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原公主吃過藥後睡下了。昭華公主和晨君並坐在後花園的花牆下,各色的鮮花簇擁著兩個青春的女孩,這是世間非常美麗的畫面。
昭華不同于往日的飛揚跋扈,而是安靜而柔和。
昭華問道︰「晨君,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當然記得!」晨君微笑著回憶起童年時的事情︰「我們常在孟原舅母的花園里玩耍,放風箏,斗草,摘花,那時候真快樂!那時俊軒還很小,想跟我們一起玩,可你總是不要他。」
昭華道︰「從小,姑姑就偏心你一些,所以我很嫉妒你,常常找你麻煩,可我又打心眼里喜歡你。八歲的時候,宮中要替我從公侯家中挑一位小姐做我的伴讀,我哭著鬧著非你不可,從那以後,你成了我的伴讀,也成了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姐妹。」
晨君道︰「我童年和少年時代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和你在一起,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現在會的許多東西,也都是和你一起學的。」
昭華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們一起讀書,一起學琴棋書畫,我什麼都只學了個皮毛,可你樣樣出類拔萃,宮里的人都喜歡你。」
晨君道︰「因為你是公主,做什麼都隨心所欲,老師們也不太敢管你。而我,身為公主伴讀,絲毫不敢怠慢,所以比你用心了些。」
昭華嘆道︰「是啊!從小到大,我做事情總是不夠用心,總是三心二意淺嘗輒止,不過,就有一件事情,我是真真正正的用了心的。晨君,你一定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
晨君當然知道昭華說的是什麼,從小到大,昭華對表哥陳中澤一心一意,用情極深。
昭華又道︰「晨君,雖然我常常氣你甚至欺負你,可我從心里面一直是把你當好姐妹的,而且我也知道,你對我極好,什麼事都護著我。晨君,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晨君默默望著昭華公主,她已經猜到昭華要求的是什麼了。
「晨君,你答應我,遠離中澤表哥,你知道的,我不能沒有他。我希望得到他的心,我不想用父皇賜婚的方式強迫他。你答應我好嗎?」。昭華的語氣幾近哀求。
晨君目光與昭華的目光相遇,她輕輕說道︰「昭華,我自幼沒有兄弟姐妹,我和你一同長大,在我心中你不僅僅是公主,也是我最親近的人,為了你,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可是,惟獨這一件,我無能為力,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
昭華急切地說道︰「晨君,你這麼聰明,你能做到的,你不再理會表哥,你可以冷落他,拒絕他,甚至嫁給別人,這樣,他總會死心的。只要他對你死心了,他就一定會好好愛我。晨君,我的好姐妹,你答應我好嗎?」。
晨君苦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道︰「昭華,對不起,我做不到,讓我做傷害和辜負中澤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出來。」
陳中澤進公主府後,從婢女那里得知昭華公主和晨君小姐在後花園說話,于是立刻來到花園。在花牆的另一邊,他听見了晨君和昭華的對話。
見陳中澤從花牆後走出來,晨君和昭華都有些吃驚。昭華心中很是忐忑,表哥听到了剛才這些話,一定會怪自己。
陳中澤走到晨君面前,抓住晨君的手,道︰「晨君,你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會扔下我,你要說話算數!沒有人能夠拆開我們!」
晨君輕輕將手抽出,她不想再讓昭華難過。
陳中澤深深望了晨君一眼,目光落到昭華身上,凌厲的目光讓昭華有些膽怯。陳中澤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將自己的態度軟化,對昭華說道︰「昭華,你這又是何必?」
昭華叫道︰「表哥,我這麼喜歡你,比晨君更喜歡你,可你為什麼喜歡晨君不喜歡我?今天我們三個人都在,你把話說清楚!你難道真忍心讓我難過?」
陳中澤望著昭華,道︰「昭華,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作兄妹不是很好嗎?你為什麼一定要勉強我?好了,今天我不想在這里說這些,孟原公主病了,你們一個是她佷女一個是她外甥女,都是她最疼的人,你們替她著想一下吧!」
孟原公主醒來後,見到了左伯誠大將軍,只見他一身戎裝,判斷出他是從軍營直接趕過來的,心中有些感動。
「伯誠,你一定等了很久吧!其實也沒什麼大礙,休息幾日就好了!放心!」孟原公主勉強坐了起來,笑著說道。
「公主,你沒事就好,剛才,我真擔心得很。」左伯誠見孟原公主的臉憔悴了許多,當微笑的時候,眼角出現了明顯的皺紋,這一刻,左伯誠心中涌起了難以言說的疼惜。
孟原公主接著說道︰「其實算是心病吧,岐王哥哥過世,讓我想起許多以前的事情。以前的許多記憶還那麼清晰,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
左伯誠道︰「是啊!都回不去了!如果能回到從前,我真寧願當年戰死沙場的是我,而不是平城大將軍。如果平城大將軍還在,你就不會有這麼多年的苦楚!」左伯誠說的是真心話。
孟原公主道︰「伯誠,你瞎說什麼?一切都是我和魏陵的命。這些年來,你為我們孤兒寡母做了這麼多,魏陵泉下有知,一定好感激你!」
左伯誠沉吟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道︰「公主,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可是,以後的日子,你可以讓我來照顧你嗎?」。
其實,從上次結緣花的事情開始,孟原公主就已經知道了左伯誠的心事,或者說,從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左伯誠對自己的感情。不可否認,左伯誠大將軍的確能給她一種安全感,他是那麼健壯、勇敢,他對自己和兒子俊軒是那麼盡心盡力。但是,她怎麼能夠接受他呢?她是平城大將軍魏陵的妻子,她一生一世都屬于魏陵……
孟原公主淡淡說道︰「這些年來,你對我們母子的照顧已經夠多了,這一輩子,我不能跟魏陵白首偕老,但我的心里,永生永世只有魏陵一個人。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俊軒能好好長大,你如果想幫我,幫魏陵,就替我好管教俊軒,這是對我最大的照顧了!」
左伯誠道︰「公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栽培俊軒,他是個好孩子,長大後一定會做翻事業的。」
孟原公主笑了一下,道︰「伯誠,你還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左伯誠道︰「公主直說!」
孟原公主道︰「在我身邊一直侍候的小雙是個好姑娘,她也是個大姑娘了,她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該替她找個歸宿了。伯誠,你自從原配夫人去世後一直一個人,日子一定很不容易,我想把小雙送給你做侍妾,你替我關照她,好嗎?」。
左伯誠只覺得發聲艱難,不知是該答應她還是拒絕她。他愛的人是她,她卻把另外一個女子推給了他。情何以堪!
當天,孟原公主府一頂金絲小轎,數車嫁妝,將公主身邊的侍女小雙送到了左伯誠大將軍府上。
這一晚,左大將軍喝醉了,陪在他身邊的,是陳中澤。
沙場易戰,情關難過。連左大將軍這樣的人也為情所傷,那自己的命運呢?陳中澤覺得十分黯然,為左大將軍,也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