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了好幾天。離三月的心緒也都該整理完了，于是想一想今後的路。
只要離三月好好地給離仇爭氣，離仇就會照顧好離姬。身份尊貴的人，一諾千金，何況是在當時還是很重要的誓言。離仇的人品，離三月不信了，離仇的做事，就算是被離仇薄待至此的離三月還是信他的。離仇就是有這樣的信服力。
要給離仇爭氣……顏一為何會記得自己呢？「我長得很好看麼？」肯定不是這個答案了。「泥石流？」那自己也不能拿命去上演泥石流逃生啊。
「對了，御靈術。」巫女都走了，御靈術只會讓離三月想起一些不好的過往，如果要變強大就得舍棄軟綿綿，離三月都不想練了，沒想到現在還得繼續。御靈術才是她的立身之本。
除此之外，還有些王宮的規矩。離三月隨行兩個女師，原是王宮里的宮女。不是女官大家，只是侍婢，粗懂一些王宮里的規矩。
離三月正想著，馬車外忽然一聲驚響。
離三月先是一驚，隨後想起什麼，頭疼地托額。唉，又來了……可這也不能怪君自憐，他們練兵時怕吵到離三月，已離她很遠，只是她的「順風耳」實在是太管用了。
「練兵嗎？」。好笑，就離仇撥給他們的兩百人，那能叫兵嗎？君自憐還天天拉扯著他們練習所謂的軍陣？離三月在邊疆見過的災民都是這兩百人的幾倍。
「雖然人少，但有哪個人剛開始就是領著幾萬兵馬的？」
「那可多得是。衛青第一戰就為車騎將軍，領兵一萬。蒙恬被封將軍，隨王賁滅齊……就連我師兄帶的人都比你多。所以說，人要審時度勢，有多少能力就帶多少人。」
就算中匈文化不同，君自憐也該听出離三月口中的影射了︰「你以為帶很多兵就很厲害？管一個人難，管十個人難，管上萬兵倒是容易了！」
「怎說？」
「規矩。」
一語驚醒夢中人。
離三月看著君自憐。君自憐坐在高頭褐馬上，落在士兵後頭，一邊監視著前行的士兵們，一邊陪她沿著小道緩緩地走著。雖然因為匈奴人個子不高，失了幾分身高的氣勢。匈奴人都是草上飛，一個好騎兵不能太高，不利于馬匹沖鋒。但坐在馬上，帶著猙獰面具，穿著一身鐵盔，遠遠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弱弱的氣勢。
帶兵先待己，待己先穿衣。原來，君自憐還是個騎督啊，能帶著自己的兵馬闖進中原的騎督啊。
「一個國家以什麼為根本？帝？兵？非也，乃禮。何謂禮？規矩。但是，立規矩，令人守規矩卻是一件極難的事情。古人說得好︰方圓。規矩不可方，規矩不可圓。世上沒有絕對的規矩。人，難免有意外，過分嚴謹的規矩卻沒有意外。所以，再好的規矩都有漏洞。但這漏洞是專門設立出來，你知我知，其他人是不知的。」
「笨人學規矩，聰明人學鑽規矩的漏洞。」
「誠然！」君自憐欣然，道，「其實，離三月你也算天資聰慧。」
又來夸獎人那老一套了……「我不是個聰明人，甚至是一個笨人，不然怎麼會被別人抓住弱點，淪落至此？」
一听出離三月口中的嘆息，剛剛跟離三月爭執的君自憐立刻變臉，不費余力地拉攏人︰「江暮漁不知珍惜，令尊錯估你價值，以後他想起今日讓你離開，定要懊悔不已。但我與他們不同，離三月，若你跟了我，就會知道我知人善用。」
但是，若他知道，每次都是因為他的拉攏而讓離三月堅定了去雒陽的念頭，君自憐會不會被氣死？
離三月與他處久了，也知君自憐還要無休無止地吹捧拉攏下去。思忖著剛才君自憐還算有些道理的說話，越發覺得耳邊這雜音十分嘈雜難听，離三月忽地蹦出一句︰「君自憐，你真是個美人。」
話音剛落，對面頓時鴉雀無聲。
幸好，君自憐還有忍受不了說他長得漂亮的話的毛病。
「明明你可以改說我俊朗的……」君自憐小聲地嘟囔。對付離三月，他沒辦法了。不敢耍硬的，討好又不行，離三月一說熱，他立馬令人修建冰室馬車，算不算浪漫？被離三月說排水不行。離三月一說想吃秋棗，明明是盛夏，他立馬派人找遍了全國，算不算貼心？等一個月後找到的時候，離三月也不想吃了。他的手段花光了，可是最近，離三月卻抓住了他這個弱點。君自憐被離三月吃死了。
「離小娘子！」離三月的婢女來叫離三月回去了。休息時間已過，又到了離三月該回去跟女師學規矩的時候。
離三月慢騰騰地應著，無須婢女攙扶，自己輕快地跳下馬。走出了兩三步，忽然，她轉過頭盯著君自憐︰「君自憐，教我怎麼帶兵吧？」
「啊？可以。不過……」君自憐雖討好離三月，還是知道分寸，知道誰是自己的人，誰還不是自己的人。畢竟還沒得到她的承諾，怎能隨便將手下人交付她？
果然是她想象中的回答。浪漫貼心嗎？還是實際一點吧︰「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做賠本生意。你教我怎麼練這兩百人，若是我練不好這些人，我隨你處置。若是你教會了我，我就再給你找五百人來。合算？」
隨他處置？離三月能說出這句話，定是有極大的信心。就算教會了，給他五百人？什麼樣的人？普通人？士兵？江湖奇人？拜托離三月說清楚好不好。
不過，君自憐現在急需用人，什麼樣的人都行。離三月剛剛听說了規矩，現在就開始鑽他的漏洞了？
君自憐朝她笑。好，好得很︰「合算。」
「那就從今日開始吧。」離三月跟听得糊里糊涂的小婢說，「跟女師說，規矩改日再學吧。」
這大概是史上第一個進宮前不學規矩卻學帶兵的人。這一舉，也是離三月的未來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