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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蕭沒想到,隊伍還在遠處時,楊千裕就沉著臉色把酒壇子砸下來,陰陽怪氣哼一句,「這月的糧食還真是送的格外的早啊!」

說了幾個字,吐出來的酒香味連葉蕭都聞到了,不由瞥一眼楊千裕,那面上已經紅起來。事實證明,火是經不起酒澆的,楊千裕完全是廢話不多說,一拍桌子,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再一抖劍,寒光一閃,劍氣直逼那五人。

五人壓根兒沒想到楊千裕動手動的這麼干脆利落,人人都還來不及動作,就見楊千裕已經刷刷大開大合的耍了一套劍法,五人渾身上下的衣服便跟著刷刷飛出一條條破布。

楊千裕劍法瀟灑漂亮的耍完時,五人竟已赤果果杵在那了,一人腳邊掉落一柄匕首……

這場面可謂太刺激了,葉蕭一把捂住鼻子,背轉身去。

「糧食留下,你們通通給我滾!」

楊千裕直接趕人,半分情面不講,五人大驚失色,捂著自個兒那非禮勿視的地兒慌忙撿起地上爛步,裹腰的裹腰,捂臉的捂臉,不消一會兒,就齊齊消失不見了。不一會兒,便听得後花園外轟響起的一片片笑聲。

好狠吶,葉蕭都不禁抹了把汗。

楊千裕走回來,竟直勾勾盯上葉蕭,臉上紅色更甚,一半醉意,一半怒意。

葉蕭渾身一抖,打個哈哈,「您慢飲,我先走了。」

「危險掃走了,就想走人?哪里來的這麼好的事!」楊千裕又一拍桌子,一大壇酒竟然被拍的跳了起來,楊千裕當側又一掌,整個酒壇子霎時朝著葉蕭撞去!

葉蕭大驚,反應不可謂不快,立馬張開懷抱要一把接住,結果不但沒接穩,整個人還被酒壇子撞倒,一時抱著酒壇子躺地兒去了。胸口一時無比痛,掏心掏費的咳啊。

楊千裕蹬蹬幾步走過來,一點同情心沒有,森森然瞪一眼葉蕭,「喝!」

御花園那邊,暮雲城剛剛趕到時付卿正閑閑坐在玉石桌上,桌上幾碟小菜,一壺美酒,兩只玉碗,兩杯酒盞,兩雙筷,備的齊全,只是俱都擺放的工工整整,根本動都沒動過。付卿似是等他等的無聊了,便單手托著腮,閉上眼,一指時不時叩在桌上上,似有若無的打著節拍。不遠處有一涼亭,那里白幄四掛,有一人撫琴其中。

古箏五音七律,自涼亭中緩緩溢出,竟比絲綢更柔,掃在耳畔,如風過耳,令人說不出的陶醉。

暮雲城已經走的很近了,付卿還是听的入迷。

「陛下。」

付卿這才回過神,見暮雲城來了,比听那天籟之曲還要來的歡喜,如勾鳳目笑出一個彎彎的弧度,「雲城可算是來了啊,叫朕好等,這酒菜可都等涼了,雲城趕緊過來自罰三杯。」

暮雲城便坐下,罰飲三杯,又見付卿笑意盈盈看著他,不由問道︰「陛下找我來是所為何事?」

「听曲兒啊。」

付卿笑眯了眼,一副疏懶不談正事的樣兒,重又支起腦袋閉上眼,已然又陶醉進音律世界中。暮雲城雖愣愣,但見付卿模樣,也知他素來喜愛音律,便不曾打擾,只偶爾觀望一眼那涼亭中人,奈何有白幄遮擋,只看得見那人的一襲白衣,不染縴塵。

五音七律間自成一番世界,外事皆可拋,唯有一弦七響,驚才絕艷,叫人既驚且贊。一曲終了,付卿才戀戀不舍睜開眼,瞧一眼暮雲城,似乎完全沒被這天籟之曲打動,不由大嘆。

「雲城什麼都好,就是這琴棋書畫一竅不通,拉你來欣賞這曲兒不過想你婬浸點兒文墨風雅,也不至于我每次與雲城品鑒文學文藝便是雞同鴨講。尋不到知音啊,痛苦啊痛苦!」

見付卿滿臉扼腕嘆息,暮雲城不由飲杯酒咳一咳,微微臉紅。

付卿哈哈一笑,鳳目睨在暮雲城那尷尬表情上,彎彎眉眼,有意調.戲,「雲城可是我的愛臣,就算學不會精通音律至少也要懂個皮毛,這回你可要好好听听,一曲完我得考考你。」也不顧暮雲城那錯愕的表情,又向著那涼亭里的人揚揚手,「再來一曲。」

那人便又譜出一曲,依舊的輕緩調,如最輕的羽毛,如最柔的水波,毫無機鋒毫無稜角,一片安心愜意。

付卿笑眯眯,「可听出來些什麼?」

暮雲城頓覺頭大,言辭頗難組織,半晌憋出來一句,「情縱山水之意?」

付卿笑著搖頭。

「那安平閑適之情?」

付卿又搖頭。

「……音調這般柔,听的人舒服,總覺得萬事煩憂都能忘掉,該是心無一物、空明坦蕩的心境方能彈得此番成就,如若此,這音律中蘊含的,不是簡簡單單的山水情懷和不系塵俗的自在心性,又該是什麼?」

付卿不禁挑眉,贊道︰「雲城這天資真不是吹的啊,前一刻還一竅不通,這會兒就能听出這麼多東西了。」

暮雲城純粹胡編亂造,不由一陣亂咳。

付卿一笑,也不戳破,只晃一晃杯中美酒,酒波蕩漾間,如同鳳目之中的波光漣漪,如醉如舞。唇角也勾起來,指點道︰「雲城听出來這麼多,我怎麼覺得這曲雖美,意卻空蕩,只一物充盈其中,而且波濤洶涌?」

「何物?」

「殺氣。」

飄渺琴音陡然間靜下來,隨即曲調卻一轉,又譜出一曲,儼然已是激昂肅殺的韻律。

那撫琴人竟還啟了口,婉轉好听的聲音,不卑不亢,「曲雖譜自我心,卻也要過听者之耳。只怕是陛下殺心不休,這才听不出閑情雅致,如若此,陛下該早言殺我之意,這般半月好生招待著,草民還以為陛下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害草民會錯意,彈了陛下不愛听的曲,真是罪過。」

這話柔中帶刺、明恭暗倨,說的真真驚艷了,害的付卿直勾勾盯過去,笑起來,「成衣這般個妙人兒,朕哪里舍得殺?」

凌成衣。

暮雲城萬萬沒想到,第一天回韓,就能見到葉蕭一心一意要救的人。

付卿待凌成衣的態度,實在有些讓人難以捉模。凌成衣是入韓行刺的人之一,照理付卿該是不會善待,也的確有意戳破了「殺氣」這兩個字,卻又僅僅一筆帶過,再不多談,反倒愛他的曲兒愛的極了,知音似的,待之客氣的很。曲兒那是一遍又一遍的彈,付卿一遍又一遍的听,似是總也不盡興,連談論到國家大事上,竟也未曾讓凌成衣避忌。

「朕當初入趙遇刺,九王趙甄以黃金萬兩與湘尚二城做賠……此事,雲城該是知道吧?」

曲兒听著听著,付卿就陡然把這話題扔了出來。暮雲城看一眼旁听的凌成衣,見付卿自個兒都沒在意,便也只得點點頭,「略有耳聞。」

付卿閑飲酒一杯,眸光晦深,忽而笑笑,「朕當時答應了趙甄的條件,刺殺之事不再追究,你們覺得,朕這決策如何?」

你們?暮雲城皺個眉頭,向著凌成衣望去。

凌成衣手中琴曲未停,口中竟也能把話接下來,「自燕亡來,天下已四分為韓趙陵齊,韓王既然意圖天下,必會有圖並趙陵齊三國之心。趙國勢弱,韓王若想拿下,想必不在話下。只奈何齊四面環水,依憑天塹立國百年,國家勢大,從不懼外侵;而陵雖是新秀,卻也四面環山,皆萬丈險峰高不可攀,此等地理優勢便是韓王圖謀齊陵的最大障礙。偏偏湘城有一橋棧架于瀚海之上接連齊;而尚城有一峽谷橫通群山之內直入陵。佔奪湘尚,好比扼住齊陵咽喉,九王既能給出如此機遇以討好,不是正稱韓王心意?」

「成衣真是玲瓏心思,猜的一點不假。」付卿笑眯眯的,又瞧一眼暮雲城,「那雲城呢?以為如何?」

暮雲城沉默半晌,卻是搖頭,「湘尚是燙手的山芋,陛下本不該接。」

付卿笑而不語,竟是凌成衣多問一句,「將軍何出此言?」

「要奪齊陵,佔據湘尚的確是先決條件,但是趙國地處韓齊陵中月復,地理位置特殊。陛下若想兵謀齊陵,必得先入趙境,只有先亡趙,方才無後顧之憂。單單獨得湘尚兩城,根本還不成氣候。」

亭中忽而傳來一陣笑聲,晚風一般好听。

「亡趙?將軍此言未免太過天真。趙國雖弱,但若真的輕易便可拿下,韓王又怎會先亡芳,再亡慶,最後動了燕國,卻是至今不敢動趙?」

付卿挑了挑眉,似乎興致頗好,繼續听得凌成衣侃侃而談。

「陵是七國新秀,綜合國力稍弱,與趙唇齒相依,向來一力保趙;而齊王雖同韓王一樣同有爭奪天下之心,卻是仁德之君,尋求的是穩扎穩打、徐徐圖之,不曾如韓王這般侵略如火、手段毒辣,因此待趙從來模稜兩可,暫且算作中立。照以往,韓王每伐趙,陵王必傾力出兵助趙抗韓,若是合力還抵御不了韓王,齊王便會出兵滋擾。四國維持了這麼多年的平衡,將軍以為單憑韓王一方志願,就那般容易沖破?先收了湘尚,也算暫得兩地樞紐,日後再待時機,又有何不好?」

暮雲城已然皺了眉頭,「那公子就以為湘尚這兩地樞紐,陛下就真能拿的那般輕松如意?公子既知湘尚是入侵齊陵的先決條件,齊王陵王又豈會不知?必不會坐視。那麼陛下若想穩住湘尚二城不被反奪,必定要在兩城重兵把守。」

暮雲城眉頭皺的更深些,看向付卿,「陛下在兩城駐兵多少?」

付卿笑笑,「尚城靠陵國,駐兵三萬;湘城靠齊國,駐兵八萬。」

能論到這個地步,凌成衣也起了較量心思,不由遠看暮雲城一眼,「將軍覺得如此重兵把守,欠妥當?」

「用兩座城池分了陛下兵力十一萬,公子難道覺得妥當?一旦陛下再伐趙,趙國雖被韓兵三方合圍,但湘尚二城的韓兵也要遭受趙齊或是趙陵的雙面夾擊。這一仗若真打下來,只怕陛下損失的兵力不會比趙王少,就算真真拿下了趙,少了這十一萬將士,陛下又還剩多少兵力對付齊?得了湘尚,趙國變得更加打不得,晾是一意孤行攻下了,損失也會變的更大,空得兩處虛有其表的樞紐,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實際的好處。」

凌成衣忽而笑笑,笑聲清越動听,竟比琴音更美,「好處就是,韓王不打算攻趙了,于是天下太平。」

「你不打算奪趙了?!」暮雲城真可謂是一瞬間瞪上的付卿,一驚之下,連「陛下」都忘了稱呼……

付卿睨著暮雲城笑出了聲,「雲城不是不喜歡朕到處打打殺殺麼?天下太平,豈不正好?」

暮雲城被付卿這嬉笑模樣弄的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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