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雖暗,卻壓不住面前這人的艷麗,姜月華看入眼中,心頭一時波瀾,可她這麼些年大風浪過來,又如今真正是牆倒眾人推的境地,可到底氣勢自幼養成,端在面子上還是拿得穩的,只是淡淡道︰「瑤姑娘,哦,不,貴人如今不在宮中侍奉四殿下,踏足賤地,不知卻是所為何事?」
來者,自然便是如今已經是四皇子側室身份的謝琳瑤。【文字首發】
姜月華心中好奇,這女人算起來當真有些本事,當年她以一孤女身份流落在府上,極是乖巧,很懂得四下討好,便是老太君也被她哄的團團轉去,她只當這丫頭有心于衛霜嫡妻的位子,她盤算著,畢竟衛霜如今羽翼豐滿,想要再拉下他去,怕是很難,便琢磨著,讓自家內佷女嫁進來以做她的助手,也好在衛霜身旁安置一雙眼楮,便是使袢子想法子將這丫頭趕出府去,趕巧老太太琢磨著想讓謝琳瑤去攀附上謝家,在她看來,京城世家豈是那麼好攀附的,斷然不會在已經有兩個閨女的情形下,再認一個外來的干親,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將人先弄出府去,再在老爺耳邊吹吹風,讓衛霜娶了自家佷女。
便是極力促成,卻不想,人家本事真正是大,不僅真弄了個嫡女的名頭來,還連升三級,入了皇宮,日後若是四皇子得勢,那這還是個皇妃呢。
和她比起來,自己如今是算計走了眼,落得如斯下場,兩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真是風水輪流轉。
心中再不甘心,面上卻也只能端著,她不是不清楚,首先這女人不好惹,其次,如今她這樣,謝琳瑤卻夜訪于己,听著那婆子的意思,謝琳瑤必然有什麼要用自己,她且先按住性子听听,反正她如今也已經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謝琳瑤一雙眼比之往日更顯風情,顯見得在宮中四皇子那,是極得寵的,如今皇子都還沒娶正室,大約皇上還在尋替兩個兒子制衡的世家女子,這一殿之中唯謝琳瑤一人獨大,又是個很會手段的,且她跟她那娘一樣,放得開,四皇子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風頭無二。
她一笑,露出幾分毫不掩飾的得意︰「只是往日多承蒙太太照顧,如今听太太落難,心中著實不忍,少不得要親自過來瞧瞧,卻不想太太竟然真如此清苦,國公大人還真是好狠心腸,不管怎麼說,太太同他多年夫妻情分,說斷就斷,未免太過冷心了。」
姜月華淡然道︰「時也命也,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倒讓你笑話了。」
謝琳瑤道︰「太太素日心高氣傲,怎麼這會子倒這般說話了,這可不該太太行事。」
姜月華冷笑道︰「我該如何?倒要你來教訓了?」
「太太何必沖我發火,可不是我害的您如今這樣。」
姜月華哼了一聲︰「不是你那個好妹子?如今你也算是攀上了個好親人了,又何必來我這炫耀。」
看她動了真氣,謝琳瑤反而倒是笑的甚是開懷,卻道︰「太太莫要生氣,我並無笑話你的意思,人都只瞧著面上的榮華,誰又看得清內里的辛苦,太太行事,莫不是為了兒女,而我,只是沒有替我張羅的母親,便是這點,琳瑤也不敢笑話太太去。」
看她客氣了,姜月華倒也不再拿腔作勢的,反而也露出幾分動容道︰「卻不想今日竟然是在你這听到一句公道話,真是可笑我平日待人不薄,確是沒一個能說上話的來。」
听她這般語氣,謝琳瑤越發笑得真誠,只道︰「有道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人笑我們自私,何嘗又知道,這世上若你不狠些,旁人便會吞吃了你,都不過是為了自保,便是如太太,若不是衛三郎威脅著了你的地位,也不會這般算計,只不過棋差一招,到底沒拼過罷了。」
姜月華嘆口氣︰「貴人說得倒是透徹,誰不是如此,只不過誰都不肯承認罷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輸了。」
謝琳瑤冷冷道︰「我偏就不信這老天,憑誰就該得了老天眷顧,老天爺便是瞎了眼,我謝琳瑤偏就要讓老天爺瞧瞧,什麼該的不該的,全都是屁話。」
姜月華一斂眉,似有意外她這般的直白,也沒接茬,謝琳瑤掃過她神情,又是一笑︰「怎麼,太太可是覺得意外?我便是一個無人疼的孤女,如今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得來的,便是我有這份能耐,看誰日後還敢笑話我去?什麼嫡庶,統統都不過是些虛的,太太倒是正經嫡的,你如今又如何?」
姜月華冷下臉來︰「你這是要笑話我?」
「豈敢,我同太太並無不同,太太比起我來,還有個依仗,只不過如今被人斷了一條生路,若是我能給太太指條明路,太太可是願意?」看了看不動聲色的姜月華,笑道︰「我今日趁月色而來,身邊並無旁人,說起來我同太太半斤八兩,便是只有孤勇一條路,故而太太也該明白我的誠意,我同太太如此誠懇,太太還不願意相信我麼?」
姜月華沉默不答,謝琳瑤倒也不急,慢悠悠撈過一旁已經冷了一日的隔夜餿茶,也不嫌棄,倒進一旁的粗茶碗中,咕咚喝了一口。
看她如此,姜月華倒生出些許信任來,只道︰「你如今風頭正好,如何倒想著來同我這落了難的人來合作?你不是謝府的小姐,現如今你那妹妹在國公府可是頭一份的人,好手段好能耐,你同她去合作,那才是正理不是?」
謝琳瑤垂著眼簾,昏暗的燈火里看那碗中的茶水,飄著一片片黑的茶末子,連湯渣都是渾濁的,倒影著自己的臉,仿佛有些扭曲猙獰︰「我同她,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豈是一國的?怕如今她恨不得我死才是,我又豈能同她去合作?」
姜月華听得有些不解,仿佛這不溫不火的話語里,卻透著一股子寒氣,倫理這姐妹雖然不是真出于一府的,如今卻是關聯性命,福禍相依,怎麼卻听起來有好大怨恨似的。
只見謝琳瑤放下茶碗,青蔥玉指描臨著她喝茶的口沿,漫不經心道︰「我不過是這隔了夜的餿茶冷飯,哪入得了人家法眼,何況我同太太說了,錦上添花這種事,做的人多了誰也不見得記得你的好,只是那雪中送炭的事,怕是刻骨銘心吧,太太只當我這是要同太太賣個好,便是你我合作,不僅令郎日後前途必然不小,管保讓令夫君日後八抬大轎再把夫人抬進府風風光光的回去。太太可願意?」
姜月華愣了愣,有些狐疑道︰「你當真有這個本事?」
謝琳瑤笑得深沉不可測︰「我幾時騙過太太了?莫不是太太還信不得我的手段不成?」
姜月華思及謝琳瑤府中作為,又如今地位,倒是信了幾分,道︰「那你又要我做什麼?」
謝琳瑤笑道︰「事,不多難的,只不過于太太舉手之勞罷了。」說罷,湊近了姜月華的耳朵旁嘀咕了幾句,姜月華面上幾番變化,凝成愕然,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好大膽子,這可是殺頭的罪。」
謝琳瑤絲毫不以為意,只是道︰「世上事,不過是成王敗寇,若是輸了大不了一死,太太如今可有比死好多少?可若成了,卻是風光無限,裂土封侯也是可的,有什麼不妥的?太太某不是怕了?」
姜月華又是默然,心中好一番嘀咕,左右為難,卻听謝琳瑤又道︰「听聞府上令郎如今被國公拘在院子里,要三郎君夫妻教導,只不打死,怎麼樣教導都好,只怕他小小年紀,落在人手上,又沒了娘親庇護,哪日死了都是難說呢。」
姜月華聞言一震,心中巨浪翻滾,最終化成一錘定音的一聲︰「好!」她赫然道︰「我就信你一回,助你這一回,日後若是成了,你可不能忘了許諾。如若你反悔,我必同你沒完!」她如今也沒旁的依仗,只能這麼虛張聲勢的威脅,謝琳瑤也不戳破,只微微笑了聲︰「你放心便是,成了你我都是富貴,不成你我都不得好死。」
起身來將帽檐搭上頭,裹緊了自己,道︰「我會指派人來替你打點,不至于讓你委屈太過,太太只安心暫時委屈在這住著便是。告辭!」
說罷也不等姜月華多言,起身扭頭就走,留著姜月華起身屹立著瞧著她遠去背影融入了黑幕之中,神情多了幾分的希望。
那頭謝琳瑤出了門來,外頭守著廊下的婆子迎上來點頭哈腰,她也不搭理,只是隨手扔給他個帶子,里頭好大一串吊錢︰「去替太太置備些個物件,沒得委屈了。」說罷便又走出院子去。
出了外牆便是荒坡,有一青皮小車孤零零守候著,車旁立著個人,看不清楚身形,只看著謝琳瑤過來,便打起簾子扶著她上去︰「信鴿來傳話,殿下喝了酒,那幾個樂子怕是玩膩了,正四下尋你呢。」
那聲音有些尖細,卻不減清朗,謝琳瑤听得卻是一愣,手底下握了握,直到指甲戳進了手心去,疼極了,隨即咬著牙坐進去道︰「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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