此次入宮,我就再也不能回來了,我向你真誠的道歉,這就算是你我的永別吧!」江楓把信塞進宮門的縫隙中。轉身走出了大院。

郭源已從馬廄牽出了他的白馬雪青。江楓縱上馬背,回身說︰「今天,誰也不必相陪,我一個人上朝。」不待郭源有反應,一揚馬鞭,雪青雙腿一蹬,幾乎片刻不停地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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