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錦錕依禮傾折其身,恭恭敬敬的給劉千歲行了個禮。
「喲,我就瞧見一道光怪乍眼的,怎地?竟是小王爺來了,可真是好久不見了。」劉謹眯過老眼,笑時法令深壑,卻另顯幾絲慈善。畢竟來人可是小王爺,他自不敢怠慢,「奴才在此給王爺請安了。」
「公公還是這般神采奕然啊。」錦錕明知他慢的脾性,自不敢輕易直言,存心的繞著彎子。
「此時可未到晌午,不知小王謂得何事進宮?」
「想來求皇上個人情。」錦錕只溫文一笑,怒意盡收。畢竟是在「豹房」宮前,分寸自該拿捏著些。
「哦?這話倒重了,你與聖上本親如兄弟一般,竟為何事要親來面請皇上?」
「倒真不是件好開口的事兒,還是面了聖顏再說不遲。」錦錕故意吊起了劉謹的胃口。
千歲一笑,明明知道這是錦錕的手腕,還是故意中計︰「皇上的玩性兒你最是清楚的,趕巧昨夜又與幾位娘娘嬉戲晚了,早朝可也是硬捱著去的,如今一入寢宮便就下令不得有人叨擾,雖然不敬,但還是得請小王爺在這宮外稍候些時辰,等皇上醒了,奴才定然即刻為您稟報。」
「哎!」錦錕長長嘆出口氣來,「只怕真到那時可就晚了,要是那事再作拖延讓父王知道了,只怕真是……」他故意頓口,作出一副大為煩惱的模樣來。
「小王爺,雖然奴才只是一記宮人,說起話辦起事來並沒有幾斤幾兩,但奴才還願略進綿薄之力,何不把你的為難之事說出來,或者,奴才可以為您分擔呢?」劉謹臉上不顯,但口氣里暗埋的那股子狠勁卻錚錚鑿鑿。眉頭一挑,那可是老奸巨滑們統一的得意。
「也罷,打小我便不拿公公當外人,如今也沒什麼可瞞的。」錦錕還是不肯隱藏住他那分故意姿態,說起話來更是暗藏深意︰「前幾日有外番使節偷偷送了我一樁小葉紫檀精制的浮圖像,口里可還含著一顆上古傳下的舍利,實為稀世珍寶。可公公也知道,論類同這樣的珍寶私藏起來可不算小罪,小王實在一時愚頓竟起了那不忠不賢的貪念,可輾轉又想,指不定那件東西並未真如使節吹噓的那般好,該找個能慧眼辨物的人,好生認明一下才對。」
「小王爺尚年輕氣盛,收得心愛的東西也不算是什麼大過。」劉千歲慢的點點頭,更順著他的話給接了下去,「不知後來小王爺又是找誰辨的那物件?」
「當今朝中誰還能比謝遷謝大人更懂古玩字畫的?」
「對,他可真算是個行家啊。不過,小王爺估模著也應听說了,他今日在朝班之上因造謠滋事,已被皇上押入天牢了。」
「巧就巧在這兒了,我前幾日才與謝大人約好的,要在今日清早把東西送去,好讓他鑒鑒到底是真物否?」
「唉哎,那該叫不巧呢!」劉謹只露出副詫異並惋惜的模樣來,就好像真一無所知般。「那物件呢?送去的人呢?早上只听下頭回報,說是新上度的節度使已派人去查封了謝府,不知小王爺可有損失?」
「惱的便是這事了,方才我听聞下人來報,說是謝府又剛巧在今早遭搶賊洗劫,後來可是錦衣衛平定了他們,而後又有東廠的人前來保護謝家人的安危,不過,我的小葉紫檀像與護送之人全都不知去向了。您說,小王能不急嗎?」
「哦,原來是為這事。」劉謹松出口氣來,反倒勸起錦錕寬心︰「錦衣衛與東廠不都是奴才的管轄之地嗎?何至于小王爺如此驚恐的?還為這事而打攪聖上,也未必太把奴才認得生疏了。只需支咐奴才一句便可。」
「千歲才叫多心了,我豈有擔心此事的道理,我不過是想先行請罪罷了。只怕因人多口雜,到時有人走露了風聲,讓皇上知道我暗地里藏了不該藏的東西,做了不忠不賢之事,惹聖上生氣。還不如早些來此請罪,也免將來重罰啊。」錦錕邊說完還焦燥的擰起眉頭來,仍舊不忘記故意露出馬腳來。
「小王爺就請放心罷,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奴才現即吩咐下去,不會讓下面人瞎說什麼閑言碎語的,別說什麼佛像了,就是小王爺的人馬我們都沒看見過。」
「哦?真的!」錦錕立馬一揖︰「如此,便先行謝過千歲恩澤,高抬貴手了。」
「小事一樁而已,何足言謝呢。小王爺且暫寬心先回王府罷。」
「那就請容小王再問一句,敢問我的那樽浮圖像何時可以取回呢?」
「按規矩入了東廠大牢的囚犯最快也得在里頭捱上一晚上,小王爺別著急,明日一早我便讓您府上的那位親自送回那樁小葉紫檀,如此可好?」
「看來也是別無他法了,一晚而已,我還是等得了的。公公大恩小王必定銘字在心,如果他日公公還有用得著小王之地,切莫緘言,小王定然會報答你此番好意的。」
「小王爺真是言重了,區區小事又何足掛齒。」
「如此,小王便就先行回府了,千歲還請保重啊!」錦錕一臉滿意的笑著,告辭轉身後,立馬就露出一臉冷峻的不屑來。
剛才提腳不過幾步,就撞見內閣範學士風風火火的奔著來了,沖過錦錕蹊蹺一笑後,就裝著滿口慌忙的大吼大鬧了起來︰「千歲,千歲,不好了,我要見聖上!請為我快快通傳!」
「呵呵。」……不由錦錕詭秘一笑……
「怎麼樣了?」夏候軒在宮外等著焦急,看見錦錕終于出來後,便幾步飛蹬向前,一把即握起錦錕的肩頭,口氣緊張的問道。
「那只老狐狸放了話了,只要我在這事兒上閉口不言,明早就能放回參兒。」錦錕一手松著系脖的斗篷,一邊沒好氣的說道。
「嘁!定然是明知單參中毒了,才故意拖延一夜的!真是只老奸巨骨的臭狐狸!」夏候軒氣憤的撰緊了一雙拳頭。
「我也正焦急于此,不過眼下又絲毫沒有其他辦法。對了,謝家人怎麼樣了?」
「這你倒不必擔心,我已命錦衣衛成日守在謝家了,想來閹賊原本的襲劫計劃全然失敗,是絕不敢再輕易進犯的。」
「我想也是,可要確保好他們的安全,也不枉參兒此番受難了。」
「你方才為何不讓我一齊去見那只狐狸?」夏候軒奇怪的看著錦錕,「莫非,你是想在單參出來後獨佔功勞?」
「我可沒你那些鬼心思,更且如今參兒的還未知安否。」錦錕只怪夏候的想法一向過于簡單,「你知道官場之上、你爭我奪之中,能維持朝廷平衡的最大關鍵是什麼嗎?」
「還未請教小王爺高見。」
「階級。如若不是因著這事牽扯到我與範大學士,恐怕參兒早就沒了命了。估模著這會兒,老狐狸定還在得意能攪我親自出面解決此事。」
「沒命?呵呵,你別忘了當時我也在場,如果不是單參阻止,哪怕那些閹人再添十倍的人頭,我也定能全數拿下——不過片時!」夏候軒極為得意的邊說邊筆劃著。
「然後呢?讓單參同你一齊變為流亡天涯的朝廷欽犯?就那麼或躲或殺的了此一生?初次見你時,只見你布陣列兵頗有指教,又是身手不凡之輩,本還敬仰不同。可依如今看來,夏候公子也不過是個瞻前不顧後的人物罷了。」
「下官的確沒有小王爺來得心思縝密,不過這也全因我並沒有非得瞻顧不可的身份,我不過一記山人罷了,大不了就再做回山人而已,哪像你——可是尊貴的親王啊。」
「就像你願意為單參棄性命或官位于不顧一般,為了他,我亦可以捐出區區爵位,但前提必須是捐得有理有據,有意義。」黑著臉的錦錕,本來膚色就黑,如今一嚴肅起來更顯得義正言辭了。
「罷了罷了,我一時逞快隨口說的話,竟讓你教訓了如此之久,真是個羅嗦鬼。」夏候軒擺擺手,很不高興的說過。
「你我都同為單參的兄長,我自然明白你一心護他的心,可如今我只怕他會難以捱過今夜。」
「有範子牧還在他身邊,想來該是不會有大礙的,何況我又封住了他幾大穴脈。」
「只可惜是被關進了東廠大牢里,如是在天牢,我或許還有辦法可進去探視。」錦錕深鎖眉頭,又再擔憂起單參的狀況來。
「不過區區東廠大牢,或許小王爺進不了,但總有人能照顧到他們的。這你就安心罷!」話畢,即見夏候軒又竟露出一臉不合時局的燦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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