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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撲朔迷離玉女淚

這是一條僻靜的小徑,不知行了多久,馬車斜斜上了一座山峰。

這里干草擋道,樹枝遮蔽著道路,山石嶙峋,路面低窪不平。一路峰嵐疊嶂,岩石突兀,磅薄。似虎踞龍蟠在懸崖絕壁上,山勢奇削陡峭,如一座巍峨城郭,山間雲霧此起彼伏,飄渺而不可捉模。林中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斑斑灑落,時明時暗,溫暖的令人心醉。

馬車左歪右斜,緩緩而吃力的行走在山路上。李永佳又憂又急。皇兄的傷急需包扎。好在前面出現了一座茅屋,她忙跳下車來。進去看了看,里面空無一人,卻有鍋碗用具,還有一張木床,床上被褥用品都還齊備,只是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李永佳用干樹枝撢淨了塵土。這個雖然從小養尊處優的公主,卻與別的姐妹大不一樣,能享受富貴,也耐得了饑寒,幾個月的顛沛流離,擔驚受怕,風餐露宿。她也習以為常,毫無怨言。無論多麼危難艱險,只要有皇兄,她就有主心骨。盡管他昏迷不醒,她也覺得有了依靠。好像生來就過慣了貧窮日子,隨遇而安。正是她這種一切隨緣的態度,不驕不奢的性格,才博得江楓萬分的喜愛與依戀。在他心中擁有無人能比的分量。

李永佳回到馬車上,又發了愁,皇兄沉睡不醒,要怎樣才能把他弄到屋里?

她略一思想,憶起那天江楓背著郭芙的情形,把一件舊衣服撕成條狀,打上結,把他系在自己背上,拉結實了,慢慢挪到車門。一個毫無功夫的弱女子要如何把一個大男人背著走路?古代女子根本沒有任何鍛煉,白馬雪青偎在旁邊嘶鳴著,好像也在為主人昏迷傷重而悲憐。

李永佳汗濕衣襟,腰酸腿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下了車。每走一步,都幾乎用了全部力量,這還是江楓雙腳沾地,借了大地一部分力道。相距幾米,對佳佳來說,卻如十萬八千里,永無盡頭。到門口了,卻因腳下一滑,她栽倒在地。

李永佳抹了抹汗水,喘了口氣,歇了一會兒,不得不重新解開,先平放地上,再用力扶他靠在自己背上。然後纏在腰間,雙手扶著門框,還好總算是進了屋。李永佳坐靠床邊,解開衣襟,把江楓平放床上。

這些動作太難了,累的她眼冒金星。坐下來喘了一陣。這才去看他的傷口,這一看她大驚失色,傷口變黑的面積已在擴大,這表示毒性已經擴散。

「皇兄,你可不能就這樣把佳佳拋下不管,嫂子還等你回家!」李永佳撲在江楓身上痛心的嚎啕大哭起來。只過了一會兒,李永佳就止住了哭泣。我不能亂,此時只有我們兄妹兩,我若亂了方寸,誰來救他?她從身上模出一包用來預備解毒的藥粉。拔出長劍,手有些怯怯的去刮那些腐爛的傷肉。這個從未拿過刀劍的女孩,在關鍵時刻表現出了極度的堅強毅力,小心翼翼的刮去了爛肉,非常的小心,生怕弄疼他。撒上藥粉,用衣布包好,坐在床邊等著。

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沒有醒來。

李永佳著急萬分,這些藥沒有用,皇兄為何還不清醒?她忙打開包扎一看,好像並無任何功效,不禁又哭了。

哭著,她突然想起,這里滿山都是草,應該有草藥,她是個有主見的女孩,拉過被子替他蓋上就開門出去了。

漫無目的的在山林間走著,漫山草木初發新芽,女敕女敕的,憑著感覺她胡亂拔了一些,回來後用石塊搗碎,敷在傷處,每兩個時辰更換一次。有了希望,佳佳才發現自己又餓又渴,翻翻屋子,驚奇地發現這里糧滿倉,水滿缸。更有許多青綠蔬菜,這里近期肯定有人入住過。這個從未進過廚房的皇家公主,毫不怯手的洗米做飯,切菜燒水,雖被煙火嗆得成了個大花臉,但一看到床上的皇兄,他倍感溫暖,一直都是他照顧我,沒想到還有我回報他的機會。

這頓米粥做的不太好,水放多了。但這畢竟是她人生第一次啊!她用碗盛上一些米粥,用小勺小心的去喂他。

這時候,江楓有了知覺,輕輕動了動。

「皇兄,你好些了嗎?」。李永佳喚了一聲。

「這是哪兒?」江楓迷糊著問。

「我們在一個山林里,我不敢帶你去找大夫,怕踫到安家的人。」李永佳說,「我已經給你敷了許多草藥,感覺怎樣?」

「身上麻麻的,好像沒有知覺。」江楓低低地說。這一刻,那個活蹦亂跳,精神煥發的武林高手不見了,聲音微弱的勉強能听得見。

李永佳不停地和他說話,可是他迷迷糊糊又昏了,嘴唇干裂,面色紅的像豬肝。額頭汗珠滾落,雙手燙得嚇人。

她伸手模了模江楓前額,好熱啊!外面春寒料峭,他怎麼會這麼熱?一定是發燒了。記憶中自己也有過這種情形。

這里沒有郎中,只能想笨辦法。她擰濕毛巾,敷在他額上,肩上,腳上。毛巾熱了,就用冷水擰濕。一次次更換著,又一次換了他肩頭的草藥,胡亂喝了幾口白米粥,天色黑了下來,寂靜的山間風聲鶴唳,猶如鬼哭狼嚎,攪得她更加心神不寧。她生出了幾分恐懼,忙關上門窗,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的,屋里清冷異常,窗戶上結了厚厚一層冰花。擋住了外面的事物,她忙伸手試試,不熱了,表示已不發燒了,但是他的面色變的蒼白如雪。

時間在李永佳擔驚受怕中過去了八天。這八天,下了幾場大雪。山間草木盡被一片白色籠蓋。她總是趁著天放晴時出去摳開雪堆拔草藥,附近的小草幾乎被她拔光了。她一直堅持著兩個時辰更換一次,夜間也不中斷。更多的時候就是木木的坐在床邊。看著江楓昏睡的樣子,她憂心如焚,有時喃喃自語︰「你不會死的,你在懸崖下,流了那麼多血,受了那麼重的傷,都能逃過劫難,有我陪著,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白天剛剛下過一場雪。今夜月色明朗,李永佳不禁踱步出了茅屋,來到門前一片梅花林。北方冬春,萬物俱多凋零,唯有梅花開得十分絢麗,真可稱得上一枝獨秀。有句俗話雲‘梅花香自苦寒來’。梅花之所以芳香醉人,皆因其傲視冬寒,飽經摧折。在數九寒天也能臨雪怒放。

此刻,滿地的紅梅開得盛意盎然,大有競相綻放之勢。在水銀樣點點流瀉下來的清冷星光下如雲蒸霞蔚一般。紅得似要燃燒起來,花瓣上點點白雪,晶瑩剔透。映著黃玉般的花蕊,鮮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增添幾分清麗月兌俗。不知是雪襯托了梅花,還是這如紅寶石樣的梅花裝點了雪。濃郁的紅梅香味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化作一片浮雲隨風飄散。看到這雪夜綻放的紅梅,李永佳多日來繃緊的心弦略略放松,也莫名的對皇兄的毒傷有了一絲希望。

然而,江楓時好時壞,有時神智清醒,也偶爾和她說兩句話,不停地安慰她。望著佳佳哀絕憔悴的面容,江楓心疼如絞,本欲保護她,照顧她,反而讓她為我這樣傷懷。

佳佳真是個奇女子,身為皇家公主,不驕不奢,榮辱不驚,竟然在短短幾天里學會了做飯洗衣,煎藥,照顧別人。再也不是那個嬌生慣養,弱不禁風,走路都要宮女攙扶的弱女了。不敢想象以他之力如何把我這個一百多斤的七尺男子漢從馬車上弄進這屋子的。

江楓充滿了感動,敬服,愛憐。真是百感交織。我來大唐九個月,歷經多少生死考驗,又多次被感染,多少次流淚啊!身上的毒素恐怕已深入心肺。也許我注定要克死在千年之前,與親人、愛人相見無期。我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佳佳。可能沒有機會再等了。否則,終成一個迷隨我下黃泉。

這天江楓精神略好,傷口麻木無決,沒有半絲痛感。他睜開雙目,久久的凝視著李永佳好一會兒,好似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佳佳,如果我告訴你,我根本不是李豫,不是你的大皇兄,你會相信嗎?」。

李永佳的表情充滿著復雜難言的哀愁但是沒有絲毫驚訝,只是淚水漣漣︰「我早就有感覺了。我很害怕,害怕這種直覺會是真的,又希望是真的,我的心好矛盾。今天才印證了這確實是真的,你真的不是我的哥哥。」

江楓吃驚的表現竟然比李永佳還強烈,這是說佳佳早就懷疑我了,那為什麼其他人沒有疑心呢?「本想這次回長安,就把真相告訴皇上,太子和珍珠他們。可能沒有時間了。佳佳,替我向他們道歉,冒充李豫九個月,實在不該。」

李永佳黯然說︰「這一年來,我發覺對你有一種奇怪的情誼,不是妹妹對哥哥該有的親情,一天不見你就不舒服。你和我大哥雖是一模一樣,但是,我想除了我,誰也感覺不到。因為我,居然愛上了你。」說到這里,她突然玉面緋紅。終于說出壓在心頭一年的秘密,李永佳那種如獲重釋的感覺竟然比江楓還強烈。

江楓明白了,李永佳並不是真正看出我是假冒,而是憑直覺,她是因為對我動了男女之情而認定我不是她的哥哥。直覺真是太奇妙了!

「我的皇兄他、他在哪里?」問這句話時,李永佳似乎在怕什麼?

江楓當然知道她在怕什麼?她怕得到胞兄不在人世的消息。已經這樣了,再隱瞞下去,反而更折磨人。「我和你哥哥是結拜兄弟,當時他化名余禮,我們相識不過十八天,就被楊國忠派來的殺手逼落懸崖,義兄臨死也沒有對我說出他的真實姓名,只是一再懇請我不要把他的死訊告訴你們全家,並要我先冒充他,再慢慢說出真相。」

李永佳心中大慟,淚水洶涌而出「那天在客棧外匆匆一見,站在皇兄旁邊那個蒙著臉的人就是你?」

「是的,我們兩面容酷似,義兄為了迷惑敵人,讓他們模不準虛實,要我一直蒙面示人。」

「這是說,我的皇兄當時就喪生在懸崖下了?」李永佳問。

「我不敢肯定,他和我交代這些事的時候,話未說完就已無聲息。我無法確定他是否已死,我身上被樹枝所壓,想過去看看他,又動不了。由于傷勢很重,我昏了過去。你們找到我的時候,卻不見了他。」江楓虎目含淚,語音淒然「其實,當時你把我誤認作他的時候。我就好想說實話,可是,義兄他一再托付,讓我暫時隱瞞。我的心好痛好痛。看到你為胞兄幸存那欣喜若狂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讓你傷心、絕望。所有人都以為李豫失憶了,忘記了過去。誰又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李豫,從來沒有記住過,又何來忘記之說?」

李永佳輕輕啜泣著,雪白嬌艷的玉容被痛苦的消息震得更加沒有一絲血色。「我很感激你給我們全家帶來了一年的快樂和希望,真的,現在得知皇兄一年前就已遇難了。的確能減輕不少悲痛。可是,他的尸體呢?為什麼郭將軍帶幾千人馬找了七八天也沒有找到?」

這一問,又把江楓行將愈合的瘡疤揭開了,他頓時覺得胸口撕心裂肺般奇痛難忍。沉重地說︰「九個月來,我不敢面對現實,想起當時那一幕,屢屢痛心疾首,卻只能把悲痛埋在心里,無處可訴。曾經有兩只狼出現過,我拼力吼叫著,嚇走了它們。找不到他的尸首,我擔心他是被狼」他說不下去了,忽然低低的哭了。

「啊?!」李永佳悲慟欲絕,心肝俱碎,一下子暈倒在床上。

「佳佳,佳佳!」江楓痛呼道。聲音微弱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見。

好久好久之後,李永佳才醒過來,對她來說,得到兄長已亡的事實,一年來疑惑的感應變成了真實,愛她,疼她的同母胞兄早已離她而去。仿佛天地萬物俱都消失殆盡。她覺得世間一切都沒有意義。失聲哭道︰「我的皇兄啊!怎麼會發生這樣慘的事?」

「佳佳,你要節哀。」江楓喘了口氣,輕聲安慰道︰「為你的哥哥好好活著,替他孝敬你們的父母。」

李永佳盡情的發泄了心中的痛悲,好一會才勉強克制「當我發現你可能不是我哥哥時,就已經想到他遭了不測可我不知道會這麼淒慘。」

江楓輕嘆著,她的確應該難過。親哥哥慘死,冒充她哥哥,給她心靈慰藉的人又不久于世,叫她情何以堪?看著她趴在床邊哭的口干舌燥,嘴唇發青。幾乎把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了。江楓想,或許從今以後,那個樂觀、開朗、活波的佳佳會永遠地消失了。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難受滋味的她,這幾個月所經受的艱險苦痛,接踵而至,讓一個再堅強的人都難以承受啊!

好長時間後,李永佳恢復了冷靜,沒有親眼看見親人慘死,只憑想象的傷痛比較容易化解,何況已經過去了一年。她抬頭問︰「你的真實姓名是什麼?」

「江楓。」

「你所施展的武功都是皇兄師門秘籍上的招式,難道短短十八天,或者僅只一年你就全部學成了?」

江楓回答︰「我以前根本不會武功,現在所學的都是你大哥以師兄名義贈我的秘籍中學的。」

「你真了不起,皇兄學了十六年的武功,你僅僅一年就學透了。」李永佳鳳目含著一縷柔思︰「你比我的皇兄強多了。」

屋里靜了好一會兒,猛烈的西北風刮斷了樹枝,斜倒在窗前,把整扇明亮的窗戶遮擋去大半光線。天空慢慢轉陰,雲彩越來越厚,好像馬上要下雨了。

江楓感覺到全身似在一點點麻木,變僵,他的生命之火也正一點點的走向熄滅。他無限眷戀的注視著佳佳,眼中有對生命的渴望和對這個以兄妹關系維持了一年,其實他至今也不知道對她是什麼樣的感情的女子。

「你記住,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千萬不要再對任何人說。」李永佳說的莊重又急促。

「為什麼?」

「父王,母妃、皇爺爺都認定你是我皇兄李豫,如果知曉真相,對他們是多大的打擊?不如將錯就錯,冒充到底吧!」李永佳肅然道︰「更糟糕的是楊國忠兄妹若知皇兄已死,會幸災樂禍,將更加肆無忌憚的陷害父王。他還會聯絡一幫大臣給皇爺爺施加壓力,治你冒充皇孫的欺君之罪。這叫我的親人何以承受?他們已經接受你了,給他們希望的是你,再讓他們絕望的也將會是你啊!」

江楓沉默半晌,才說︰「我沒有機會當面向他們道歉了。我身中劇毒不久于世,如果今日能死里逃生,我一定要把真相親口說出來,生與死對我來說,早就無所謂了,來到大唐近一年,我經歷了無數次生死劫難,從決定穿越開始,我就做好了隨時死亡的準備。我欺騙傷害了你們全家,理應受到懲罰。」

江楓听得糊里糊涂︰「你說的話我也開始听不懂了。」

「沒關系,你不是我們那里的人,肯定听不明白。你只要相信我絕無傷害你之心就夠了。」

李永佳又道︰「事情已經到此時了,你不可以再回頭,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你若是我哥哥,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我甚至不知自己從什麼時候愛上你的。我生怕自己愛的人是親哥哥,一個人痛苦難過了好久,又找不到可以傾訴的人,現在證實我們不是兄妹,我已經如獲重釋了。」

江楓忙道︰「佳佳,我不能愛你,除了我心有所屬外,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我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至據此一千兩百年之後。」

「一千兩百年之後?」李永佳越听越糊涂,「一千二百年之後還沒到呢?」

「佳佳,相信我,今天對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假。我是據此一千二百年之後的未來人,穿越時空來到大唐,只為親眼目睹楊貴妃生死之謎的結果。」

「哎,」此刻李永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只哎了一聲「我還是不明白,據此一千年之後的人,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佳佳,我給你說的形象一點,你想想你的二十代祖先,比如,你突然回到你的二十代祖先生活的年代去。」

李永佳更加不解︰「我的二十代祖先,大概在春秋戰國時期吧!我又怎麼可能回到春秋時代去呢?」

「我們的時代科技發達,出門不用騎馬,也不用坐馬車,從長安到範陽,只需半個多時辰就可到達。」

「這麼快?想都不敢想,怎麼去?」

「坐飛機!」

「飛機?」李永佳聞所未聞「飛機是什麼東西?」

「就像天空中的飛鳥。」

「你們那兒人會飛啊?」李永佳喊道。

江楓忍不住笑了︰「不是人會飛,是我們的交通工具會飛。飛機是用鐵等材料制成,可以坐人,它能飛行,半個時辰能飛七八百公里,也就是一千六百里。」

李永佳頭昏腦脹,不住的搖頭,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佳佳,把我包袱打開。」江楓說。

李永佳依言打開了他的包袱,江楓吃力的拿起手機和電腦︰「這個是手機,在未來,可以用它與千里之外的人講話,效果與對面講話一樣。這是電腦,更是包羅萬象,儲存豐富,記得我馴服胡馬的方法吧?就是從這里找到的。」

李永佳隨著他操作,放映,無數畫面。圖片、對話一一顯現。她簡直是如听天書,張口結舌了半天「這也太匪夷所思了。」許久,李永佳動容地說︰「我不管你是從哪里來的,只要你站在我面前,我就只愛你、此生只嫁你。」

「可是佳佳,在安祿山作亂之後,我就要離開大唐,與你再無相見之日,我們不可能有愛,你明白嗎?佳佳!」

「我跟你去你生活的時代去。我甘願做妾、做丫頭、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們那里與這兒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一個男人只能有一個妻子,不準納妾,更不準有奴婢丫頭。」

「那,我就天天看著你,只要能天天看到你,我不奢望你娶我,我還做你的妹妹。」李永佳固執地說。

江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打消她這個念頭︰「你舍得親人?舍得你的父母?」

「只要有你,我舍得下全世界。」李永佳堅定的語氣。

江楓忽然覺得心痛如絞,全身沒有一點知覺,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要死了,也不用擔心佳佳沖動了。「我很快就要死了,一切到此為止吧!我很感激你對我的情誼。」

「不,吉人自有天相,你不會死的。」李永佳的淚又忍不住掉落。

江楓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堵住,喘不過起來,渾身一點點變涼,面色也很快轉的青紫,心跳加快,不一會兒又忽然減弱,他感到心髒在一點一點的停止跳動,慢慢的他就人事不知了。

李永佳趴在江楓身上,又叫又喊「你是不願娶我才裝死得,你醒來,我不逼你娶我了。你快醒過來啊!」不停地搖他喚他,隨後便失聲哭了。

外面電光閃爍,雷聲轟隆,由遠而近,接著,瓢潑大雨瞬間降落。像是在為這麼優秀的人才猝死而流淚。北風刮得更猛了,幾扇木制門窗一開一合啪啪直撞,尤為令人心悸,痛心。

李永佳聲音嘶啞,玉面失色,這一天,她幾乎流盡了眼淚,痛苦的打擊瞬間襲來。使她縴弱的身體承受不住。她已經昏死幾次了,望著一片狼藉的屋子,她的雙眼空洞無光,身子也麻木無絕了。昔日秋波盈盈的眉目像是木頭雕鑄,沒有一絲表情。

草屋的門突然開了,跑進一個渾身濕透的中年人,深紫色的上衣,面色焦慮。李永佳沒有任何反應。

中年人不顧她的神情,疾步跑到床邊,急急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玉瓶,倒出幾粒藥丸,自語道︰「讓我好找,但願還來得及!姑娘,李豫還有呼吸嗎?」。

李永佳木然回答︰「他已經死了。」

中年人吃驚的用手試試鼻孔,面色轉和︰「還有救。」

「啊!」李永佳一下子蹦了起來,驚喜的喊著︰「他還能活過來?太好了!」

「把這幾粒讓他吞下,再把這些草藥敷在他傷口上,他會活過來的。」中年人蹲下用石頭去捶打手中的一把藥草。看到滿地的雜草問︰「這些藥草是你拔得?」

「嗯!」李永佳回答。

「他中的是鶴頂紅,常人三日即死。我晚到一步,听說他中毒,在附近尋找了九天,謝天謝地,終于讓我趕上了。」中年人的神情很是激動,看得出,他是一個不易為任何事失態的人,卻為江楓這般表現,眼中流露出慈愛和疼惜,「幸虧你用了這些草藥,延緩毒性發作,不然他一定撐不到今天。」

李永佳恢復正常,把江楓的嘴撬開,把藥丸放進去,又倒了些清水,不顧一切的用自己的香唇對著他吹氣,驅使他把藥咽進去。再麻利的把中年人搗碎的藥草敷在傷口上,用布條包扎妥當。忙完後,這才轉過身來,跪在中年人面前︰「多謝前輩,謝前輩救他一命。」

「你是他什麼人?為何行此大禮謝我?」

「我」李永佳望望江楓的俊容「我是他的妹妹。」

中年人扶起她,意味深長的笑道︰「你是李豫的妹妹,我是他的師父,我們為他所做的事誰也不必謝誰,快起來,你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對他的兄妹之情很深,好,好。」

「啊!你是他的師父?」李永佳吃驚地問。「你怎麼會找到這里?」

「這是我曾經游歷時搭建的屋子,一應用度糧米油鹽都是我備下的,沒想到讓我徒兒得以棲身,這是天意啊!」他說著又模了模江楓的腕脈,滿意的笑了「他恢復了心跳,脈動,沒事了。只是受此重創,要恢復如初尚需時日。姑娘,我要走了,你要等李豫傷愈後再走。」

李永佳沒有挽留,她知道這些世外高人的脾氣,把中年人送到門口,看著他冒著風雨消失在視線之外。

這一夜,李永佳雙眼不眨的守著他,她什麼都沒想,只要他活過來,也只有他活著,愛情、人生才有希望。

直到一輪紅日高懸半空,暖和的春光照進來,使人倍感溫馨。昨夜的大雨早已停止,窗外的空氣仍是濕漉漉的。

江楓醒來時覺得傷口生疼,渾身不再麻木,卻軟的像泥團,望了望屋內。李永佳坐在旁邊,一見他睜眼,忙欣喜若狂︰「太好了,這藥還真是有效,你真的活過來了。」

江楓低低的問︰「佳佳,你又用草藥給我敷了?」

「昨天,你師父,奧不,我大哥的師父送了內服外敷的藥,才徹底解了毒,從死神手里幫我把你搶了回來。」李永佳說著滿是喜悅的淚花。

江楓大為疑惑,大哥的師父怎麼會來到這里?他沒有問,此時他已經平安了,這是事實。

「你沒事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李永佳含著滿足的笑「我太自私了,總是表述自己的感情,我忘了你與我大嫂已經有過五個多月夫妻關系」

「佳佳!」江楓忙打斷她「我與珍珠雖同處了數月,但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冒名頂替她五個多月丈夫,我最愧對她。」

李永佳點頭︰「我相信,以你這般人品,怎麼會對大嫂做出格之事?難怪我每次見到大嫂,她都郁郁寡歡,她肯定以為夫君對她變了心。如果她知道真相,會多麼痛苦?我求你,永遠不要說出來。好嗎?」。

「這樣瞞著她,又無法代替她的丈夫去愛護她,比讓她知道實情還痛苦百倍。」江楓突然問︰「你會不會以為我貪圖你哥哥的地位才冒充他?」

「你跟本就不是那樣的人,我太了解你了。」李永佳似是與他共處千百年一樣︰「我理解你,這幾個月來,其實你才是最痛苦的,做不了自己,把滿腔心事隱藏在內心深處,不能一吐為快,你是為了我大哥的心願,寧可自己難過。最主要的是為了對付楊家,不願看到楊國忠把持朝政,陷害父王。你為人大度,正義感強,心系天下安危。這才是你將錯就錯,遲遲沒有說實話的原因。」

江楓星目含淚,佳佳真的太了解我了。在這個遙遠的時代,終于有了一個真正理解我的人。大難不死,該做的事要盡快去做,安祿山很快就要反叛了,是說真相的時候了。完成追蹤楊妃之死的任務,返回未來。這里的煩惱或者歡樂,再或是不舍,都成過眼雲煙。

他中的毒太厲害了,元氣大傷,住了兩個多月,也沒有完全恢復一身功力和體力。對佳佳精心的照顧,江楓來者不拒,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個金枝玉葉的公主侍候他。這說明他沒有把她當成外人。他們接下來談論的不過是皇家瑣碎之事,避免提到男女之情,沒有結果的感情太折磨人,只有藏于心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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