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度過了一段很平靜的日子。
雖然經過那件事,但梁嘯並沒有和以前有多大的變化,在大家面前,依然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大家也很刻意地不去提起那件事。
但存在的事情就是存在,梁嘯終究與以前不一樣了,他懂得了更多,承擔了更多,成熟了更多。又或者說,他現在所處的階段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去讓他抑郁或沉溺,他和藍田每天在一堆論文稿紙和各種畢業事宜中來回奔波,忙得一個頭兩個大。
藍奕呢,除了設計大賽的事,還樂于每天給他們倆熬湯送湯喝。當然她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爛,憑著萬能的「度娘」和各種書店的菜譜書籍,變著花兒樣地倒騰「湯煲」,可惜恆心有余,天賦不足,煲的湯連她自己都不敢嘗,卻喝得兩個男生叫苦不迭……
而葒茗本來和藍奕一起在準備進入復選之後的作品,沒想到忽然接到她媽媽車禍住院的消息。
好在只是小腿骨折,沒有多大的危險。
這也算是平靜中的一點波瀾了。
不過葒茗還是和學校請假回杭州照顧媽媽了。
漫步在陽春四月的白堤上,和煦的陽光,柔和的微風,兩側種著兩排整齊的柳樹,已經抽出了女敕女敕的柳條兒。
遠遠望去,柏油路面干淨整潔,道路兩邊楊柳婆娑,綠草茵茵,堤上游客如織,卻井井有條。周邊西湖水安詳地淌著,湖上小舟搖曳,偶爾有幾只漂亮的鴨子嬉戲而過,遠山如黛,綠島浮水,美不勝收。
葒茗呼吸著西湖邊難得的清新空氣。不由得吟起白居易的詩︰「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兩年多沒到這里來了,葒茗突然怪想念的。這次來杭州後發現也沒什麼事。就到這里來走走了。其實在西湖邊散步,真的是一件很愜意的事。以前在這里住了那麼多年,好像從來沒有發現這種感覺。
或許,人從來都是身處美好而不自知,等到美好不在了,才開始懷念、懊悔。
來到杭州已經一個星期了,那時候接到媽媽的電話趕過來,到杭州醫院的時候媽媽已經在做了治療在病房里睡著了。
她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包括換洗用品、住院費、看護,都已經有人安排好了。問起來媽媽只是支支吾吾地說。是她的好朋友幫忙的。知道媽媽不願意多說,葒茗也沒再追問。
大概有半年沒見媽媽了,媽媽看起來好像過得挺好,而且還顯得更年輕了。
媽媽說。女人還是要靠自己,要有自己的事業。
是啊,十年前她會和媽媽離開杭州去上海,就是因為那時候媽媽沒工作,只是一個家庭婦女。
葒茗的爸爸在她五歲那年就去世了,她和媽媽一直寄住在大伯家。因為葒茗還太小,所有媽媽沒有出去工作,不過爸爸去世前買下了一份保險,收益人是葒葉——葒茗的媽媽。
其實葒茗也一直很奇怪,為什麼別的孩子都是跟爸爸姓。只有她跟媽媽姓?
等到葒茗長大了。葒葉才告訴她,原來爸爸不是她的親爸爸!
當年葒葉未婚懷孕。認識了張深,就是葒茗後來的爸爸,張深不顧家族的反對接納了她們母女倆。後來,他們家族終于做出讓步,答應張深娶葒葉,不過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姓張。于是孩子出生後,葒葉給她取了這個名字,姓葒,名茗。
這些事都是在葒茗長大後知道的,那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小在那個家族里不被喜歡,總是被的孩子罵「野種」,爺爺女乃女乃都遠離她;為什麼媽媽在那個在那個家族里總是忍氣吞聲,即使被冤枉被欺負都不敢抬起頭。
葒茗從來都不敢問葒葉,自己的親生爸爸到底是誰?為什麼不要她們母女?葒茗只知道,當年葒葉未婚懷孕,家鄉的人將葒葉趕出來。
于是葒葉只身來到了杭州。
一個不要媽媽又不要自己的男人,就算是爸爸又怎麼樣?
親生爸爸,一點都不重要。
張深才是自己的最愛的爸爸。
張深是個船員,一年到頭都跟著大貨輪在海上跑,大西洋、太平洋,去的都是深海。葒茗那時候雖然還小,但她總是記得爸爸穿著白色船員制服,戴著帥氣制服帽的樣子,雖然一年見不了爸爸幾次,而且相處的時間非常短,爸爸總是很忙,來去匆匆的,但他每次要出海或者航海歸來,都著那身帥氣無比的白色制服,朝她張開懷抱,笑容如同海洋般浩瀚,他親切叫著︰「爸爸的寶貝茗兒,過來爸爸抱抱。」
這好像是幼年的葒茗對張深爸爸最深刻,也是唯一的印象了。
那個如同大海一樣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她多希望,她就是他的親生女兒啊,即使他就那樣離去了。
後來張深因為海難去世,原本他們一家三口住的房子被爺爺女乃女乃借去說要辦事情,她們之好住進大伯家。
剛開始大伯對她們很好,不過葒葉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果然大伯開始騙葒葉把張深留下的那筆保險費拿出來借他做生意。
葒葉自然沒有上當,于是大伯惱羞成怒,開始說是葒葉害死張深的,為了騙保險。除了上訴法院外,還煽動街坊鄰里說她是喪門星和毒婦……
法院最後的調查結果當然是駁回訴訟,不過這個地方已經沒法呆了。
于是,葒葉帶著只有十歲的葒茗,離開了杭州。
她們去到上海後,真的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上海對葒葉來說,陌生得可怕。雖然她身邊有點錢,但她什麼都不懂。在杭州的十年家庭主婦生活,讓她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系。沒有朋友,不會交際,太多事不懂。而去到上海,什麼事都得她自己來,畢竟葒茗真的還太小。
可想而知,她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
在找房子這件事上,她就踫了個大壁,被黑中介騙去不少錢。
那段時間,她付出的代價真不少,找工作被騙錢,乘公交車被偷錢包,而這邊要花錢的地兒也多得不行,葒茗要讀書啊,可沒戶口就只能上很貴的私立學校;租房子要錢啊,上海的房子很貴,一天一個價,而要找到離葒茗學校近生活方便又便宜的房子可比登天還難;她們倆每天三頓飯要錢啊,就算自吃得省吃得差,那葒茗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多難都要保證她的營養吧……
所以不久後,葒葉的錢就花得差不多了。就在她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時候,藍天雲出現了。他原來與葒葉在很多年前就認識,所以在巧遇葒葉母女並知道她們的遭遇後,藍天雲很快將她們邀請到家里住。
從此,他們兩家開始了一生的緣分。
可到底是緣分還是孽緣呢?誰知道呢!
其實在那年葒茗和葒葉帶著絕望離開上海重新回到杭州的時候,葒茗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她們母女回到以前的家,沒想到房子早已經被大伯賣了。無奈之下她們只好去找大伯,沒想到的是,他不僅不幫她們,還將她們掃地出門說是不認識她們。
她們的生活又陷入絕望的境地。
葒茗想要輟學出去工作,可葒葉是說什麼都不答應。
葒葉說︰「你爸爸在你出生的時候可高興了,他抱著你說‘我們家從來沒有出過大學生,這麼漂亮的女女圭女圭一定讓她好好讀書將來考大學。’所以為了你爸你一定要讀下去,咱吃省一點花省一點也就撐過去了。媽媽決定了,重拾我的會計專業。總之,媽媽一定讓你讀大學的……」
其實誰都知道這話說的是容易,但做起來就難了。
葒葉雖然是學會計出身的,但畢竟這麼多年荒廢了,要學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她要租房子,要供葒茗讀書,要生活,自己還要去上會計培訓班。
這期間媽媽受了多少苦,葒茗是知道的。
她見過媽媽冬天去給人洗碗洗到通紅長滿凍瘡的雙手;她見過媽媽通宵看書做手工熬紅了的眼楮;她見過媽媽為了她的學費低聲下氣去求學校校長;她見過媽媽為了下個月的房租水電費愁白了的頭發……
幸好,兩年後葒葉終于拿到了會計師資格證,並從小公司一路爬到了國際大公司,成了一個真正的事業女性。而葒茗在高三那年陰錯陽差遇到了來杭州旅游的紫陌,並與藍奕取得了聯系。
她回到杭州後換了所有藍奕知道的聯系方式,為的就是不讓藍奕找到她,也不讓自己再有借口、有媒介去想那段日子。
她那時候真是發了狠的,揮劍斷天涯,只為相思輕放下。
而當藍奕忽悠她考去上海的時候,她的心里很是掙扎,可葒葉知道後,不但沒有阻攔她,還鼓勵她說︰「趁著年輕,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