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昊自听說黛玉已到了京城,便日日在北靜王府轉悠,一連十數日,都不曾見過黛玉出現。左昊安捺不住,一日夜間換了夜行衣,悄悄的潛進了北靜王府。
找遍北靜王府每一間房子,左昊非但沒有發現黛玉的蹤影,便北靜王水沐,也沒在府中。左昊心極感不解,便悄悄潛回北靜太妃的房頂上,本想听听看能不能得著什麼消息,那知剛揭開一片瓦,便听北靜太妃大聲喝道︰「何方屑小,膽敢夜窺北靜王府。」
左昊一驚,他也听說過北靜太妃身手不凡,正想趕緊逃走,北靜太妃手提三尺青鋒,提氣一躍,已輕飄飄的落到房頂。劍尖直指左昊,太妃喝道︰「你是誰?」
左昊不欲生事,拔腿便跑。太妃一聲清叱,劍吐寒光便攔下左昊與他纏斗到一處。太妃招招緊逼,左昊步步退讓,太妃心道︰「這人是誰,如何只守試不攻?」
左昊一招逼退太妃,閃身飄遠,躬身為禮道︰「在下並無惡意,只是前來尋找故人,請太妃恕罪。」
太妃斥道︰「找人你便光明正來找,何心鬼鬼崇崇做夜探之舉,敢是欺我北靜王府無人麼!」
左昊心中暗暗叫苦,他已試出這太妃的身手來。若是認真打起來,太妃固然勝不了他,只是他若想放倒太妃,也得很付出些代價。當下左昊忙道︰「小子知罪,請太妃原諒,明日小子必備上厚禮來請罪。」
太妃此時也猜出他是誰了,便收了劍,淡淡道︰「你們小人家的事我不管,只有一條,你要找的人本太妃護定了,若是不信,便來問問這三尺青鋒。」左昊苦笑一下,掉頭便去了。
左昊走得遠了,太妃方笑道︰「若不是看在你和那老子不是一路人,才不這麼便宜的放了你。那臭小子有了媳婦就不要娘,狠應該教訓教訓,就讓這左小子給他添點堵也是好的。」
回到房中,關好門,太妃說道︰「好了,那個左小子打發走了,溶哥,如何給敏兒報仇,可有了計劃?」
水溶正坐在紅木圓桌前,正慢悠悠的品著茶,只笑著向太妃,太妃臉上紅,嗔道︰「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看著人家做甚。」
水溶輕笑道︰「倩兒,你還和當年一樣美。」
太妃紅了臉走到水溶身邊,輕撫著水溶的肩道︰「溶哥,何時倩兒能和你一起遠離朝庭,浪跡江湖。」
水溶拍拍了太妃的手,歉意的說道︰「倩兒,再忍幾年,一旦拔了忠順府這個顆毒瘤,咱們便能在一起了。」夫妻二人久未相見,自有一番恩愛,不必細表。
且說林府中,三更時分,黛玉的繡房忽然亮起燈來。只見人影來回晃去原來黛玉到底身子弱,白日里受了驚,夜里又走了困,兼之北地夜寒,三處一湊,天快亮時便發起燒來。听到黛玉輕輕的呻0吟,上夜的春縴忙撩開帳子,一見黛玉滿臉通紅,再一模,身上火燙火燙,唬得春縴忙跑到外間,叫醒王嬤嬤道︰「嬤嬤快醒醒,小姐病了。」
王嬤嬤一激靈,忙揭被下床,也顧不上穿上外衣,急匆匆跑進內間,伸手一試黛玉的頭,王嬤嬤嚇得臉色都變了,驚道︰「天爺,怎麼這樣燙。」黛玉自小雖然身體弱,也從來也沒發過這麼高的燒。嚇得她一疊聲道︰「快去請大夫,春縴,雪雁,你們倆輪著給小姐敷冷帕子,柳依,你說給外面上夜的人,打發她們去請林堂主,就說小姐病了,快快請大夫來。雪霏,你到廚下去,煮濃濃的姜湯來給小姐發汗。」
柳依出門還不到一柱香的工夫,黛玉的房門便「 」的一聲被人大力推開,秋夜寒風夾著幾片落葉卷了進來,黛玉身子越發縮的緊了,王嬤嬤也顧不上去看是誰,忙用身子擋了黛玉背向著門道︰「死丫頭,驚著小姐我要你們的命。」王嬤嬤對丫環們一向和氣,這會兒也是急火攻心,脾氣也大了起來。
「嬤嬤,是我,好端端的玉兒怎麼病了?可要緊不?」水沐焦急的聲音自王嬤嬤背後響起,驚得王嬤嬤忙跪在床上回道︰「奴婢不知是王爺……」
水沐手一舉,打斷王嬤嬤的話,探身上前便將黛玉抱到懷中,黛玉這會已燒的迷糊了,直緊閉著眼哭著喊「娘」,心疼的王嬤嬤淚珠 里啪啦往下掉。水沐一模那火燙火燙的小臉,急得大叫︰「大夫,大夫在哪里?這可怎麼好,玉兒,求求你別嚇沐哥哥,你快醒醒……」
少時林風便帶著一個年青大夫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大夫忙上前給黛玉搭脈,細細診過之後便回道︰「小姐白日里受驚嚇,夜里睡得不安穩方受了寒,此癥雖急卻不險,不妨事,只開兩副發汗解表的藥喝了便可。再配點安神定驚的藥粥,小姐年紀尚小,喝多了藥汁子也不好。」
水沐听到黛玉的病不礙事,才長長的出了口氣,只覺得腿一軟,便跌坐在床上,抱著黛玉輕聲道︰「玉兒,不礙事的,喝點藥就會好起來。」
黛玉燒的迷迷糊糊,還只是不停的叫「娘」,臉上的淚痕點點,讓水沐看了極為心疼,在心里記下賈寶玉這筆帳,遲早要和他好好算一算。
這大夫葉名紫,原是林如海當年救下的一個孤兒,因他于醫學上極有天賦,便送他拜了一位異人為師,苦習醫術十年,日前才得了師傅之命,許他出師。當日黛玉前腳離開揚州,葉紫後腳便到了揚州。如海記掛著黛玉,便打發他也到京城來,他是今日晚間才到的京城。
王嬤嬤模著黛玉的手,還是滾燙滾燙,急道︰「可是小姐總這麼燒著也不行。」葉紫笑道︰「不妨事,我這剛好有新配的丸藥,拿去用溫水化開了給小姐擦拭四肢額頭便可,只消擦上四五次,這燒便能退一些,再喝下藥,小姐好生睡一覺,明兒一早便能好起來。」說著葉紫從貼身的白色絲袋里取出一丸蜜合色帶淡淡草香拇指大小的丸藥,遞給王嬤嬤。
一眾男子都避出房去,王嬤嬤親去化了水,給黛玉擦拭,水沐不放心別人煎藥,只命葉紫細細講了藥的煎法,親自去煎。葉紫對其他人都淡定而疏離,唯獨對水沐,總有一種敬畏之感,水沐說什麼他便做什麼,這卻讓林風感到很意外。此時的葉紫並不知道水沐的身份,如何會對他如此恭敬?
果如葉紫所說,擦過之後黛玉的燒便退了許多,再喝下甜津津的湯藥,黛玉果然安穩了許多,沒過多會兒便沉沉睡著了。
水沐試過藥,只覺得甜絲絲的,不象藥倒象是糖汁子,不由奇道︰「這藥如何是甜的?」
葉紫垂手低頭道︰「小姐年紀小,必是吃不來苦汁子,總是讓小姐順利的喝下藥才是。」
水沐贊賞的看一眼葉紫,此時方覺這葉紫生得好俊俏,小巧的瓜子臉生著一雙晶亮的杏眼,若是那眉再細一些,再換一身女子的衣服,只怕是黛玉身邊的四個丫環都比不上他。水沐心中覺得奇怪,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總覺得這個葉紫是個姑娘家。
葉紫見水沐用一種研究的眼神打量自己,忙低下頭不敢看水沐。水沐听得房間里黛玉的呼吸平穩了,才松了一口氣,只是無論葉紫怎麼向他保證黛玉不會再有事,水沐也不肯回府,只在黛玉繡樓下的書房里胡亂歇了。
到了日上三桿,黛玉才睡醒了,懶洋洋伸個懶腰,黛玉只覺得身上有些酸痛,便拉著王嬤嬤道︰「嬤嬤,玉兒身上好生酸痛。」
王嬤嬤見黛玉已是神清氣爽,不由摟著她哭了起來︰「我的小姐呀,昨晚可嚇死老奴了……」
黛玉眨著眼楮奇道︰「我昨晚怎麼了?」
水沐听得黛玉起床,已到外間,听黛玉這麼問,便笑道︰「你還說,昨晚幾乎不曾被你活活嚇死。半夜里你發起高燒,連夜請了大夫來才治好了你。」
黛玉雙手捧著臉歪著頭看著王嬤嬤,一雙神彩飛揚的眼晴里打著問號,好似在問「嬤嬤,是真的麼?」
雪雁春縴服侍黛玉梳洗罷了,扶著她走出房門,水沐一見黛玉本就不大的小臉生生瘦了一圈,心疼得都揪了起來,忙上前抱起她道︰「玉兒,燒了一個晚上,你人都瘦了好多,沐哥哥帶你去吃早點,要多吃些補回來才行。」
下了樓,黛玉便聞到一陣清清爽爽的香氣,她的肚子不由咕咕響了起來,水沐听了笑道︰「可是餓了。」
黛玉從水沐身上滑下來,跑到桌前一看,驚訝的叫道︰「呀,冰清玉潔,這是誰做的?」又有一陣香氣飄過來,黛玉輕輕吸了一下,立刻看向門口,只見一個眉目清俊的布衣少年捧著一只白玉荷花碗走了進來。黛玉又聞了聞,嬌聲問道︰「鴛鴦膾?」
這少年正是葉紫,他笑道︰「小姐真聰明,可不就是鴛鴦膾。」
黛玉奇道︰「鴛鴦膾只有娘親會做,你是和誰學的?」
葉紫笑道︰「當年葉紫有幸嘗過夫人做的鴛鴦膾和冰清玉潔,想起來這現樣最適合小姐現在吃,便去做了來,小姐請嘗嘗。」
黛玉並不急著去吃,看著葉紫問道︰「你是誰?」
葉紫將白玉荷花碗放到桌上,走到黛玉面前摘下頭上的布巾,一道瀑布的烏發傾泄下來,她笑著回道︰「奴婢林紫葉,日前才學成醫術,奉老爺之命前來伺候小姐。」
水沐這才明白自己昨晚上的感覺沒有錯,這葉紫果然是個女子。
黛玉見了林紫葉,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和親近,她拉起林紫葉親熱的叫道︰「紫葉姐姐,你快快起來。」
林紫葉看向黛玉的眼神很怪,那明明含著一種孺慕之情,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用這種眼神看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孩子,真是怪異的很。林紫葉起身,黛玉不小心踫到了她腰間的白絲袋,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黛玉不由道︰「這個袋子我好象在哪里見過?」
林紫葉听了,眸色轉紫,急切的望著黛玉,好似很渴望她能想起來一般,只是黛玉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出來。水沐擔心黛玉初愈,怕她傷著神,便道︰「不過是個袋子,許是在那里看到過,想不起來就算了。」
黛玉嗯了一聲,開心的坐到桌前,舀一勺鴛鴦膾送入口中,滿足的彎起眼楮,輕輕道︰「和娘親做的一樣。」又拈起一塊冰清玉潔送入口中,細細品了,輕輕「咦」了一聲,說道︰「這個不太一樣,比娘親的冰清玉潔多了些什麼。」
紫葉在一旁笑道︰「小姐真是行家,奴婢多加了竹露和南珠粉。」
黛玉听了點頭道︰「竹露清熱南珠定驚,紫葉姐姐,你好細心哦。」
紫葉看著黛玉,想說什麼,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來。她得師父開了天目,記起了一些往事,可師父再三告誡于她,天機不可泄漏,否則必遭天譴。
黛玉開心的吃了大半碗鴛鴦膾,三四塊冰清玉潔,直撐的小肚子溜圓,滿足的眯起眼楮,如一只慵懶的貓兒一般。
黛玉心情正好,忽听門房來報,說是榮國府里的璉二女乃女乃來了。水沐一听這話,怒從心起,喝道︰「趕了出去。」
黛玉皺著眉,拉了拉水沐,輕輕說道︰「那終是外祖母家的人。」然後又對王嬤嬤說道︰「且去將她接了到花廳,嬤嬤,您去應付她,只說我病著,不便見外客。」如今林府里王嬤嬤便相當于管家,一切事情都由她來操持。
王嬤嬤迎上前,鳳姐見一個管家媳婦模樣的人迎上來,心中難免有些不高興,論理,她是嫂子,又是第一次上門,黛玉說什麼都應該請自來接才是。
王嬤嬤上前道個萬福,不卑不亢的說道︰「奴婢林王氏見過璉二女乃女乃。」鳳姐細看王嬤嬤的衣著,見她穿的是極好的青蓮色軟緞斜襟褂子,腰間系著素白雙環如意絛,頭上雖然只簪一只玉釵,可那玉色瑩潤,一看便知不是俗品。又見王嬤嬤生的和善端莊,眼目之間滿是江南的溫婉,鳳姐心道,這必是林家的管事女乃女乃,果然這姑老爺家是不凡的,一個小小管事女乃女乃都有這等氣度。
鳳姐笑道︰「原來是王女乃女乃,有禮了。」說著淺淺還了個禮,便道︰「我們老太太听了林妹妹來了京城,特特備下房舍,我今兒便是來接林妹妹家去的。不知林妹妹在哪里?素聞妹妹是個天仙似的玉人兒,我這做嫂子的還一次都沒見過,煩王女乃女乃引路,見見林妹妹才是。」
王嬤嬤听出鳳姐話隱隱有幾份責備,便淡淡道︰「論理,我們小姐原該去拜見老太太,只是初到京城,小姐水土不服,正病著,原想著好生將養幾日再去拜見,也免得過了病氣給府里的太太小姐們。才剛服了藥,躺下歇著了。」
鳳姐一听這話,關切之情溢于情表,忙道︰「這可是怎麼回事,如何就病了?」
王嬤嬤淡淡道︰「小姐日夜思念夫人,又受了寒,便病了。」
鳳姐听了忙道︰「可請了大夫?要不我打發人去請位太醫來給林妹妹看一看?」
王嬤嬤搖頭道︰「這也不必,已請了江南名醫葉先生看過了,小姐自小便吃他的藥,已好多了,只再靜養些日子便也好了。」
鳳姐起身要去看望黛玉,王嬤嬤便也引了她前去,只見一個瘦瘦小小的身體正躺在大大的床鋪之間,鳳姐探身看去,只見一個小姑娘正雙眼緊閉,她面色臘黃,身體瘦得似乎一陣風便能吹走。鳳姐也不敢叫她,只看了看,也不好再提接黛玉之事,只得留下禮物無功而返。
鳳姐一走,黛玉便自床上跳起身來,跑到鏡子前看著自己的樣子,咯咯笑道︰「真好玩,紫葉姐姐,你手真巧。」原來這是紫葉給她化的妝,看上好似病的不行了一般。
馮紫英听到黛玉病了,一大早上便跑回北靜王府,太妃一听黛玉病了,急得連聲叫道︰「備轎,我要去看玉兒。」然後人參燕窩的包了一大包,慌慌張張的便要往林府去。
還沒出府門,便听門上來報,都總管太監齊勝來了。北靜太妃心煩意亂,不等齊勝開口,便急急道︰「沒時間听你拽文,我玉兒病了,這就得去看她。」
齊勝嚇了一大跳,忙道︰「林姑娘沒住在府里?她可怎麼就病了呢……」北靜太妃也沒心思管他,只忙忙的上了轎,飛快的往林府趕去。
齊勝楞了片刻,心道︰這林姑娘可是皇上的心尖子,得趕緊回稟皇上,可不能耽誤了。想到這里,齊勝急忙忙趕回宮,瞅了個空子低聲告訴了水靖。水靖一听黛玉病了,忙道︰「你去傳孫醫正,命他宮外候駕,朕得親自去看看玉兒才行。」
黛玉正在府里和水沐紫葉等人說笑,可不曾想到,北靜太妃和皇上已急匆匆的殺了過來……
下章預告︰第十八章為虛驚三王齊會林家門
第十八章為虛驚三王齊會林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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