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炮響,把正在斗嘴爭閑氣的幾個姑娘婆子丫鬟均是嚇了一跳來,紛紛驚詫著四下張望,有個婆子進來朝眾人斂衽蹲禮道︰「各位姑娘姐兒們休怕,是前頭哥兒幾個突然起了興致要騎馬射箭呢,剛才那聲乃是小廝給弄來的炮仗,權當是發令,怕嚇著姑娘姐兒,遣婆子來和眾位說一聲。【文字首發】」
謝琳瑯聞言心中一動,猛擰過頭去看,果然沒見著謝玉成的身影,不由霍得站了起來,拔腳就往外走。
關晴嵐這時候倒也醒過神來,不由道︰「唷,這幫子人什麼時候有這雅興了?好好好,正瞧沒熱鬧可看呢,走,去看騎馬射箭去,比這文縐縐的什麼辭令可要好看多了。」
一邊說,一邊跟著謝琳瑯快步往帷帳外走出去,另外幾個姑娘聞听此話,也多有心動的,自然早將剛才要看人出丑的心思拋閃了去,紛紛涌了出去。
只那個剛才冷嘲熱諷的女孩有些個不甘心,咬著下唇略帶怨氣的看過來,被身旁姐妹一拉︰「等什麼呢,還不快來呀。」
亟亟也被扯了出去隨著大流出了帷帳,就見草綠青黃的半坡上頭,鮮衣怒馬,旌旗招展,不知何時一條寬敞的坡道已經被旌旗兩排插了出來,幾匹漂亮的黃驃馬兒通身毛發鮮亮,正嘶鳴刨蹄,躍躍欲動。
謝琳瑯一眼,就瞧見七八個少年里頭她家的玉成。
亮紅的袍子一角被撩起來掖在腰間,雪白撒花稜紋褲腿打上了綁腿,漆黑緞子朝靴束著褲腳,束發金冠,面若朝霞,個頭不高,卻絲毫掩飾不住他的蓬勃。
謝琳瑯並不知道玉成居然會騎馬,眼見他穩穩當當坐在馬鞍子上,人還比馬兒小幾分,不由驚喜交加,又忐忑起來。
正有些擔憂的擰住了帕子,關晴嵐卻看的興起︰「姐姐我過去和我家那個呆子說句話,你等等我。」說罷瞥了手快步上去找她那個小弟。
謝琳瑯仿若未聞,只定定瞧著正在起跑線上做起準備的小人兒,看到他背後背著的箭囊,可不就是那一日她親手縫制的,里頭的弓箭便也是她請人打造的那張,晴空朗日下,少年郎青蔥的身量挺直屹立馬背之上,額頭扎著一抹大紅的抹額,精巧的五官黑白分明,那瞧著遠處的神情,恍惚間便有幾分錯覺。
當時年少五更張,鮮衣怒馬笑相迎,町洲杜若已飄萍,想君芳容舊陳前。
一輩子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面上的少年臉,天姿國色,傾城無雙,帶走過她一世的亟盼,竟然在這一刻,越發的深邃。
手里的帕子不經意快要被揉碎,眼眶有些發熱,只覺得心里有什麼東西要呼出來一般,他還活著,依舊在眼前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此生,她將傾盡所有,只求他平安!
「謝姐姐無需擔心,只是個游戲罷了。」耳邊突然有個聲音打破了她的意象,愣了愣神,收回注意,卻見不知何時,身旁立著薛俊河,同她一樣仰望前方,說話卻是明顯朝著自己的。
見她朝自己看過來,薛俊河收回視線,微微一笑︰「早听風弟說起,謝家大姐姐極疼弟弟,剛才瞧著姐姐都快要把帕子給扯碎了去,想必是極擔心的吧,放心,那馬兒都是溫順的母馬,便是來給各位世家公子哥兒騎馬逗趣比箭用的,看著威風,並不暴烈,不會有什麼不妥當的。」
听他費神這麼細細和自己解釋,謝琳瑯收斂起心中訝異,只斂衽回禮道︰「薛公子有禮了,多謝。」
薛俊河微微一笑,攏著手背在身後,年歲不太大,只那做派,很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我與玉成弟弟一見如故,很是想也有姐姐這麼樣一個如此袒護的好家人兒,奈何家中姐妹倒是不少,憑的卻沒有像姐姐這樣的,我看你一心一意只為玉成弟弟揪心,倒叫我艷羨不已。」
謝琳瑯心中暗訝,薛俊河這話半晦半明的也不知什麼意思,只不動聲色道︰「家弟漂泊受累頗多,自當憐惜多些,薛公子瞧著自幼有福,想必家中姐妹無有必要擔慮,此二者不可同日比擬,公子謬贊了。」
薛俊河呵呵一聲,「姐姐對玉成,怕是旁人及不得的,只嘆我沒這等福氣,也難怪玉成弟弟要如此報答姐姐。」
謝琳瑯听得一怔,便想問是何意思,卻听有人過來喚道︰「三公子,有人尋你呢。」
薛俊河應了一聲,回頭︰「姐姐稍安勿躁,自然就會明白了,呵呵,我有些事告罪一聲,去去就來。」
眼見得那薛俊河被小廝引著往旁走去,顯然對那場中的比試並不在意,謝琳瑯略覺詫異,只是這時候坡道上又是一聲炮仗響過,接著幾匹馬兒幾乎前後腳的策馬而出,伴隨著馬脖子上銀鈴脆響,半山腰上諸多公子小姐們拍手呼叫了起來。
這邊謝琳瑯只揪著心將注意力全數轉向了坡道上,上頭終點有數只草垛子,頭名就是要將那垛子上紅心射中,然後取了上方一朵插著的菊花,將它取下來再簪花送美人。
射箭的距離要離草垛子五十步到十步,再近便是失手,只不過這騎馬射獵的游戲是幾個不出舞象的少年,自然沒有成人那般嚴苛,距離和要求都不高,只是主要為了好看。
眼見得眾位少年打馬彎弓,箭只如流星,劃過長空,青山碧水間,殷紅的草垛子紅心便已經有數支箭只插入,但見喝馬長奔,當先一匹棕黃色的馬兒頭一個穿過草垛,側身探腰一抄,便將其中一朵女敕黃的蟹爪菊抄在手心里,扯韁回轉,迎著金風爽颯,策馬回奔。
這時關晴嵐撥開眾人朝著謝琳瑯這邊擠了過來,一把挽住胳膊興奮道︰「姐姐姐姐你瞧見沒,是玉成弟弟得了頭名,這會子正跑過來呢。」
無需關晴嵐這般嚷嚷,謝琳瑯早就瞧見,馬上小小的少年控弦疾馳,手中一朵金黃稚菊,亦在風中招搖,只幾個起落間便已經奔到面前來,眾人眼見得那馬兒嘶鳴,不由紛紛讓開條道,謝玉成一松韁繩抬腳利落的飛身而下,舉著手里的菊花遞到謝琳瑯面前,瑩白的面龐染著霞煥之色,只道︰「弟弟簪花所得,望姐姐笑納。」
一時間眾人目光聚攏而來,羨慕之色不絕,只謝琳瑯愣愣瞧著面前的男孩,曾經當年,衛霜也騎馬游射,射獐獻獵于面前,恣意少年的卓犖與不羈,與此刻不經意重疊,竟令她生出今夕何年的幻像來。
瞧她呆呆不應,一旁關晴嵐按捺不住一把奪過那花兒,伸手就在謝琳瑯頭頂發間插進去,一邊拍手道︰「好好好,玉成弟弟今日奪冠,一甲頭名,便是菊花狀元,好厲害!」
她這麼一起哄,不少人也瞧見了謝玉成的馬術,雖然說這比不得演武場的精湛,只是剛才一手卻也不俗,小小年歲,在這一群人里也還是頭籌了,又簪花美人,很是風流意境,謝玉成長得更是不賴,自然不少人跟著起哄。
那邊陸陸續續後面跟著也有幾個策馬回來,比出榜眼探花,只因為謝玉成先一個少年俊朗,有美玉在前,後面的便哪個也不如謝玉成來得惹眼了去。
這一回,謝氏姐弟真正出了不小風頭。
少年人最欣賞力量,得了頭名,自然服人,這下子倒是又讓幾個世家子弟過來與之攀談,謝家姐弟風頭亮了不少,這邊正鬧騰,便有人說了句︰「也不知外頭學了什麼不入流的手段去,倒是和姐姐一樣,會喬張作勢的。」
謝琳瑯眼皮一抖,卻見也不怎麼搭理人的謝玉成拉在手心里的韁繩突然月兌了手去,那馬兒希律律打了個響鼻,把幾個公子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旁邊一閃,馬兒拔腿就跑,不知怎麼就往小姐哥兒一群人站立的地方撞了過去。
「哎呀呀馬兒驚了!」有人驚呼,只看護著的小廝們鬧哄哄就往這邊跑,小姐姑娘的身旁丫鬟忙不迭尖叫閃避,那馬兒其實也並沒有驚著多少,只是跑跳了幾下就被人一把扯住了韁繩死死拽住。
受了驚的小姐們抱著自家姐妹丫鬟婆子瑟瑟發抖,紛紛閃避一旁,這邊鬧哄哄的才解月兌開,卻不想這才瞧見有一個姑娘一身狼狽的跌倒在地,身上女敕黃色的裙裾被扯裂了幾分,便是肩膀上的半臂也被扯月兌了幾根金線。
眾人驚訝之余,忙不迭有個婆子撲上來抱住她呼道︰「哎喲我的姑娘,可有傷著了,快起來,是老奴沒顧著您,讓您吃苦頭了,哎呀呀,這可怎麼辦。」
另有幾個姑娘也過來幫忙,丫鬟婆子鬧哄哄的圍上來,就听里頭那姑娘哇一聲大哭,撕心裂肺的嚎。
也有幾個沒伸手的,臉上幾分嘲諷,關晴嵐悄然在謝琳瑯耳邊說了句︰「我瞧你家黑臉門神一定就是故意的。」
謝琳瑯愣了愣,方才見那扯住馬韁的,卻是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的薛俊河,一邊將安撫下來的馬兒模了模馬鬃把韁繩遞給過來的小廝,一邊不經意似笑非笑看了自己一眼。
謝琳瑯眉梢一挑,望向謝玉成,只這位八風不動面無表情,任憑身旁人和他說什麼,只是不太搭理人。
謝琳瑯正要說話,那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先道︰「謝家小哥,怎麼說,你的馬兒驚了林妹妹,好歹該道個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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