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麼不小心?」心蕊正準備將手指放進嘴里吮吸一下,可下一秒,小手已經被另一雙大掌握住了。
她抬起眸,看著這近在咫尺的俊顏,她不安浮躁的心突然定了下來,他的眉頭蹙得緊緊的,看著她的手指只自顧自的斥道︰「也不是讓你繡東西填家計,日日的繡什麼繡?府里的繡娘養著都是好看的?」
心蕊沒吭聲,明亮黝黑的眸子猶豫了很久,才垂了下去,她默默的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將繡了一半的繡品放到櫃子里,背對著他道︰「明日宮中宴會,你去的時候順道替我向皇後娘娘告個假,就說我身子不適,懶得走動了。」
「怎麼不去?」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可心蕊若此刻回頭,卻能在他的墨玉般的眸中捕捉到一抹失望之色。
心蕊卻不回答,只是側目朝外間兒喚道︰「布餐吧。」
吃過了飯,兩人早早的上了床,只是一個人睡里頭,一個人睡外頭,這樣的楚河漢界,哪里像是纏綿悱惻的恩愛夫妻?
心蕊翻過身去,臉對著床的內頭,沉沉的閉上眼楮,心里卻在猜測,明天早上她醒來時,他又在嗎?
晏天皓偏頭看著身側背對自己的縴弱背影,無聲的嘆了一聲,最近這些日子,她似乎越來越脾氣古怪了,只是他卻不知她是為了什麼。明日的中秋宴上,他本是準備了個禮物要送她的,可她卻……不過不怕,往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還多不勝數,莫不是禮物還有送不出去的時候?
一想到心蕊見到那份禮物時的表情,晏天皓的唇瓣就勾起,心里像是注了蜜似的一陣雀躍……他慢慢的閉上眼楮,可唇瓣的淺笑卻至始至終沒有散去。
第二天一早,果不其然的,他又不在。心蕊失落的癱在床上,動也不想動。
到了辰時一刻,紅緞帶著小丫頭們進來伺候,今日早間兒伺候的竟然還有琉璃,看她那一臉疲憊的模樣,心蕊冷下了臉,倏地哼道︰「懶懶散散的,怎麼當差?」
琉璃嚇了一跳,連忙跪倒地上朝主子磕頭請罪︰「是奴婢今個兒起得太早了,所以有些乏事,請三少夫人恕罪。」
看她那瑟瑟發抖,淚都要嚇出來的模樣,心蕊煩躁的揮揮手,叱道︰「出去。」
琉璃不敢反抗,咬著牙,包著淚,委委屈屈的出了房間。
待她一走,菊萍便扭著臉,一臉輕蔑道︰「剛才到了伺候主子的時辰,我看她是從外頭回來的,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才剛過來一天就開始沒規沒距的,主子,您把她弄過來干啥呢?這樣的丫頭,一點不踏實,讓人不放心。」
「就是,與她同房的香梅也說了,這丫頭一大早,剛到卯時便跑出去,那個天都沒亮的時候,就是鳳茗園的丫頭都沒開始做事,也不知道她出去干什麼,別是偷了什麼東西吧。」歡萍一臉煞有其事的說。
院子里貿然來了個新丫頭,她們當然要去打听清楚她的秉性,可一打听,竟然听說這丫頭是個出了名的狐媚勾子,就是府中來了男客,她也總是沖在最前面去奉茶,奉了茶還不走,就搔首弄姿的在客人面前走來走去,真不明白,這樣的人,主子怎麼能往屋子里的引?
里你話那。菊萍、歡萍兩人一搭一唱的,紅緞看出主子心情不好,便對兩人嗔道︰「行了,咱們三少夫人什麼時候吃過別人的虧了?窮擔心什麼,好了好了,做事去。」
紅緞雖然也是二等丫頭,可是為人卻是細致冷靜,細心穩重上與粉憧倒是有些相似,就是純兒有時也不及紅緞伶俐,因此紅緞一開口,旁的人也都會听,就像認了姐姐似的。
菊萍、歡萍癟癟嘴,見主子果然一臉興致缺缺,她們也不敢多話,默默的出了屋子。
待她們走遠了,心蕊才拉了拉紅緞,壓低了聲音問︰「湯家的人什麼時候動手?可準確了消息?」
紅緞小心翼翼的伏下頭,也靜著聲音道︰「說不是今晚,就是明晚的,主子別擔心,這兩日粉憧姐姐與劉哥哥都準備著呢,萬事俱備,就差這東風上鉤了。」說到這里,紅緞的臉上閃著些躍躍欲試的喜氣。
心蕊不再吭聲,垂下頭眸子卻閃動得厲害,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穿戴好了,剛出了屋子,心蕊便听院子里響著女兒家的哭泣聲,她眉頭一蹙,往那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幾個三等丫頭正圍著那琉璃,聲色粗穢的欺負著。
紅緞也往那頭看了一眼,她眼神一厲,沖著那邊便喊︰「做什麼?一大清早的怎麼就不消停?」
那頭的一眾三等丫頭雖說品階不高,可向來也是對心蕊盡了全心的,這高門府邸里的下人,能跟個體恤下人的主子,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其中一個叫香梅的丫頭三兩步走上來,岔著氣,對上紅緞就道︰「紅緞姐姐,這丫頭不知羞,竟敢出言對三少爺不敬。」
「對三少爺不敬?」心蕊眉梢一抬,看著香梅問︰「她怎麼不敬了?」
香梅岔岔不平的向著另外幾個丫頭喚道︰「將她帶過來,就讓她自己說說,都說了什麼天地不容的混話了。」
另外幾個丫頭頓時像打了雞血般,幾人一陣推塔,便將琉璃推了上來,琉璃一見心蕊,倏地便跪在地上,張口就喊︰「冤枉啊三少夫人,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哪里是對三少爺不敬呢,三少夫人,您可要明察啊。」
「你都說了什麼了?說出來我听听,是真是假,我自有判定。」心蕊的聲音平和溫潤,態度卻帶著些傲氣。
那琉璃仰頭看了心蕊一眼,見她一派柔和,相信也不是個不通事情的主,眼珠子轉了兩圈,她便咬著牙道︰「剛才香梅姐姐見了我,就說我今早出去,定然是去偷了什麼東西,可我當真沒有,我不過是去了鳳茗園南角的亭子那兒,呆到辰時我便回來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啊,三少夫人。」
「天都沒亮,你去南角亭做什麼?」心蕊勾了勾唇,眼波晃了晃。
不等那琉璃說話,香梅已經猛然沖口而出︰「主子,這死丫頭根本是胡說八道……」
「香梅。」心蕊看了她一眼︰「讓她自己說。」
香梅連忙噤聲,不敢多話,只是仍是拿眼瞪著撲在地上裝可憐的琉璃,這死丫頭,就是個禍害。
琉璃頓了一下,抿了抿唇,面帶羞澀的道︰「這段時間奴婢每日一早都回去南角的亭子,奴婢和人約在那兒……」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頰也越來越紅。
心蕊眼楮一眯,旁邊的紅緞、菊萍、歡萍已經是一臉詫異。最後還是菊萍月兌口而問︰「你……你是說你與人私會在南角亭?」
琉璃沒說話,可那緋紅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她連忙又磕了幾個響頭,聲色委屈的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眾人聞言,個個都是怒目橫瞪,眼楮都快睜綠了的看著琉璃,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了,前的才說這琉璃出言對三少爺不敬,後的就說她是與人私會,這不是明擺著前後連貫,就是說與她私會的人就是三少爺嗎?這琉璃,倒的確不是個省心的人,才進宣泊閣一天,就弄出這等動靜來,真是要命。
「那與你私會的人是誰?說出來,若是個良人,我倒是做主將你們配了也就算了,何苦你這麼日日的起早貪黑不是。」心蕊好像什麼也沒猜到似的,面色還是如初的溫和,輕聲淡問。
那琉璃又磕了幾個響頭,卻是一臉隱忍,咬著牙滿面淚花︰「主子還是不要問了,奴婢卑微之姿,配不上他。」s9pw。
香梅等人肺都要氣炸了,這個琉璃,剛才對著她們就一口一個「我是與三少爺約在南角亭,我不是去偷東西」,這會兒三少夫人一問,她就裝可憐說什麼「配不上他」,這不是明擺著以退為進嗎?是看著咱們三少夫人好說話,故意來訛的是吧。
心蕊表情悠然淡定,只挑了挑眉,旋了個身,平靜的道︰「哦,既然你不願說,我就不勉強你了。」說完就往院兒方向走去。
琉璃一愣,她想過幾十種反應,卻不料三少夫人卻說這麼不咸不淡的一句話,作為妻子,她難道不想問問她事情的前因後果嗎?程序上不是應該這樣嗎?
琉璃有些跟不上節奏了,她呆了半晌,眼看一行人都快出院子了,她才緊忙追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淚眼迷蒙的道︰「奴婢知道奴婢是身份卑微,可是奴婢已經是三少爺的人了,請三少夫人替奴婢做主。」
院中一陣吸氣聲,菊萍、歡萍、香梅這種性子本就沖動的,一口血堵在喉嚨,不上不下,差點窒息。倒是紅緞有幾分理智,以她認識的三少爺,斷然是看不上琉璃這等貨色的,這樣的女子,與她家三少夫人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完全無比較之意,就算三少爺瞎了眼,聾了耳,也不該看上這個琉璃啊,這里頭可有太多的不對頭了。
似乎料到了大家都會狐疑,琉璃盯著心蕊的背,忙的又道︰「若是三少夫人真如外界傳言的那般聰慧,那自然注意到近幾個月來,三少爺早間都不在屋……」
經她這麼一說,在場的人一回想,好像三少爺最近早間的確經常「失蹤」。如此一想,她們看琉璃的目光就有了幾分猶豫,天啊,這不會是真的吧?
眾人的目光一時間全投向了心蕊,心蕊依舊背對著眾人,她身形穩妥,完全沒有半點不妥不處。
須臾,才見她回過身來,她的臉上仍舊掛著孤傲艷絕的清色,表情也如初的平和,她垂眸看了琉璃一眼,突然笑著朝紅緞道︰「找個穩婆來,看看她是不是處子之身。」
此話一出,琉璃的臉色又是一變……她低估了這個三少夫人的心智嗎?她以為听到自己的說辭,這三少夫人應該很受打擊,畢竟在听到自己成親七年都不納妾的相公,竟然背著自己與人私會三個月後,平常的女人勢必都會抓狂的。
可她竟能冷靜平穩的在第一時間做出偵查,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心啊?
看她大變的臉色,心蕊鄙夷的勾了勾唇,沉吟過後,她才淡笑出聲︰「如果你當真失去了處子之身,我又問過了三少爺,他願意納你,我自然不會棒打鴛鴦,不過如果你不是,那就是欺主的罪過,如果我沒記錯,晏府家規,欺主者,輕則重打三十大板,重則遣賣出府……」
旁邊人一陣竊喜,那琉璃咬了咬牙,定定的說︰「奴婢……奴婢也是有骨氣的,即便奴婢對三少爺有情,我倆卻是發乎情止乎禮,並沒有做什麼逾越的事……」
已經料定了這個琉璃是不要命的上門訛詐的,心蕊哪里還會怕她一個無賴貨色。她冷冷一笑,表情悠然︰「發乎情止乎禮,那你剛才說什麼已經是三少爺的人了?你的話前後矛盾,我看你根本是故意詆毀污蔑主子。香梅,污蔑主子是什麼罪過?」
香梅臉上笑得無比興奮,忙不迭道︰「回主子,按規矩,是要立即發賣出府的。」
琉璃臉上表情驟然一青,眼珠一轉,急不可耐的道︰「三少夫人,你這可是故意的?若是我處子身,你定會以婬亂後院為名將我定罪,我尚且處子,你又說我故意詆毀,你若是忌憚我便明說,何苦如此折磨我,我與三少爺本是郎情妾意的……哼,只怕就因為你如此善妒,宣泊閣才人丁凋零,三少爺才會外尋良人。「
喲,這話說的,還把子嗣不多的罪過全推到她身上不說,還把自己說成了良人。
心蕊面帶苦笑,嘴角卻染上一抹同情,這琉璃入府不久,帶著一腔熱血,想在晏府找到一個好金主,混個姨娘當當,其實這等想法沒有錯,畢竟她的容貌也有那資本,可是錯就錯在,她在搞不清事態的情況下,妄圖以欺上瞞下的方式成就她的好高騖遠,這種做法,從本質上而言,只有傻得通透的女人才會這麼做。心蕊嘆息,看來胸大無腦這句話,不是沒有根據的。
一旁的菊萍早听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琉璃臉上,惡狠狠的道︰「人丁凋零,你這空口白牙的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家少夫人是提過為三少爺多生幾個的,是三少爺憐惜三少夫人分娩之痛,才堅持拒絕的,你這什麼都不知道的混賬,還敢顛倒是非,挑撥離間,看我不打死你。」說話間,菊萍雨點一遍的拳頭便一拳拳砸在了琉璃身上。
琉璃一直以為是三少夫人自己生不出來,卻不知道竟是三少爺心疼她分娩之痛,琉璃雖知道自己料錯了,可她不會這麼容易甘心,她繼續揚著聲吼道︰「袁心蕊,你沒有容人之量,你根本不是賢妻,你等著被休吧……」破罐破摔後,她的聲音尖銳得可怕。
賢妻?心蕊冷笑,她從來沒說過自己賢惠,當然,會不會被休,她也很想知道,並且這個答案很快就會知道了,快則今晚,慢則明晚。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如今,心蕊只微微蹲身,看著被菊萍打得青紫的琉璃,平靜的說︰「最近期間三少爺的確經常晨出,你很有心計,才來宣泊閣一天就打听到了我對三少爺晨出的原因並不知情,所以你才敢肆無忌憚的胡說八道,其實不怕跟你說,昨個兒的時候,我也懷疑過三少爺經常晨出是不是為了你,可是今天听你幾句話,我才知道我的擔心有多荒謬……從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我就知道你在撒謊了,你說你每日一早都要去南角亭,因為你約了三少爺在那兒,可是三少爺卻不是每日都晨出的,他只是偶爾出去。當然這可以理解為是你主動等他,不辭辛勞的日日守候……不過我的相公,我自然比你了解,他是軍人,很有原則,所以他從不會做讓人空等他的事。由此而來,我就知道你第一句就是假話,而後面你的那些話更是左右矛盾,讓我驚奇這樣的拙劣的說辭你是怎麼編出來的?我不懷疑你當真在日晨時見過三少爺,只怕也就是你見過他,才敢如此篤定的在這里妖言惑眾吧,但你要記住,自己傻,別人不是跟你一樣傻……哎,生了兩日的悶氣,如今倒是拖你的福,我心里倒是暢快了,真是謝謝你了。」
這句謝謝,說得琉璃的臉色煞白,不成人形,旁邊的丫頭們要不會極力隱忍,都恨不得為她家主子鼓掌叫好了,果然她們家主子是最聰明,最能干的,跟著這樣的主子,她們走出去倍兒有面子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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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今夜是宮中中秋盛宴,晏府中大對數人都進了宮,主子中,只有心蕊沒去,這樣的落單情況,自然也是給湯府的五人組,制造了絕佳的機會,不過,今日他們可不止五人,他們可帶了不少幫手的……
ps︰一萬字,履行諾言了,汗噠噠,明天繼續拼搏。表示明天盡量揭露大結局。我說盡量,盡量,咳咳……混蛋畫頂著鍋蓋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