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葒茗和梁嘯一直公園里坐著。
葒茗靜靜地陪在他身邊,有時候听他說話,有時候陪他沉默。
一直到太陽斜斜的西沉下去,身上從白光到橘紅色的光,再到被黑色籠罩。葒茗看著他時而安靜時而難過的側臉,心也在不停變化著顏色。
空氣有點悶,周圍綠色的花花草草好像開始升騰起陣陣的水霧。
籠罩著一切。
天和地。
好像,又要下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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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梁嘯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大門並沒有鎖上,只是虛掩著。
梁嘯皺眉,這樣門這樣開著,要是招小偷怎麼辦?他不知道,這些天家里的門都沒有關上過,沈心萍說要兒子什麼時候回來都進得了家門。
他輕輕地推開走進去,廳里的燈是熄著的。他想了想,走去爸媽的房間,房間里空無一人。
他又走回自己房間,經過過道的時候,他發現休閑間的燈光亮著,梁燦躺在自己平時最愛的那張吊椅上睡著了。
梁嘯看著他的倦容,有些鼻酸,沒有驚動他,徑直走回自己房間。一進去就看見沈心萍坐在地上,頭靠著床在打瞌睡,手邊還放著他最愛看的《戰國策》。
梁嘯小心翼翼地蹲下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仔細看著沈心萍,她那永遠平和溫暖的臉上,現在卻在睡著的時候還眉頭緊鎖。她的眼角,她的額頭,都爬上了滄桑,只不過是好幾天沒見。她好像突然就老去了很多。她一頭黑發中的那縷銀絲,剎那間刺痛了梁嘯的心,鼻頭禁不住就酸了起來。
沈心萍猛地被驚醒過來,看到眼前滿臉憔悴的兒子,似乎還不相信看到的是真的,抬起手揉揉眼楮。真的是她的兒子?並不是又在做夢吧?她的兒子終于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沈心萍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媽媽。」梁嘯微笑著喊她。「我回來了。」
沈心萍抱住他,輕拍著他的背說︰「兒子。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梁燦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此刻站在虛掩著的門外,看這房間內的一幕,竟然止不住地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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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藍田藍奕和葒茗,同時接到了梁嘯的電話。
在學校的那個小山坡,他們見到了消失多天的梁嘯。
藍田就是很擔心,但一向清冷慣了。也不會表現的很明顯,而藍奕就不一樣了,她一見到梁嘯立馬就哭了出來,砸著他的胸膛一頓「控訴」。
梁嘯只是覺得感動。將她摟在懷里,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藍奕哭得淚眼朦朧,很害怕地說︰「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梁嘯為她擦去眼淚,捏捏她的臉蛋說︰「你這個糊涂蛋,沒有我你怎麼辦?我怎麼忍心不要你呢?」
看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藍田也有點生氣,「鬧失蹤很好玩嗎?你這次玩地太過份了!」
梁嘯馬上湊過去賠笑臉,邪邪地挑眉,「我不失蹤還不知道某人有多關心我呢。手機一看打了53通未接電話。還有內容曖昧的短信n條,steven。你知不知道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嗯,他還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這藍田就放心了。
「我不知道。」藍田白他一眼,繞過他,在小山坡那個他最常坐的位置坐下。
之後,梁嘯將昨天和葒茗說過的事情差不多都告訴了他們,包括這些天去哪里了,家里發生什麼事了等等等。
藍奕听著得又不可思議又心疼,在講述的過程中,葒茗也跟著表現出不相信與驚訝的表情,就像第一次听一樣。這是梁嘯昨天和葒茗說好的,說今天還是他自己把事情說出來吧,如果由葒茗說,可能會讓藍奕誤會。
葒茗對他表示感激,葒茗何嘗不知道他還喜歡著自己,但他們之間以前就不可能,現在就更不可能。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葒茗雖然已經听過他那樣蒼茫無措的「第一次」講述,但第二次听到他用極其平淡的語調在他們幾個面前講述那段曾經令他崩潰的事情,心里卻是異樣的心疼。
這幾人里,就藍奕和唐婉比較熟。
當藍奕知道唐婉是梁嘯的親媽媽後,她簡直覺得是在做夢,不,她的夢哪有這麼狗血的內容,這樣的內容應該簡直只有瓊瑤女乃女乃她老人家才寫得出來。
難怪這些天唐婉不斷打電話來問梁嘯的下落,難怪她對待梁嘯那麼好,難怪他那麼了解梁嘯的愛好,原來這些都是有預謀的!上次藍奕無心說「梁嘯和唐阿姨真像母子倆」不是一語成讖?哦賣糕的,真是他媽的烏鴉嘴哇!
「對不起,本來這些事你們可以不用知道的。我以為躲起來就可以不讓你們知道,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扛。對不起,不該讓你們知道這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荒唐狠心的母親,不該讓你們看見我的脆弱無助,不該讓你們和我一起不開心……但我只有在你們面前,才能毫不顧及地揭開傷疤……」
這樣憔悴的梁嘯、頹喪的梁嘯、沒有笑容的梁嘯,藍奕好像也是第一次見。
當知道了這些天他一個人在撕心裂肺而自己卻還在不停埋怨他的時候,當他像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一樣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藍奕的心痛愈來愈深。
——我,愛你愈來愈深。
只是,藍奕現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說些什麼。藍奕和葒茗藍田三個人默默對視了一下。沒想到一齊月兌口而出的竟然是一樣的兩個字。
——「傻瓜」!
春天的小山坡上,綠意盎然。
紫丁香的花瓣已經吐了花蕾,零零星星的點綴在枝頭。沁人心脾的香氣混合著濕潤的空氣,在他們每個人心中感染出莫名的幸福感。
這個世界上,除了友情,愛情,親情等等說得出名字的情感,其實還有很多並未命名的感情。
我們無法用一種情感的名字正確地去形容概括它們,它們有時候很掙扎,有時候很奇妙,有時候很幸福,有時候很痛苦。我們骨子里的劣根性會逼迫我們去找到那種情感名字的答案,然後當我們找不到的時候,我們就會給它強加一個認定。不,那只是友情。不,那是愛情。不,我們是親人間的感情。
不,那不是。
就像他們四個人之間的那種感情。
有愛情,有親情,有友情。
介于愛情與友情,介于親情與友情,甚至介于親情與愛情。
那是什麼呢?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吧!
——只要我們在一起,無論流年背離歲月悲涼過季,亦或風雪覆蓋年華蒼茫流光;無論屋外是桂馥蘭香還是柳倦荷殘,亦或空氣稀薄晝夜不分;無論驕陽煎熬還是風吹雨打,亦或冰霜掩埋,置身極地。
只要我們在一起。
那就什麼都不重要了呢。
那天早上的小山坡,沒有想象的沉重感。
為了逗梁嘯開心,葒茗破例講了很多冷笑話,藍奕瞪大眼楮做驚訝狀,說︰「哦喲娘子,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
葒茗十分配合地說︰「相公,要不要跟娘子來一段呀?」
然後,兩個大男生就坐草地上听她們倆唱起了黃梅戲《天仙配》,葒茗是七仙女,藍奕扮董永,竟然有模有樣地唱起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隨手摘下花一朵,我與娘子帶發間……」
唱著藍奕隨手折了一根草給葒茗插上,葒茗惱怒地瞪她,繼續唱︰「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藍奕繼續不要臉托起葒茗的下巴「調戲」她唱道︰「我耕田來你織布,我挑水來你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
再然後兩個大男生就笑得趴到了草地上……
那天放學後,在回家的路上,梁嘯手機收到了三條短信。
第一條︰以後無論悲傷還是快樂,無論恥辱還是榮耀,請你都第一個告訴我好麼?我說過,我永遠相信你,請你也永遠相信我。還有,我愛你。——藍奕
第二條︰謝謝你昨天第一個來找我。謝謝你相信我。謝謝你喜歡過我。謝謝你帶給我的溫暖。謝謝你。還有,對不起。——葒茗
第三條︰這世界總會有很多我們意想不到的事在等待著我們,這些事讓我們歷經痛苦,歷經磨難,最終成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論你發生什麼,做了什麼,變成怎樣。還有,我挺你。——藍田
梁嘯看完短信,心想,這三個人要不要再默契一點,發條短信連時間、格式都差不多,說不定發的地點都一樣呢……
合上手機後,梁嘯透過車窗玻璃看外面閃爍著的霓虹。
最後,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謝謝你們,傻瓜。
而唐婉在連續打了幾天電話無果後,終于預感到事情可能已真相大白了。梁嘯不見她,現在就連沈心萍和梁燦也不听電話。
于是唐婉打電話給了藍奕,藍奕也很為難,畢竟在這件事上她沒有資格說什麼呀。想了很久,藍奕還是去勸梁嘯,說怎麼樣還是去見一面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