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仇的書房。
君自憐打量著書房。離仇的書房位于白雲山莊居中的高塔上,四面無入道,唯有從對面的房間運輕功飛過來,也就避免了閑雜人的騷擾。
書房裝飾簡樸至極,左邊一幅北戰江山的壁畫。右邊書篋整齊羅列著文書。中間一架絲絹雪竹畫屏風,屏風收起後,後面一張楠木軟榻和漆案。離仇坐在軟榻上,翻看近日中原四方的大小事宜。
看到書房里就離仇一個人,君自憐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離仇是武林盟主,書房里又何須護衛,不過,連個添茶捶背的小廝都沒有?
離仇見他落座,手放到書案左角的機關上,君自憐旁邊桌上的壺中立刻噴出一股清茗流入漆盞。
機關?君自憐猜測這是一種高妙的內力運用。離仇用內力控制一丈外的水壺,沖擊清茗令其噴射到漆盞內。讓離三月來說,其術語就是「內力外發」。
離仇打量君自憐和他手下護衛︰「讓你護衛出去。在我的書房,你很安全。」
「他不是護衛,是我同伴。」君自憐月兌口而出,看離仇還盯著護衛,扭頭朝護衛道,「出去吧。」
待護衛離開以後,離仇才收回壓迫的眼神,毫無感情地看著君自憐︰「那日,你送三月和江暮漁回來就該留下一談,但你卻走了。後來,我考慮該怎麼找你,還沒讓人通知你來,你又自己找上門來。」
「劉備三顧茅廬,請到了大神通的孔明。我比他少一次,終于見到了離盟主。」
「客套話不要說,也不必奉承我。我跟當今聖上有關系,我很可能抓你送給聖上。可是,我想你曾能說服地腿幫。就讓我看看,你能否說動我不抓你。」
這段話令君自憐有點意外。他想他來找離仇的這一趟凶多吉少,離仇是天朝皇帝的手下的人,他早就知道。可他需要人馬,他需要離仇。君自憐救了離三月和江暮漁。他想用感情打動離仇。但是,離仇沒提起那兩人半句,仿佛他們沒有關系。若真如此,離仇的感情實在太淡薄。或者是,中原人都很自大,離仇覺得君自憐救二人是天經地義。又或者,兩者皆有。
君自憐依舊用帶著點討好的口氣道︰「我用銀子說動他們。」
「銀子,嗯,好理由。」離仇查過君自憐︰小時跟著匈奴游牧,少年到了年齡入了軍隊當騎兵,因為表現出色、熟悉中原,成為騎督,招攬了幾十個人當手下。人一旦有權,隨之而來的便是錢。更別提,戰爭是最好的發財手段。單于的六個王子逐鹿中原時,君自憐大賺一筆。後來洛城之戰,他帶手下人闖入中原,「只可惜,我不缺銀子。」
「但是多一些銀子,總不是壞事。」
「難道天上會掉餡餅?難道你會無緣無故地送銀子給我?你還有其它後備嗎?」。
君自憐無話可說,他沒有其它後備。天朝聖上有權有兵。離仇控制武林高手,與起義叛軍有關聯。就只有他以匈奴人的身份闖入中原,闖入這一片不屬于他的舞台,要打出自己的一個新勢力,沒有人馬以至于跑來找離仇。好在他還有錢。皇帝跟離仇也有錢,不然哪養得起人馬。君自憐只能靠‘多一些錢不是壞事’。
「你開個數,我跟你買人,怎樣?」看著離仇張了張口,君自憐補上一句,「什麼數都可以。」
「我可真是運氣。一手跟聖上,掌權。一手跟你,掌財。只可惜,聖上不喜歡匈奴人。誰也不想左右手打起來,最後還要各扇自己一個耳光。」
話說得準確又有趣,君自憐有點兒想笑。但听離仇口氣很認真,君自憐克制住了,道︰「我雖然是匈奴人,但未必會幫匈奴人。我要組建一股全新的勢力,不屬于中原,也不屬于匈奴。」
君自憐的話落下,離仇更加失望。他甚至想君自憐是匈奴的,那還有可以跟他交談的資格,但組建一股新的勢力?人馬何來?銀兩何來?地盤何來?如何養精蓄銳?如何置敵防守?如何斂財封地?
君自憐抽風,離仇可不是少年意氣了︰「君自憐,剛才你只是在空口談兵。打戰跟你想的不一樣,它是一個無底洞,就算你有錢有人馬,它專門吞錢和人馬。如果你沒有其他,別怪我出手了。」
「等等!」
緊急的叫停,讓兩個人都歇息一會兒。
君自憐來之前就考慮了後果,但他無路可走,他是來搏一把的。現在他輸,就讓他冷靜一下,他就清醒了,至多眼神多了一分怨恨。離仇不信他,因為他沒有兵,所以他向離仇借。離仇怕得罪中原的皇帝不願意借,甚至不願意賣。但是,離仇不是不能得罪皇帝,只是不願意為了空口談兵的他去得罪皇帝。
離仇,注意每個人的價值,卻不在乎人情,不在乎是君自憐救了他女兒、徒弟。按照中原的道義,離仇就算不幫君自憐,也該放了他。但是,離仇根本不在乎他身邊人。
「我是匈奴單于之子。」這總算是有點兒價值了吧?
「單于有六個王子。大、二王子隨他打戰。三、四王子管理匈奴部落。五王子年少跟從兄長。六王子才十歲。你是哪一個?」
「第七個。家母……」君自憐遲疑了一下,實在不太願意說,「家母是可汗從別的地方搶來的軍婦。所以……但是,我還是有單于的血統。單于在我們族里是神,當他一死,族就亂了,六個王子只會爭分到的東西。」
離仇笑了。這才有點意思嘛︰「把你剛才的話寫下來,我就算對聖上有個交代。武林大會後,我撥兩百人給你。」
「小隊首領是誰?」
「陌秋。我六徒弟。」
君自憐遲疑了一下,拉長了聲音,猶猶豫豫地道︰「離三月……江暮漁……」
「哦。武林大會後,他們就成親了,以後就一直住在我身邊。」
君自憐釋然一笑︰「告辭。」離開的腳步略有些倉惶。
離仇盯著君自憐留下的竹簡看了一會兒,提筆開始給小皇帝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