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怡本想著肯定又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可听,卻沒想到突然跑來了一個小廝,說是新安公主奉了當今皇上之命來給王家的新娘送賀禮。顏落怡原以為來到王氏府邸見到的第一個大人物一定是大名鼎鼎的書聖王羲之,卻沒想到居然半路殺出個新安公主。老實說新安公主何人她顏落怡可是半點概念沒有,只是在前往接鳳駕的路上听說那是當今皇帝的姑姑。
皇帝的姑姑?當今皇帝也已經二十多歲了,那他的姑姑最起碼也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了。讓當今皇帝的姑姑前來送禮,難道這是為了表示對王家的敬意?顏落怡前一刻心底才這麼想著,沒想到後一刻就讓她看到了新安公主的真實面容。
嬌艷如花,俏若桃李,眼神中流轉著帝王家才有的獨特驕傲,微笑之間嘴角泛起陣陣酒窩。這樣的美人實在不可多見,只是……
「我要你娶我!」
「我才不在乎這些,既然我可以去休夫,那你自然也可以去休妻。」
「你今晚拒絕我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媽呀!顏落怡忍不住汗顏。
原來所謂的新安公主居然就是那天晚上她和諸葛明宣看到的刁蠻逼婚女。
此時的王獻之跪在顏落怡的前面,因此她無從得知當他看到這個所謂新安公主的面容時會有什麼表情。但是諸葛明宣,顏落怡瞄了眼身旁跪著的諸葛明宣,只見他一臉鎮定,絲毫看不出任何異常神色。
「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那夜湖邊刁蠻的黃衫女子就是新安公主?」待到禮畢退去,顏落怡便急忙叫住了諸葛明宣。
諸葛明宣仿佛早料到顏落怡會有此一問,于是只是淡淡地笑︰「不止我知道,想必子敬心里也早已明白她的身份,只是未曾點破罷了。」
「什麼?」顏落怡輕叫出聲。
「他也知道?」
「你以為呢?」諸葛明宣笑著反問。
「那,那你是何時知曉她的身份的?」顏落怡才問出口,便覺得又有幾分後悔。
「落落可還記得蒹葭閣那次有人大鬧侍書館?」諸葛明宣問道。
顏落怡被諸葛明宣這麼一問,記憶中有些東西漸漸跳躍了出來。
「難道那日大鬧侍書館的人就是公主?」
諸葛明宣點頭︰「我本不知曉她的身份,只是她腰間的玉佩泄露了一切。那枚鳳紋古玉乃是皇家信物,尋常人家不可能得。」
顏落怡的嘴角抽搐了下,她就知道,這世上可沒有什麼事情是能瞞得住他諸葛明宣的!
「今日賞賜之事怕只是個開端。」諸葛明宣望著遠方,神情深邃悠遠。
顏落怡怔了怔,耳邊回蕩的是一個嬌俏的女子聲音。
「我一定會讓你娶我的!」
「王敦、桓溫、磊砢之流,既不復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須。正如真長、子敬比,最佳。」
他怎麼突然說這些?
諸葛明宣的目光依舊窅然不可測︰「此乃新安公主兄長擇婿之言,想來這一天已然不遠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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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季節似乎格外多雨,上午還是晴空萬里的天氣,下午天空卻突然下起了濛濛細雨。
蜿蜒的石子路上,一個輕靈秀美的女孩若有所思地緩緩走著。未走多久,女孩停下腳步抬首望著天空,眼神里閃動著不一樣的光芒。
有多久,沒有下過雨了?
女孩望著天空,如水的雙眸漸漸彎成月亮的弧度,唇角漾起微笑,任細密的雨水劃過臉龐。
「天氣微冷,小心著涼。」言語間,頭頂上驀地多了一把油紙傘。
顏落怡心底輕嘆一口氣,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溫柔。
她喜歡雨天,他便打傘陪她。她不說話,他也跟著靜默不語。
「既然喜歡,那便去看看?」見顏落怡的目光定定地望著不遠處溪上的花橋,諸葛明宣征詢似地問道。
顏落怡莞爾一笑,他真是無論何時都能將她的心看得通透。
「蘭-道-橋?」橋身花葉相間的地方露出幾個石刻的草書。
原來這座橋還有名字?蘭道橋?真是詩情畫意的好名字!顏落怡由衷地微笑,視線卻落在了橋身上。她不知道建橋的主人用了什麼方法,饒是這麼近距離地看著這座橋,她也只見蘭花乳黃的花朵以及細長青綠的葉子不見其他。
深吸一口氣,顏落怡提起腳步緩緩向橋上走去,諸葛明宣見狀也不多言,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顏落怡的步伐。
果然精妙無雙,想來主人建橋的時候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雖然裙裾上沾染了蘭花的雨水,但顏落怡的唇角卻始終是愉悅的笑容。
「諸-葛-明-宣。」
諸葛明宣突然听到顏落怡的叫喚,沈若大海的眼神不由得閃過一絲異樣。
在他的記憶中,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連名帶姓地喚他。
「我有時候在想,上輩子你一定是我的親人。」顏落怡的聲音十分輕柔,但她的目光卻未曾離開過橋下的溪流。
「否則你怎麼會和我的哥哥長得那麼相像,又怎麼會對當初一個全然陌生的我如此之好。」
諸葛明宣的臉上依舊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只是手中的油紙傘卻是微微地晃了一下。
原來在她心中,他只是她的親人,只是,親人而已。
「知道我的好了?」諸葛明宣面上神色如常,淡淡的笑。
「那以後記得喚我一聲明宣哥哥,別總是哎呀,喂的。」
顏落怡聞言不由得撲哧一笑。
也是,她只有在外人面前不得已才喚他一聲哥哥,私底下,她覺得喚他哥哥太別扭,所以總是哎呀,喂的叫他,沒想到他竟如此記仇。
「咦,那邊竹林好像有人在吹簫?」這時,橋邊不遠處的竹林隱約傳來低愴的簫聲。
如此下雨天氣,也不知是誰竟有這種好心情在竹林吹簫?
「吹得倒是挺好,只是未免有些憂涼和哀傷。」顏落怡喃喃道。
「落落要不要與此人雨中一會?」
顏落怡回頭望著諸葛明宣,只見他的臉上具是溫柔的笑意。
「好。」
說完,兩人撐著傘便往竹林方向而去。
依舊是葳蕤茂盛的竹林,與早間不同的是竹林的主人現已換做他人。
一灰衫男子獨立林中,也不打傘,任密密麻麻的雨絲淋遍全身。男子的手中執著修長的竹簫,俊美桀驁的臉龐充斥著絕世的氣息。
「你還是不喜歡打傘。」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朗如玉山的女子聲音。
灰衫男子听見女子的聲音身子明顯顫動了下,簫聲也驀地止住。
「還是喜歡在雨中吹這個曲子。」說話間,女子已然走到灰衫男子的身旁。
「你,你怎麼來了?」灰衫男子一改往昔的狂傲,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怪異。
女子伸手將手中拿著的另一把紙傘遞給灰衫男子,眼神中盡是淡蕩的清明。
「秋雨滄涼,早些回去吧。」
灰衫男子並未伸手去接女子手中的紙傘,只是冷淡道︰「無礙,我稍後再回。」
女子見灰衫男子推卻非但沒有任何不滿反而習以為常︰「听說你最近又惹了不少風流債?」
灰衫男子手執竹簫的雙手一緊,臉上卻是無謂的誕妄笑容。
「二嫂耳根子倒是不差。」
女子似乎未將灰衫男子的妄肆笑容放在心上,只是端肅地注視著他︰「有些話我本不想多說,只是公公臥病在床,希望五弟就不要再讓他老人家憂心了。」
「你也要勸我早日成親?」灰衫男子不怒反笑。
蕩蕩然如一泓清水的女子美目微蹙︰「家中最小的孟姜如今也是出嫁在即,五弟也應早早收心才是。」
「收心?」灰衫男子哂笑道。「二嫂這話倒是說得新奇,心又不是物件,豈是說收就能收的?」
女子並未料到灰衫男子竟會如此作答,往日善于言辭的她一時之間居然也是無辭可對。
灰衫男子見女子沉默反而主動打破了這片冷寂,眼神是平日幾不可見的清朗明亮︰「二嫂可知我方才吹得是何曲子?」
女子望著有些一反常態的男子竟是當場呆愣住。
「人-生-若-只-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