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摔下阿鷹,想也沒想,幾乎是憑著本能縱身就跟著也從窗口跳了出去,我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什麼後果,我沖動的個性怎麼總是改不了?耳邊听到雅葛斯的驚呼之聲,感覺到他似乎抓了我的衣服一下,只听嘶地一聲,衣服被撕爛了。我無瑕去理會,一心只想著救下阿鷹,伸手在空中抓住了阿鷹的襁褓,牢牢抱住,只听得撲的一聲,我重重地跌在了台階之上,順著台階滾了下去,我手里仍然牢牢地抱著那不停哭泣的阿鷹。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小月復一陣劇痛,天旋地轉,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墮,一股熱熱的液體從我身下流出,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啊!……」一頭栽倒,半昏半醒之間,我的最後一個感覺是雅葛斯抱起了我和阿鷹,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雅葛斯慘白和滿臉驚惶的臉……
我好象落進了爐火中,渾身都是汗水,我覺得自己在發抖,又覺得是在生孩子,仿佛有很多人圍著我,迷糊中我還記得我大叫了一聲︰「不,不,不!」……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漸漸恢復了意識,我覺得渾身都沒有一點兒力氣,我睜開眼,雅葛斯守在我的身邊,輕輕舒了一口氣,道︰「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你知道嗎?你昏迷了三天了。我一直守著你!」
我感覺到身體好象有些不對,心里一驚,忙問︰「我的孩子呢?」
巴滋醫生在一旁說︰「王後,小王子……沒有了……」
我渾身一震︰「你說什麼?」
巴滋醫生說︰「王後別難過,小王子已經死了……」
我張大了口,半晌發不出聲音來。我失去了我的兒子?真的嗎?真的嗎?我盼望了七年的兒子?我保護了卡倫奇的兒子,卻失去了自己的兒子?這一切都是真的嗎?如果這一次依然是個女孩,因為我已經有了兩個女兒,就算失去,我大概也能夠經受得住打擊,可是,巴滋醫生親口告訴我,那是一個男孩!雅葛斯和我都熱切盼望的小王子!
雅葛斯道︰「鳳儀……鳳儀,你別這樣!以後我們會再有兒子的!」一邊緊緊地把我抱入懷中。
突然之間,我听到有人在慘叫,那聲音,不象是人的聲音,倒象是一只垂死的餓狼發出的聲音。啊,原來是我自己在慘叫,「我可憐的兒子啊!」我只覺得五髒六腑全都在出血,母親失去兒子,而且還是千盼萬盼,寄予了全部希望,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兒子,血脈相連,骨肉至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痛苦可以超越!想不到我的兒子連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也沒有,就失去了生命!都是我不好!
雅葛斯一把把我抱在懷里,道︰「鳳儀,別難過,別難過。都怪我,都怪我!你哭吧,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哭不出,我也很想哭的,可是我所有血淚都流到了我的肺腑之中,再也流不出來了。我腦子里空空的,機械地笑了︰「雅葛斯,阿鷹呢?他沒死吧!」
雅葛斯道︰「我把他交給伊雯看著了。你放心,他沒事。我不殺他,我不殺他!我絕不殺他!我好好養著他。」
我揮手推開他,叫道︰「雅葛斯,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要殺別人的兒子,反而賠上了自己的兒子,報應,報應得好!這是上天給你的報應!哈哈!你滾!」
雅葛斯放下我,退後兩步,雙手緊握,直勾勾地看著我,臉色由慘白漸漸變得發紅,他朝我吼道︰「是你自己跳下去的,是你自己摔死了自己的兒子,你還怪我?」
我叫道︰「如果不是你這麼殘忍,連一個無辜的嬰兒也要害死,怎麼會有這些事?我怎麼知道會害死孩子?我沒你那麼聰明,樣樣都事先能知道!這都怪你!」
雅葛斯吼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倒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地來責怪我?你太過份了!」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說出來的話根本沒有經過大腦,只憑嘴里的本能在說,反正什麼話能傷他我就說什麼話了,喪子之痛已經讓我失去了一切理智︰「我是過份,你自認為自己聰明過人,無所不知,卻一二再地給別人養兒子,你去養他們好了,你就養不成自己的兒子!你活該!」
雅葛斯大怒,伸手扼住我的喉嚨,罵道︰「好,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你!你!枉我三天三夜寸步不離地陪著你!你!你是應該受點懲罰!」他轉過身,對身邊的侍衛說︰「傳我的命令,王後有病,立後大典暫時,」他突然停了一下,又道︰「暫時延後!宮里所有的大小事務,交給玉伊處理,王後不需要再過問,宮中諸妃每月兩次朝見王後的禮節也取消!」他回過頭來,道︰「我是寵你寵過頭了!你應該接受點教訓!」說完一轉身,離開了房間,只听得他的腳步聲重重地踩在樓梯上的聲音……
那聲音就象鐵錘一樣,一聲聲地擊在我的心髒上,我的心痛得仿佛要裂開了一樣,雅葛斯,雅葛斯,我現在很痛苦,很傷心,我需要你在我的身邊,就算我說錯了話,你就不能夠體諒體諒嗎?你反而要懲罰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巴滋醫生道︰「王後陛下,你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啊!」
他也來責備我?我頓時無名火起,剛才的一絲悔恨都拋得無影無蹤,我需要發泄!我叫道︰「難道不是嗎?都是他惹出來的,都是他……」沒有人再來接口,波利科站在一旁,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不要你憐憫,我不要!我渾身無力,再也沒有力氣去呼喚叫嚷,我軟軟地躺在床上,看著我親手為兒子縫制的小襁褓,眼淚又順著臉龐流了下來,我的第一個女兒出生前,我根本不會做針線,冬兒出生前,我心緒不寧,也沒有做,這是我第一次為孩子做襁褓,卻不能用上……我可憐的兒子啊!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想到了,我一定不會的會犯那麼多錯誤,我開始就應該把阿鷹讓人抱走,這樣就不會出現這種不幸了,可是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無辜的嬰兒,你的堂兄被你的父親扔下樓,我能夠不救嗎?我錯就錯在沒有能夠阻止這件事,可是依你父親雅葛斯的性格,他會听我的嗎?孩子,我的孩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的腦子里全是孩子血淋淋的小身體,我不由自主地又是一聲慘叫,身邊的人全圍上來,波利科伸手相扶,我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尾巴的小貓一樣,憑著本能撲進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他,現在,我需要一個堅實的身體作我的依靠,我需要有人來溫暖我,需要有人來分擔我的痛苦!波利科沒有推開我,緊緊地抱我抱住。雅葛斯,你走了,你要懲罰我那你就懲罰好了,波利科,你不要走,如果周圍有人要告訴你就告訴你好了,我不在乎!
波利科身上也有一種氣息,那種氣息和雅葛斯完全不同,如果雅葛斯象一座山,象一株松柏,他身上的氣息就是山間的雲霧,松柏的沁香,雖然飄逸,雖然空靈,但總是顯得那麼飄渺,那麼不可捉模,而波利科身上的氣息卻象是草原泥土的芳香,泊泊然,綿綿然,漫漫地浸入我的身體,就象大地的氣息,抓得住,靠得著,讓我為之寧靜,為之平和……我從來沒有跟波利科這麼親近的,依靠在他的懷里,我那將要碎裂的身體好象沒有那麼痛了,我那冰冷心似乎也漸漸地平靜溫暖了些,我沉沉地在他懷里睡著了,就好像我從前在雅葛斯懷里?不是,不是雅葛斯的懷中那種感覺,而是象睡在媽媽懷里的感覺,那麼溫暖,那麼可靠,那麼溫馨,那麼甜美……不知道過了多久,迷糊之中,好象天色已經暗了,我抬起頭,只見窗外一輪明月。巴滋醫生為我端來藥湯,要我吃藥,波利科放開了我,把藥湯端給了我,我伸手推開,我不想吃任何東西。剛才我在波利科懷里睡了很久?嗯,我在他懷里睡了?真的嗎?我正想去想想,可是我的腦袋又開始痛了,我使勁搖了搖頭。雅葛斯呢?他現在在哪里?他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召喚巴滋醫生︰「巴滋醫生,陛下讓你快去看看,諾威斯怕是不行了!」我這才想起,諾威斯中了巨毒,我忙說︰「巴滋醫生,你快去看看諾威斯,我不要緊!」巴滋醫生匆匆向我行了禮,轉身走了。
我問波利科︰「諾威斯怎麼樣了?卡倫奇呢?」
波利科道︰「諾威斯吃了藥之後,病情一度平穩,誰想今天會突然危重?陛下這幾天來一直沒有離開的你一步,始終守在房門外。在陛下心中,你和諾威斯的地位應該是最重的,沒有想到你和諾威斯連續出事,這對陛下的打擊只怕不輕……卡倫奇,我不知道卡倫奇在哪里,這件事跟他有關嗎?」。我這才想起,雅葛斯抓到卡倫奇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于是我改口問︰「波利科,被告雅葛斯抓到的那群刺客怎麼樣了?」波利科道︰「那些人都被陛下關了起來。」我說︰「沒有殺人吧?」
波利科道︰「沒有听說。」我剛剛舒了口氣,突然,外面傳來一陣紛亂之聲,還夾雜著一陣哭聲,侍衛來報︰「諾威斯死了!」我又是吃驚又是難過,諾威斯是我最先認識的幾個蒂山人之一,他一直對我尊重有禮,一直愛護照顧著我,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對我的好,我不由地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哭了一陣,我想,諾威斯是雅葛斯的乳兄,最知心最親近的朋友,又是為救雅葛斯受傷死的,雅葛斯失去兒子又失去好友,這打擊只怕不輕,他會不會經受不起?雅葛斯對我處分我本來就不在乎,我原就不想見那些女人,也對管理後宮沒多大興致,何況他把後宮交給玉伊管,依玉伊溫柔敦厚的性子,也不會刻苦別人的。至于立後大典延後的事,以我的身體狀況,不延後也得延後,其實仔細想想也算不得什麼懲罰,現在我好像暫時忘記了失子之痛,全心全意地想著他了。難怪人家說,女人天生就更經受得住痛苦。
我對霜奴說︰「你快去看看陛下,對他說,請他不要太傷心。我很快去看他。」
冰奴說︰「鳳姐姐,讓我去吧。」她去?雅葛斯說過這女人不太可靠,可是她主動請求,我若拒絕太傷她的面子了,這些小事,她去也行,于是我說︰「那你去吧。你跟陛下說,不要太傷心,只要我能下床,我就去看他,陪著他。」
冰奴轉身走了,波利科微笑搖頭道︰「鳳儀啊鳳儀,你啊,老脾氣改不了,一發起脾氣來說話就不知輕重,脾氣發完了,又好了。當年,四……」說到這里,他突然住了口。我搖了搖頭,道︰「我還是心痛我的孩子……對了,烏雲珠和冬兒呢?她們姐妹怎麼樣了?」
波利科道︰「兩位公主好好的。由薩賓麗絲看管著,你放心。」
過了一會兒,冰奴回來了,我忙問︰「陛下怎麼說?」
冰奴說︰「陛下說,謝謝王後關心。王後還是安心養病好了,就不用去看他了。」
我心里一涼︰「他還在生我的氣,他真的不想見我?」我轉念一想︰「冰奴會不會說謊?干脆我叫霜奴再去問問。當著冰奴的面再派人去只怕傷她自尊,等會兒調開冰奴再派霜奴去。」又過了一陣,女僕送上晚餐,我讓冰奴雙成等人先去吃,把霜奴叫過,讓她再去看看雅葛斯。波利科和其他的侍衛到另一個房間去用餐了,另外向位侍女在一旁陪著我。我現在覺得餓得要命,雖然我的心依舊在隱隱作痛,我的心神也一直不寧,還是吃了一點飯菜。剛吃完一碗飯,霜奴回來了,我問她︰「陛下現在怎麼樣了?」
霜奴低著頭,輕聲說︰「陛下守在諾威斯的尸體前,不吃不喝,連動也不動,我把王後的問候跟他說了幾遍,他才說,他現在很難過,王後你安心養病就是,他不想見任何人!」
他真的在怨恨我,我趴在床上,把頭用被子裹住,讓眼淚盡情地流……好吧,你不原諒我就算了!我也不會求你原諒!
躺在床上休養,薩賓麗絲把兩個女兒抱來讓我看,她們姐妹倆都長得活潑健壯,我不由得又想起我失去的兒子,暗暗流淚。雅葛斯怎麼樣了,他也不來看我,就算我說錯了話,過了這麼多天也應該忘記了,他不來看我我也不去看他!波利科倒是天天都陪在我身邊,他是我的侍衛,陪伴在一邊也是自然而然的。我想起那天我撲在他懷里睡覺的事,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雅葛斯要是知道,準生氣,管他呢,我問心無愧!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溜了,我的感情不走私也得走私!阿伊娜和伊雯也都天天來看我,她們帶來了托弗斯和齊力克對我的祝福,他們都希望我早日康復,還送了一些藥物和食品來,嘿,人人都關心我,就你不關心我!我偷偷地問伊雯阿鷹怎麼樣了,伊雯說阿鷹很好,陛下讓她把阿鷹視如己出,好生養大。看來雅葛斯真的不會再殺阿鷹了,我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要是他一怒之下,殺了阿鷹,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豈不白費了?我心底又埋怨卡倫奇,他聰明過人,但被仇恨蒙住了心扉,不顧一切地要殺雅葛斯,如果他從此躲起來,怎麼又會發生這許多事?雅葛斯現在暫時沒殺他,但殺他是遲早的事,這下我是再也阻止不了了。雅葛斯,你的心腸終究還是太狠了!
有時候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想法有些過份,我對別人都寬容,對他是不是太刻薄了,要求太高,也許我應該站在他的角度去想想,如果卡倫奇處在他的位置上,卡倫奇也是不會饒他的。而他確實對我挺好的,他不是在我身邊守了三天嗎?依他的性子來說已經很難得了,怎麼能說不關心我?看到女兒不由得欣慰,想起兒子又心痛無比。唉!其實雅葛斯沒說錯,我們倆以後還可以再生一個,失去的已經失去,還是想想將來吧。原來很想問問雅葛斯現在的情形,可是我恨不下這口氣,不問就不問!反正你好好的!現在的病人是我!你生病的時候,我跑前跑後,殷勤照料,我生病的時候,你連派個人來看看都不,過了這麼久,也沒消氣,你對我和別的女人一樣無情!就這麼里面埋怨時而自責,整天臥床休息,心里越來越煩悶,越來越焦躁,最後怒火終于蓋過了一切︰你是不是想要我病死才舒服!
如此過了十來天,我漸漸地恢復了些力氣,我的身體素質一向都好,這麼多年來就沒生過什麼病,巴滋醫生說我的身體其實比雅葛斯健康多了。今天已經是九月初七了,天氣還未轉涼,依然是熱氣襲人,窗外陽光明媚,悶在房間里,很不舒服。巴滋醫生還要我繼續休息呢!看看波利科和巴滋醫生都不在,沒人管我,我是個坐不住的人,于是我命令周圍侍候我的僕婦都退下,穿好衣服,就在房間里蹓蹓。
我小心地把窗子推開,猛然發現巴滋醫生和波利科就站在離窗不遠的地方正在談話,嚇得我趕快把窗子關好,心想︰他們在說什麼?好奇心起,又把窗子推開一道縫,側著耳朵去听。
只听波利科道︰「陛下這些日子來也不來看看王後,我看得出,王後很後悔那天的話,很想見他。」
巴滋醫生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陛下忙于諾威斯的後事……陛下從來沒有把諾威斯看成是下人,而是看作最好的朋友唉,諾威斯死後,陛下一連幾天不吃不喝,一直在他的尸體邊流淚,要不是我們竭力勸說,到現在恐怕他還不肯給諾威斯下葬……」
波利科道︰「哼,現在天氣這麼熱,尸體多放幾天會放臭的!不下葬怎麼行?陛下只想著好朋友,就沒有想到妻子嗎?王後這次流產,身心都受到很大的傷害,他們在一起還可以互相安慰。其實,以後他們還可以再有一個兒子。」
巴滋醫生輕輕道︰「王後這次流產,身體受到很大的損傷,有可能……」
波利科道︰「有可能怎樣?」
巴滋醫生道︰「但願我的診斷是錯的,王後的身體素質在我這輩子診斷過的女人當中是數一數二的。」
波利科道︰「王後的身體素質很好,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這跟你的診斷有什麼關系?」
巴滋醫生道︰「所以我說,我希望我的診斷是錯的。王後陛下她很可能再也不能生育……」我听到這里,宛如五雷轟頂,差點跌倒!我急忙扶住了窗台。這是真的嗎?
只听波利科叫道︰「不可能!你的診斷一定是錯誤的!陛下知道嗎?」。
巴滋醫生道︰「我跟陛下說過,讓他安慰王後!」
波利科罵道︰「哦,我知道了,他心里有愧!他不敢再見鳳儀!他怕沒兒子是不是?我是內務總管,我知道他這幾天在干什麼,難怪這幾天他跟宮里的女人們鬼混在一起!想借這些女人的肚子替他養個崽!」
巴滋醫生道︰「你小聲點!我說過我不敢說我的診斷就一定是對的!王後是六宮之主,誰養了王子都是王後的兒子!何況陛下的身體……」
波利科道︰「住嘴!你在胡說!巴滋醫生,我一向敬重你,你說話要負責好不好!」
巴滋醫生道︰「我沒有亂說,我一直都不敢肯定!」
波利科道︰「那你跟陛下說什麼意思?」
巴滋醫生突然抬起頭,昂然道︰「我是蒂山的老臣子!我有義務忠于蒂山王室,陛下至今無子,這對國家,對陛下都不利!王後無出,陛下當然應該對其余的宮妃博施雨露,以求誕生王子!陛下的身體狀況也再耽誤不起!」
波利科一把抓住巴滋醫生的脖子︰「你……你……」
巴滋醫生道︰「我會好好照料王後的,我也希望王後能夠恢復健康,再育王子!」我听到這里,再也支持不住,不由得慘叫一聲︰「天哪!」握住窗台的手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我一下倒在地上,腦袋重重地叩在桌沿上!
當我醒來的時候,陽光從東邊的窗戶透了進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我醒來第一個看到的是波利科關切的目光!我突然一陣恍惚,象夢游一樣……很多年以前,在蒂山王宮之中,我因為孟茜琪絲的傷害昏迷,當醒來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另外一男人的關切的目光,是我一直都想牢牢抓住的一個男人的目光,但是現在他在哪兒?當年關懷著我的波利科卻直到現在還一如既往地在關懷著我!他是一國之主,是國王,帝王情義如流水,古書里說過一遍又一遍,枉自我看了這麼多的古書,卻還幼稚地相信雅葛斯會是例外!他在我最需要他,最想依靠在他懷中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我成了一個病女人,連做母親的資格都被剝奪了,這大概是上天對我有眼無珠的懲罰!他連派人問候一句都沒有,在雅葛斯眼中,我肯定一點用處都沒有了,我死了對他是種解月兌吧。不,不會的,他怎麼會對我這樣無情?我拼命想否定這個念頭,腦子里時而怨恨,時而牽掛,時而想起雅葛斯,時而想起女兒和兒子,越來越混亂,越來越模糊,就好像走進了滿天大霧之中,再也尋不到出來的方向……突然之間,傳來了一個聲音,在聲聲呼喚我的名字,那聲音是如此的溫情,如此的清晰,我就好像一個快被溺死的人突然抓到一根稻草一樣,急切地向那個聲音奔去……
這是幻覺吧,這一定是!我使勁搖了搖頭,盡量使自己的腦子結束混亂狀態,我睜大眼楮向四面看去,只波利科道︰「王後,您還是吃點兒東西吧!」說完替上一晚藥粥,我接過藥粥,聞到那誘人的香氣,不由得讒唾欲滴,我這才覺得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計了,我一口氣喝完了大半碗粥,只覺胃里有一股熱氣升起,感覺舒服多了,我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了。既然事已如此,再痛苦有什麼用?還不如面對現實,想著怎麼面對再說吧。
波利科微笑著看著我吃完粥,伸手接過空碗,交給守在身邊的僕人,我說︰「你一直在陪著我?謝謝你!」。波利科微笑道︰「你終于平靜下來了。昨天真把我們嚇壞了!你看看你的樣子。」
我往鏡中一看,這才發現我的額頭被包了一塊布,造型很象雲南土著。我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道︰「我的頭被叩傷了是嗎?」。波利科道︰「只是出了一點血,皮外傷,不要緊。倒是你的身體需要將養很長一段時間。」
我說︰「巴滋醫生呢,我想問他一些事。」
波利科道︰「巴滋醫生?姍妮兒把他召去了,這女人已經懷孕八個多月,她請求雅葛斯把巴滋醫生調去照料她。」
我說︰「倒也是,我已經是個沒用的女人了,雅葛斯還是先照看著這個孩子才對。」
波利科冷笑道︰「姍妮兒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宮里頭很多人都明白,宮里的事人多眼雜,包括陛下自己也做不到無人知曉,何況她區區一個側妃?鬼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哼!以雅葛斯的精明,我就不相信能夠瞞過他。我不理解的是為什麼他竟然忍得下去!你知道,我是內務總管,我看過一些特殊文件,也看過御醫們給你和姍妮兒做的脈案,所以我明白一些問題,」他壓低聲音道︰「姍妮兒的孩子,十有八九不是雅葛斯的!雅葛斯不可能真心愛這個孩子,他和姍妮兒這麼做,是為了氣你。」
我笑了︰「你不要做出一付神秘樣,雅葛斯和我都知道,卡倫奇也知道,我也不覺得有多生氣的。我現在已經沒有那麼痛苦了。波利科,我的兒子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波利科道︰「在王陵區。葬禮用的是成年王子的禮節,不是幼殤王子的禮節。可是王後您的身體尚未復原,現在還是不要離開宮中才好,何況外面正在鬧瘟疫,很多人都感染了瘟疫,萬一您被感染了,那可怎麼辦?等您的身體恢復了,再去也不遲。」
我說︰「外面在鬧瘟疫?」
波利科道︰「是啊。發燒出痘,死了很多人。」
我說︰「我的菘藍可以采收了,制作成板藍根,有退燒解毒的作用。你讓我的僕人人先把菘藍收了,過兩天我去指點他們制作板藍根。」
正在這時,只听外面傳來烏雲珠的聲音︰「媽媽,我可以來看你嗎?」。接著又听到冬兒的聲音︰「媽媽!媽媽!」听到兩個女兒的聲音,我忙說︰「快進來,媽媽也想見你們!」薩賓麗絲抱著冬兒,牽著烏雲珠推門而入,烏雲珠撲到床邊,用小手抓緊我的手,道︰「媽媽,我好想你!父王說您病了,需要休息,不讓我打擾你!」
我撫模著她的頭發,道︰「媽媽希望你和妹妹在我身邊,一直都在我身邊。你的弟弟已經不在了,媽媽好心痛。有你和妹妹在身邊,我會好受些。」薩賓麗絲把冬兒放在床邊,冬兒立即撲到我的懷里……
當天晚上,我躲開眾人,獨自在屋後面的空地上,把我親手給兒子縫制的一件小襁褓燒掉了……孩子,你在那邊冷嗎?這件衣服可以給御御寒……
我的板藍根制作好之後,我讓宮中的人把這些藥材分發給外面得得了瘟疫的那些人,只是我不知道他們的癥狀到底是什麼,他們得的又是哪種瘟疫,我希望我的板藍根會有效果。波利科說,朝中有一些大臣和士兵們都染上瘟疫,死了不少人,雅葛斯下令封鎖了宮里宮外,暫時內宮中的人還平安無事。
又過了一些日子,我的身體已經大致康復,我在鏡中看到我自己已經瘦了一大圈,如果一個多月前我還顯得有些發胖,現在卻是哀骨毀立,一米六三的身高,稱稱重量,九十斤都還不到,這還用得著再減肥嗎?自動恢復舊日身材了,甚至還猶有過之,從前我最瘦的時候都比現在有肉。
我沒有了兒子,可還有兩個女兒,這兩個女兒是我最大的牽掛,是我的最愛!有她們姐妹,雅葛斯有沒有情我都可以放下。誰知命運似乎還嫌對我的打擊不夠,十月中旬,我的兩個女兒,身處深宮中的女兒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染上了瘟疫,發起了高燒,巴滋醫生檢查後說,她們姐妹得的是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