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面人不多，dj正播放著一首抒情的慢歌。
大多數人都在在座位上安靜地喝著酒，只有幾對男女在舞池中央輕歌曼舞。這里和別的酒吧比起來多了幾分恬靜，沒有藍田討厭的那種嘈雜放蕩的感覺。當然，也已經完全找不到當年溜冰場的一點點影子了。
藍田進來後，眼楮四下一掃，很容易就找到了坐在吧台一處角落的葒茗。
不知道為何，只要有葒茗的地方，藍田總是很輕易就能找她。無論是在茫茫人海里，還是在看似空無人煙的地方。就像小時候他們捉迷藏一樣，無論葒茗藏到哪里，藏得有多隱蔽，藍田總是第一個發現她的人。
她問他︰「為什麼你總是能那麼快發現我？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會找到我嗎？」
他給她講了一個很文藝的故事，說︰「他和她是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好朋友。小時候躲貓貓，他都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人。她被查出了絕癥，于是獨自一人躲起來等待死亡的來臨。有一次，她向海邊的一個樹洞說出了自己的心事，她說‘她是從小都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爸媽拋棄了她，從小到大就只有一個人會在乎她，現在就連這個世界也不容許她存在了，她就算是消失也不會有人發現。’第二天，她又來到海邊的樹洞，發現樹洞里竟然多了一張紙條，上面是他熟悉的筆跡︰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會發現。」
——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會發現。
葒茗一直很痴迷這句話，甚至一度把它拿來當座右銘。
但後來她才知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你消失沒有人發現。而是你明明在他眼前，他卻已經當你消失了。
藍田看到葒茗之後，微微皺了下眉頭，因為她正在一口口喝著酒。他真的很討厭看到她這副樣子，除了心痛還是心痛，可他毫無辦法。
「不要喝這麼快。」他走過去，趁她不注意一把奪下了她的酒杯。
葒茗看了他一眼，笑得微微眯起了眼楮。「你舍得進來啦？我還以為你丟下我跑了呢！」
藍田順便把她前面的酒瓶也搶過來，然後在她旁邊坐下，「我沒走。」
「想起來了嗎？」
「嗯。」藍田點點頭，「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就……前段時間無意到這附近找人，就……發現這里變成酒吧啦。還不錯這個酒吧，挺幽靜的。」葒茗裝作若無其事地解釋。天知道她是無意間發現的，她那次根本就是專門來找的。
她說完。藍田沒再說話。
「你知道那個溜冰場是什麼時候拆掉的嗎？」
沉默。
「你還記得，那個溜冰場叫什麼名字嗎？」
依舊是沉默。
葒茗冷笑，怎麼能奢望他還記得呢？他願意忘掉一切，只有她還在犯傻。
她只好指了指被沒收到他手中的酒瓶，「那個酒是小兒科啦，度數還沒有二鍋頭高呢！」
「你以為二鍋頭的度數很低？」藍田不客氣地戳穿她。
「……那這個已經是最低的啦！而且我一個人喝。喝醉了你不是還在嗎？」葒茗打算無理取鬧。
「重新點，我陪你喝。」藍田不打算給她機會。
葒茗裝傻充愣地認為藍田不是因為要阻止她喝酒才要重新點，所以她一個響指，又要點烈酒……藍田強勢地阻止了她，最後每人上了一杯雞尾酒。
「雞尾酒啊？真沒勁兒……」葒茗嘟囔。
藍田充耳不聞，心說讓你喝雞尾酒就不錯了。
「你常到這種地方來嗎？還喝酒？」藍田看看輕松酌著雞尾酒的葒茗，又皺了眉頭。
「這種地方怎麼了？拜托，我都長大了。來這種地方很正常吧？至于喝酒嘛，偶爾喝一喝也是正常的嘛。」葒茗卻說得輕松無比。
藍田似乎被噎了一下，接不了話。是啊，她長大，他們都長大了。長大了好像就做什麼事情都是正常的。可以喝辣辣的酒，可以出入酒吧夜店。可以開車超速，可以結婚生小孩兒……好像長大了。就做什麼都是正常的。
葒茗沒有看他，繼續喝酒，甚至還就著歌曲哼唱起來︰「噠噠愛情……噠噠噠噠滄桑……噠噠噠噠噠噠年輕的模樣……噠噠愛情……」
一種陌生而心疼的感覺襲上心頭。
「走，不喝了！我們去咖啡館！」藍田抓住她的手，命令道。
葒茗沒掙扎，只是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楮。
譏諷、自嘲、疑惑、哀傷……
好多種情緒從她的眼眸投射進他的眼里，像鐳射電一樣落進心髒，炸出一個一個的坑。
藍田的手上失去了力氣，葒茗輕而易舉地把手抽回去。
藍田一口氣將杯里的酒飲盡，說︰「你變了。」
葒茗嘴角掛上笑容︰「我也希望我能變……你說我變了，你又何嘗不是？難道我要永遠一成不變，傻傻愛著你，對你永遠抱有希望，然後在絕望中死去？」
「葒茗，你不要這樣。」藍田低下了頭，語氣中帶著從未有過的絕望，「你不能愛我，我……也不能愛你……」
「為什麼？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為什麼是不能愛？！」葒茗的聲音听起來比他還要絕望。
她不懂，真的不懂！
可是，回應她的，依舊是那討人厭的沉默。
「呵呵……」葒茗冷笑一聲，好像早猜到會是這個樣子，「算了，我討厭這個樣子！討厭這種感覺！我今天，不是要來和你說這個的。我不想再勉強你，我不想你越來越討厭我，你會累，我也會。」
「那就和我回家去，你今天已經喝得夠多了！」藍田靜默了一下，還是想阻止她。
「你不知道我酒量很好嗎？」葒茗不打算听他的，于是又叫了一杯雞尾酒。
藍田完全沒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服務生又給她拿來了兩杯紅色得如血的雞尾酒。
葒茗給他遞了一杯過去，「這個雞尾酒是這里的鎮店之寶之一哦，叫做‘真愛如血’！誒，就是前不久才播出的那部根據查琳.哈里斯的暢銷系列小說《南方吸血鬼》謎案改編的美國電視劇，一開播就很火的，你看過沒？」
「沒。」藍田淡淡地搖頭。他說的可是實話，他最近忙都忙死了，哪里還有空去追美劇？
對于這個回答葒茗並不意外，她突然轉過身面對著他，雙眼迷離地伸出舌頭舌忝了一下嘴角，說︰「這美劇講的是一個擁有讀心術的鄉村酒吧女招待，她每天都會在不經意間了解陌生人的內心世界，但是她經常對這項特異功能感到苦惱，因為她必須很努力才听不到那麼多人的內心，否則她必須生活在那樣一個吵雜的世界，直到她在酒吧里遇到了吸血鬼bill，ton……」
葒茗的樣子讓在她身邊離她不到10厘米遠的藍田，一下子動彈不得。因為她實在是……太過妖艷嫵媚了，藍田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葒茗。也許是因為她喝多了酒，所以兩邊的臉頰微微泛紅，她眼神迷離，兩片唇瓣一張一合的嬌艷欲滴極了，在昏黃的燈光下像朵盛開的玫瑰花。最慘的是，她的身體現在離藍田的身體非常近，幾乎是貼在他身上，她說話時候吐出的氣息，炙熱地噴在藍田的臉上……
藍田都快瘋了，可葒茗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此刻渾身僵硬是為了什麼，反而繼續著她的話︰「你說，如果我也有一項特異功能是可以讀心的就好了……」她此刻不僅是看著他了，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他的胸口上，隔著他薄薄的襯衣繞著他的心髒輕輕地畫了個無形的圈圈，「我只想看看，你這里面，到底裝的是些什麼？看看有沒有一個女孩兒，先我之前，在里面留下了一滴眼淚？」
「茗兒！」藍田猛然抓住她的手指。
葒茗埋著頭，終于不再說話了。手掌心的顫動，讓藍田甚至以為她是在哭泣。可是不到一會兒，就見葒茗重新抬起頭來，臉上並未有淚痕，反而是嘴角帶著一絲苦澀到極點的笑容。
藍田的心也隨著她的這抹苦笑，苦澀到極點——
世界上最你嘗過最苦澀的味道什麼呢？是不加糖的黑咖啡？是幾十味最苦的藥材熬成的一碗濃濃的藥湯？是柿子還未成熟時候咬下去幾乎張不開嘴的那一口？還是投胎轉世時孟婆婆的那碗忘記一切的湯？不不，這都不算什麼。最苦澀的是，我不能愛你，但我卻忍不住發了狂的，愈來愈愛你。
葒茗終于將手指從他手掌心里面抽離出來，隨之身體也從椅子上滑下來。她本來是要站住的，但一時發軟，竟然差點倒下去。
「你沒事吧？」幸好有藍田及時扶住她。
葒茗扶著他的手臂定了定神，甩甩頭笑道︰「沒事，我要去一下洗手間。」說完她推開藍田的手臂，轉身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你自己去能行？要不要……」藍田有點擔心地問。
葒茗沒回答也沒回頭，伸出手朝後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就走向了洗手間。(未完待續)